47.地宮

    這場戰爭，註定會有無數人身死道消，暴屍荒野，身首異處，到頭來又有幾人能落葉歸根魂歸故里？

    有個全屍，已是這羣陷陣殺敵者的奢望，唯一的慰藉，就是保住了鵠山，護住了身後家人朋友。

    楊橋嘆息一聲，自己又何嘗不是他們中的一員呢？與他們這些寂寂無名的人相比，只是運氣好些罷了。

    “消息應該已經傳回函錦山了，現在還不是緬懷的時候，說不定我這撿回來的命，不知何時會被收回，等到戰爭結束，我再來接你們回家...”

    少年臉上的稚嫩，在這一刻開始真正褪去，歷經生死，總會讓人看開一些東西，楊橋也不例外。

    確定西山留村方向後，楊橋不再拖沓，不吝開啓氣脈，運轉靈氣施展飛雁行，朝着西山留村而去。

    感受着四周樹木的飛速倒退，楊橋速度飛快的在林中穿梭。

    只要出去林子，再往正南方向前進兩裏地，就能到達西山留村。

    掃了眼自己有些乾瘦的手臂，楊橋同時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臉蛋，起死回生後，他注意力全部放在別處，這才發現，自己如今的身材，用瘦骨嶙峋形容，都是有過之而無不及。

    “除了瘦的有些誇張，其他方面倒是沒有不適，甚至氣脈吸納靈氣比之前都要強上幾倍，氣脈收放靈氣也越發自然。”

    過去施展飛雁行，以內勁爲主氣脈靈氣爲輔，如今再施展，楊橋已經不需要投入太多勁力，氣脈吸納靈氣的速度，已經可以維持平衡施展飛雁行。

    “這就是大難不死必有後福麼？”

    按理來說，那種傷勢對於玄階武夫來說已經是毫無生路，自己如今不僅活過來了，實力也突飛猛進。

    “過去行氣的桎梏感消失了...這才是真正的玄階武夫圓滿境界。”

    想不明白的事，楊橋決定不再去想，切身體會的事情不會出錯，他確實達到玄階武夫大圓滿了。

    “現在的我，即便不偷襲，也有與那鷹妖正面碰撞的實力了。”

    當楊橋一身泥土來到西山留村駐軍營地時，營地內一片緊張有序，這是之前妖族襲擊後留下的後遺症。

    “軍營重地！閒人勿近！”

    兩位身着重甲的巡邏士兵走上前來，面色不善冷喝。

    “寧安軍——楊橋，還請兩位大哥通報一聲，我來此尋人。”

    “寧安軍？”

    兩人皆是一愣，他們雖不認識楊橋，但寧安軍的名號，在這西山留村重地可以說是大名鼎鼎，前些日子，可是有個寧安軍斥候小隊圍殺了地階鷹妖。

    “你且在此稍候，我去稟告統領。”一名士兵態度稍緩，語氣鄭重道。

    馮光身着一身輕甲，躺在椅子上小憩，當聽到手下稟報楊橋到來的消息後，瞬間清醒起身，朝着營地外走去。

    當初他曾派人關照青牡等人，自然知道與鷹妖同歸於盡的少年，就是叫楊橋，一個寧安軍有兩個叫楊橋的可能性很大，但都來他西山留村重地的可能很小。

    他不得不懷疑，當初無藥可救的少年，莫非身懷長輩賜予替死之物？如今死而復生故而尋來。

    當看到瘦骨嶙峋的少年後，馮光眸子瞬間一縮，楊橋死而復生，這種不可思議的事情，實實在在發生在眼前。

    忍着激動走到楊橋身前，道：“楊橋小兄弟，你怎的又活過來了？”

    楊橋有些疑惑，他對馮光並無印象。

    “大哥認識我？”

    馮光平復心情，解釋道：“我叫馮光，是這兒統領之一，當初青牡姑娘求援信號發出後，大統領便命我前去救援，可到底是晚了一步，當我們趕到時，那鷹妖已和小兄弟你同歸於盡...哦不，已被你斬殺。”

    “後來楊頂逡小兄弟帶着消息返回函錦山，直到昨日，上面派的人已經趕去了亂金城。”

    楊橋若有所思點了點頭，看來接下來的妖禍很快就很能解決了。

    “馮大哥，我那些兄弟們，最後活着幾人？”這才是楊橋如今最關心的。

    馮光嘆息一聲，道：“除了青牡小姑娘，我們只找到三個小夥子。”

    “馮大哥，青牡他們如今身在何處？”楊橋黯然開口道，儘管心中早有預感，可當親耳聽到這種沉痛消息時，還是忍不住動心。

    “不瞞小兄弟，當初你被下葬後，青牡他們被我安排在西山留村一處別院，這幾天軍務繁忙，還未抽時間前去看望。”

    馮光輕聲開口，只是語氣中夾帶着幾分彙報的意味。

    他本能認爲，眼前這個滿身灰土的少年，小小年紀就能斬殺地階鷹妖，如今大難不死，日後成就定然不凡。

    如果與妖族打持久戰，說不定哪一天，他就要聽從眼前少年的軍令了。

    “既如此，麻煩馮大哥將別院地址給我，我就不打攪馮大哥了。”

    “小兄弟不急，先去伙房吃頓飽飯，休整一番，我派人去西山留村將他們請來便是。”

    馮光看着眼前骨瘦如柴的楊橋，忍不住開口。

    “馮大哥心意我領了，但還是不必了，我想快些見到他們。”

    楊橋拒絕了馮光的好意。

    “既如此，你們二人就跟楊橋小兄弟走一趟吧。”

    馮光跟兩個士兵交代一番後，兩位士兵牽來坐騎，帶着楊橋前往了西山留村。

    來到西山留村別院，小院內空無一人，庭院內用於弔唁出殯的傢伙什還未取下。

    楊橋朝着院子喊了幾聲，但未得到迴應。

    “青牡他們走得很匆忙，以至於這些東西都沒收起來，他們會去哪兒呢？”

    院子裏被使用過的痕跡十分明顯。

    “函錦山那邊派人來解決妖禍，肯定會找知情人領路，這一人選不出意外會讓楊頂逡帶路，可...若是青牡主動請纓，說不定他們已經去亂金城了！”

    依着青牡性子，十有八九會藉此機會給自己報仇，想到這兒，楊橋急切道：

    “在下有要事需要趕往亂金城，就此別過！”

    朝着兩人略一抱拳，楊橋翻身上馬，直接離開了西山留村。

    紅棕角馬，是金鐵氏給士兵們配備的戰馬，速度比之青鬃獸還要快上幾分。

    “亂金城主可是天階武夫大圓滿！這種實力的高手都沒能活下來，保不齊妖族還有後手！”

    亂金城細節楊橋並未細說，一旦函錦山對於此次妖禍評估失誤，那後果不堪設想！

    是否有妖族聚引修士，楊橋不敢細想，總之他不會讓青牡獨涉險境。

    當紅棕角馬載着楊橋剛到達亂金城門前，紅棕角馬便口吐白沫倒地不起。

    這一路上奪命狂奔，紅棕角馬早已是瀕死狀態，如今氣力雙竭，吐沫而亡。

    藉着紅棕角馬倒地的慣性，楊橋直接施展起飛雁行，朝着城主府方向狂奔。

    亂金城的景象，已經從當初的慘烈光景逐漸變得破敗荒蕪，當跑到城主府附近時，地上多了幾頭妖獸屍體。

    楊橋減緩速度，朝着另外一處方向看了過去，但那邊空無一物。

    妖獸屍體傷痕各異，但有一個共同點，他們都是被人一擊斃命，殺妖者實力深不可測，不知是一刀還是一劍，讓這些妖族死的極其慘厲。

    “若真是此人帶隊，我倒也不必太過緊張了。”楊橋緊繃的情緒稍稍舒緩。

    “能擊殺亂金城主的妖，絕對不是死去的這些，他們離開了亂金城，接下來會去哪兒呢？”

    就在楊橋思考之時，不遠處城主府內，傳來了一陣痛苦呻吟。

    楊橋十分確定，這是一位女子聲音，這亂金城還有活人？

    可當楊橋走進城主府後，那痛苦聲音戛然而止，周圍寂靜無比，楊橋能清晰聽到自己的呼吸聲。

    楊橋確定剛纔聲音是從城主府傳出來的，絕對不可能聽錯，站在城主府內，楊橋朝着那聲音傳出的方向看去。

    一座假山，假山後面藏着一口石井，井口方圓六尺左右，這個大小，大部分人都能進去。

    莫非之前妖族禍亂，有人躲入井內，僥倖活命？

    “有人嗎？我是寧安軍士，你現在安全了。”楊橋俯身對着井口喊道。

    除了迴音，井內再無聲音傳出。

    楊橋又喊了幾遍，仍舊無人回答。

    如果不是驚嚇過度的人族，那這裏面藏着的，就是妖族餘孽了，畢竟這亂金城妖族也是被肅清過的。

    楊橋眼神瞬間冷下來，毫不猶豫跳入井內。

    “能被這一口井難住，這妖，我應該能對付。”

    幾秒後，楊橋穩穩落在地上，從上面下來，這口枯井到地面約莫有七八丈高度。

    這是口枯井，井下更是別有洞天，楊橋朝着深處走去，楊橋心中就越發震驚。

    “這兒簡直就是一座地宮！”

    牆壁上的琉璃燈盞，腳下的青石地磚，牆壁側方用於排水做的溝渠，這一切都讓楊橋大開眼界。

    走過燈火搖曳的通道，映入眼簾的是一處極爲空曠的場地，場地中央，有着一座方圓五六丈的古樸石臺，石臺周圍被燭火點亮。

    楊橋不懂這是何意，但本能認爲，這像是某種修行的場地。

    周圍巖壁上，有着許多空洞的洞口，就像一扇無形的門，顯得極爲神祕。

    “這兒應該是亂金城主修煉的地方。”

    楊橋心中已有考量，就在這時，他的目光看向右邊的一處不同之處。

    那裏的洞口被一塊木板遮擋住大半，顯然是有人故意爲之。

    楊橋警惕走上前查看，不等他推開木板，那洞內就傳出極爲驚恐的嚎叫。

    這聲音楊橋十分熟悉，正主找到了。

    “是人是妖！速速出來！”楊橋站在洞口厲聲喝道。

    聲嘶力竭的嚎叫聲，斷斷續續，這種迴應迫使楊橋不得已走進洞內，一探究竟。

    這聲音，實在是太擾人心神了，楊橋聽的有些心煩意亂。

    可當他看到聲音來源後，心中卻是猛地一震。

    三個小籠子，三個女人，蜷縮在籠子裏，在這種環境裏，想轉身都是奢望。

    少年感覺如墜冰窖，三個大活人，被人像養狗一樣關在籠子裏。

    他本能拿起青火劍，朝着那籠子上的銅鎖砍去，劍鐵交接聲響起，銅鎖並未損壞。

    靈氣集聚劍尖，伴隨楊橋全力一擊，銅鎖這才應聲而斷。

    籠子門已打開，那衣不蔽體的女人滿臉瘋狂之色，且隨着她逃脫籠子，她的臉上竟顯現出縷縷白毛，口中獠牙畢露。

    見此情形，楊橋心中一團亂麻，他又掃了眼旁邊兩個籠子。

    似乎是在給脫困的同伴打氣，另外兩個籠子內的妖族，同樣面露兇性。

    楊橋皺眉，看着迎面而來的利爪，他不敢大意，身上氣脈全開，閃身躲過妖族攻擊，手中青火劍劍鋒靈氣吞吐。

    不工劍術——羽劍封喉！

    劍尖被靈氣裹挾着，勢不可當，一劍就將那化形妖族頭顱斬下。

    “這妖族已經化形，實力應該與那鷹妖相當，可給我的感覺，就像一頭沒有靈智，只會憑藉本能的妖獸。”

    楊橋轉過身去，眼神複雜看向另外兩頭妖族。

    “簡直像瘋了一樣！”

    既然這洞內關着妖族，那其他洞呢？莫非...

    一個可怕想法出現在腦海中，楊橋迫不及待衝出山洞，又進入木板旁邊的一處山洞。

    這個山洞內只關着一位衣着鮮豔的婦人，當他看到來者是個少年時，眼中有些不解，但很快就被激動掩蓋，只是不等她開口，那少年就行色匆匆轉身離開了。

    這一個個山洞，深處都關押着一個個活生生的人，這些女人的共同之處，樣貌俊美，身材豐腴。

    少年心事重重走回那關押着妖族的山洞。

    盯着面前呲牙的妖族，他顫抖開口：“告訴我，你們爲何會在這兒？”

    化形妖族，開靈智了。

    “嗚嗚！”

    迴應他的只有壓抑憤怒的低吼。

    這一次，少年手起劍落，兩個妖族生機徹底斷絕。

    楊橋眼神麻木，提着劍朝着下一個山洞走去。

    這些妖族神志不清，放任不管，終會荼毒鵠山，楊橋不嗜殺，但也不會手軟，合乎情理，他會動手。

    “告訴我，你們怎麼會在這裏？”少年表情漠然，盯着面前美豔婦人淡淡開口。

    滴答~

    劍尖上鮮血還在滴落，每一滴彷彿都滴在美婦人心絃之上，迫使她只能強壓激動，哆哆嗦嗦開口道：

    “我等皆是金城主的玩物，當初被送到城主府後，金城主就把我關在這兒了，除非他有需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