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南下送劍 第三十八章 誰他娘錦衣玉食了?
類別:
武俠仙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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見秋字數:4712更新時間:24/06/28 10:17:45
李稚元手持長槍,穩穩落在壯碩少年前方。
胡瀟瀟撇着嘴,現如今本姑娘已經重回二境了,你當日將這憨貨打的那般慘,一招一式我可都給你記着呢!
我也記仇!
半山腰處,髽髻男子頗有些無奈,再次開口:“錢玄,把你這小徒弟帶走吧,她另有一番機緣,若是她自己能夠堅守本心,說不好能有大出息,折在此處不值當的。”
說罷,他嘆了一口氣,望向身邊老者。
“苦竹老兄,你瞧瞧,我這後世徒子徒孫,一個個哪裏像道士了?”
苦竹一笑,自嘲道:“你我呢?還像嗎?”
二人對視一眼,皆自嘲發笑。
酒樓二層,這次周至聖終於捕捉到了那位同境之人來處,神識散開仔細探查之後才發現,還是兩位!
什麼時候流放之地都有元嬰修士了?
窗戶前方,錢玄深吸了一口氣,那可是活的祖師爺,說話能不聽嗎?
街道盡頭處,劉赤亭已經將體內熱氣運轉到了極致,這場架他躲不過更不想躲的。
反觀李稚元,一雙白淨手掌緊握長槍,面色陰沉的好似要出水。
“我要把你一片一片撕碎!”
就在此時,錢玄老道瞬移過來,擡手輕輕點在李稚元後背。她只覺得一身氣力瞬間消逝,身子一軟,整個人便向着後方倒去。
昏睡之前,那雙眸子死死盯着劉赤亭,嘴脣在動彈,但並無聲音傳出。
可劉赤亭看得出來,她在說:“不死不休。”
錢玄輕輕抱起李稚元,望着唾手可得的瀛洲印記幾息,終究還是苦澀一笑,呢喃道:“你殺了童趣,稚元斷了你的河車路,算是扯平了吧?先前多有得罪,貧道……在此向二位賠罪了。”
說罷,他祭出一張符籙,師徒二人瞬間消失。
劉赤亭愣了愣,確實是沒明白怎麼回事。這錢玄,在主動講和?
這老道士之前可不是這副嘴臉啊?
劉赤亭帶着狐疑回頭,卻見胡瀟瀟看着某處地方,沿着視線而去,是方纔被李稚元打碎的牆壁,半扇窗前站着一位灰衣男子,揹着一把木劍。
不知爲何,只一眼而已,劉赤亭就覺得那人深不可測,比以往碰見的任何人都恐怖。
胡瀟瀟輕輕抓住劉赤亭衣襟,壓低聲音說道:“小心樓上那人。”
劉赤亭點了點頭,再望向街道另一頭。
“眼下還是先對付這個吧。”
對面那人至多也就是十六七,穿着一身臃腫棉衣,肩頭甚至有補丁在。皮膚略黑,身形壯碩,足足比劉赤亭高出去一個頭,手中銅鐗在他手中並不是多長,但仔細看去,恐怕有近五尺長了,簡直就是棍子!
高大少年握住銅鐗,手臂垂垂落下,鐗尖便拖在地面之上。
他面色冷漠,邊走邊說道:“我只要瀛洲印記,不想傷人。”
劉赤亭分明瞧見那把銅鐗所過之處,地上碎石一旦碰上銅鐗便會被瞬間擊碎。
他深吸一口氣,沉聲道:“是莫嘲人所說的內力。”
雖然肉眼看不見,但劉赤亭感覺的到,對面少年周身被一股子氣息包裹,形成了一副鎧甲。
他深吸一口氣,此人與李稚元,或許不分上下了。
回頭衝着少女一笑,“瀟瀟,去那酒樓幫我要幾個素菜唄?”
胡瀟瀟隨意點了點頭,“哦,好。”
她打從心底裏就沒把李稚元與這高大少年當回事,如今的劉赤亭不是幾月前的劉赤亭了,即便是二境,只要身無元炁,劉赤亭就絕不會輸。
隨手甩出一張符籙,胡瀟瀟已經坐在了周至聖隔壁桌。
“多上些素食。”
小廝與掌櫃已經嚇傻了,聽見這話才忙不迭往後方跑去。
今日真他娘見鬼了!
自現身之初便從未有過笑臉的周至聖,此時突然轉頭,卻是面帶笑意。
“丫頭,你未免對那小子太有信心了吧?”
胡瀟瀟擡頭看去,“前輩也是來捉我的?”
中年人笑道:“是要捉你,不過是要捉你做弟子。”
胡瀟瀟一撇嘴,“想收我爲徒?你能教我什麼?”
中年人一字出口:“劍。”
少女嘁了一聲,問道:“是嗎?你劍術很高?”
中年人還真就仔細想了想,然後答道:“暫時應該最高,但等有個人一旦修成無漏,那就說不定了。”
胡瀟瀟撇了撇嘴,真能吹牛,你以爲你是周至聖呢?
看向下方,胡瀟瀟喊道:“快點兒,我還想去瞧瞧那飛瀑呢。”
話音剛落,高大少年回頭往二樓看去,略微一皺眉,沉聲道:“你若跟我走,可免許多不必要的麻煩。”
劉赤亭已經捲起了袖子,“巧了,我不怕麻煩。”
高大少年舉起銅鐗,深吸一口氣,沉聲道:“梅山秦秉,不斬無名之人。”
劉赤亭一愣,高聲問道:“瀟瀟,他啥意思?”
胡瀟瀟翻了個白眼,“他說他叫,問你叫什麼。”
劉赤亭一副瞭然神色,笑着答覆:“我……北方人劉赤亭。”
話音剛落,冷不丁一聲轟隆巨響,那些個在窗戶縫兒裏看熱鬧的尋常百姓一個個長大了嘴巴。
乖乖,這啥人啊?
銅鐗自半空重重砸下,劉赤亭下意識運轉熱息至雙臂格擋。
分明是肉與兵器的碰撞,卻偏偏發出一身進個碰撞的響動。
一招碰撞,劉赤亭連退三步,雙臂竟是微微顫動。秦秉的銅鐗也好似砸在一塊兒鐵疙瘩上,震的他一樣連退三步,手臂發麻,都有些握不住銅鐗了。
不過一個碰撞而已,二人不約而同的看向對方,異口同聲一句:“好大的力氣!”
兩人眼中皆有震驚,毫不誇張的說,劉赤亭如今單臂揮舞出去,千斤是有的。可是方纔他想要格擋之後遞去一拳,愣是做不到。秦秉雙手握住銅鐗,面色一樣凝重起來。他並無修行資質,連做一個體修的機會都沒有,十年來錘鍊肉身不知吃了多少苦頭,自覺可以一力降十會,但今日卻在此地,碰到了個對手!
兩人似心有靈犀一般同時爆射而出,一個聚熱息於拳鋒,一個匯內力在銅鐗,兩聲炸雷響動先後傳出,拳澗再次相撞,這次並未彈開。
目光交匯之時,兩人各自以左臂握拳遞出,可就在碰撞之時,秦秉忽然變拳爲掌向上一揚,只聽見一聲清脆響聲傳來,劉赤亭的左手竟是以一種極其恐怖的角度向後彎折而去。
秦秉嘴角微挑,抽出銅鐗揮舞出去,劉赤亭當即倒飛出去,於半空中一個後翻,重重落在地上。
二樓處,周至聖雙眼微微眯起,胡瀟瀟更是直接站了起來,無心安然落座。
“怎麼會這樣,他的劍氣鋒銳無匹,怎麼還會被掌折斷手臂?”
周至聖淡淡然道:“他體內養出的劍氣,拳頭放出來的,至多不過三分。碰上這種無法修行卻橫練肉身,到現在都已經有真氣護體的存在,自然會被壓制。”
“真氣?”
不是內力嗎?怎麼又成了真氣?
顧不得那麼多了,敢弄傷他,我打不死你!
胡瀟瀟一步邁出,準備下場二打一了。
結果一隻手死死鉗住她的肩膀,並淡然一句:“未名認他爲主,他要是這麼廢物,我會親手取回未名的。告訴他,不要只懂得行,要懂得停,體內劍氣延綿不斷自然不錯,但在河流運轉的路上積蓄幾處可以隨時取用的大湖,可以隨時補充河水,這才能用出更多劍氣禦敵。”
胡瀟瀟連退幾步,面色凝重:“你爲什麼知道那把劍?你怎麼不自己說?你是誰?”
周至聖冷哼一聲,回答了其中一個問題:“看不上他。”
胡瀟瀟這個氣啊!但也顧不得與其嗆聲,便原模原樣將話轉述了一遍。
秦秉聞言,沒忍住笑出了聲音。
“現學現賣?對敵經驗不足,可不是幾句話就能彌補的。”
況且,他已經斷了一條手了。
讓秦秉不得不佩服的是,方纔一擊,骨頭茬子都要戳破皮肉了,但那小子竟是連眉頭都未曾皺一下!
“我長這麼大,你是第一個在力氣上不輸我的人,你只要不攔着我,我是不會傷你的。”
說完之後,卻未見那小子有什麼動靜,他只是半跪在地面,低着頭,也不知在想些什麼。
這等緊要關頭,還敢走神?
事實上,劉赤亭確實走神了。
因爲方纔胡瀟瀟一番話,讓他突然想起當年學睡覺、也就是學這養熱息法子之後,鄧大年曾讓他試着用能感覺的那股子氣,去填滿走過的一些地方。之後試着去往小腹、中腹、頭顱灌輸。之前不懂,也未曾想起來,現在一想,那不是上中下三處丹田嗎?三年以來時時灌輸,這三處地方恐怕早已成了一片大湖,只是他尚且不知道該如何打開這片湖泊而已。
劉赤亭擡起頭,體內劍氣沒有任何變化。周至聖搖了搖頭,沒忍住開口:“愚鈍!”
此時秦秉又問了一句:“當真不讓?”
也不知道爲什麼,這次擡頭,秦秉周身那股子鎧甲一般的氣息,劉赤亭清晰可見。
他搖了搖頭,“讓不了。”
又低頭看了看暫時不得復原的手,他只得運轉熱息,將身上五張符籙抖了下來。
青衫少年挺直了腰桿子,將斷手負在身後,朝着秦秉一笑,輕聲道:“敢不敢打個賭?”
少年心性,都是男子,敢不敢三字一出,秦秉雙眼已經微微眯起。
他直視劉赤亭,冷冷一笑:“賭什麼?”
劉赤亭笑道:“我獨臂對你,我要是贏了,你不得再覬覦瀛洲印記。”
秦秉眯眼問道:“我贏了呢?”
劉赤亭收斂笑意,“我的命隨你取,我死了也就攔不了你了。”
秦秉哈哈一笑,頗有些豪氣幹雲的意思。
他手握銅鐗一步邁出,離弦之箭般,瞬息便到了劉赤亭面前反手掃出一鐗,同時說道:“賭了!”
下一刻,秦秉臉上的笑意,迅速收斂。
因爲面前比自己矮一個頭的少年,在這電光火石之間,竟是往他左側挪去,輕鬆躲過一擊。
未等他露出詫異神色,劉赤亭左腿探入秦秉胯下,膝蓋左擺,秦秉竟是一個踉蹌彎下腰來。緊接着,劉赤亭另一條腿橫掃過去,順勢轉身,以肩頭靠了過去。
又是一聲沉悶撞擊聲音傳出,秦秉被一擊鐵山靠撞飛出去數丈之遠,於半空中噴出一口鮮血,正好落在酒樓下方。
周至聖略微皺眉,問道:“他一直貼着符籙?”
胡瀟瀟仰起頭,洋洋得意。
“當然了,背上一張千斤符,四肢符籙加一起,也有千斤之重。是他留手了,否則叫秦秉的這個遭不住的。”
能一拳打的黑虯倒飛,只要不是煉出元炁的人,對上劉赤亭就是找虐。只不過,隨着日後遇到的人修爲慢慢變高,他的這點優勢也會逐漸減少。
秦秉就在酒樓下方,他自然聽到了二樓說話聲音。
往地上那幾張符籙看去,秦秉不由得倒吸一口涼氣。
“你這一身氣力,怎麼練的?”
劉赤亭咧嘴一笑,“生下來就力氣大,後來身上就一直貼着千斤符,再後來抽筋碎骨剝皮,苦修到現在,也已經習慣了符籙在身。”
秦秉低頭看了看手中銅鐗,呢喃道:“劉赤亭,謝謝你的留手,接下來不要留手了,瀛洲印記我志在必得,賭上命都要拿到的。”
突然之間,周至聖面色一變,竟是主動朝着秦秉開口:“你會死的。”
秦秉笑了笑,喘了幾口粗氣,大步朝着劉赤亭邁出。
一步而已,一股子濃郁氣血衝上他的頭頂,黑髮立時被衝散開來。
劉赤亭面色凝重,因爲秦秉此時,周身環繞着淡淡的血氣!
“會死是什麼意思?”
周至聖冷哼一聲,對着胡瀟瀟說道:“告訴他,氣血逆衝,短暫提高戰力,但卻要以消耗生命爲代價。”
其實劉赤亭聽得到,所以覺得這不知哪兒冒出來的傢伙……不順眼。
要說你就說,不說就閉嘴,還得胡瀟瀟給我傳話?
他看着越來越近的秦秉,問道:“你不能修行,要印記有什麼用?”
秦秉笑了笑,“劉赤亭,我師父快死了,他需要出海去搏一搏。你們……你們這種生來便錦衣玉食還有強大天賦,不必愁吃愁喝的人,或許理解不了。一個被流放至此的老頭兒,一把屎一把尿的把我養大,現在他要死了,我怎麼可能無動於衷?”
話音剛落,黑着臉的少年人似鬼魅一般,瞬息之間到了秦秉面前,一拳頭已經砸在了他臉上,尚未動用劍氣。
秦秉只覺得眼前一黑,周身赤色血氣頓時消散。
臨昏厥之前,他瞧見那個比他矮一頭的傢伙黑着臉破口大罵:“誰他娘錦衣玉食了?老子一年連白米飯都吃不上幾頓!”
周至聖沒忍住一笑,心中閃過一個念頭,這小子心機重了些,人性倒是不差。
結果劉赤亭轉頭看來,他立馬收斂笑意,面無表情。
少年人用右手接上自己的左手,皺着眉頭看向二樓,冷聲道:“你是誰?”
周至聖冷哼一聲,對着胡瀟瀟大聲說道:“告訴他,想知道就讓秦秉帶着他,去找秦秉的師父。”
尚未等到胡瀟瀟轉遞,周至聖便一把抓起胡瀟瀟,一道雷霆自酒鋪而起,疾速劃過天幕,瞬間消失。
劉赤亭長大了嘴巴,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怔了許久,少年終於回神,不禁嚥下一口唾沫,結結巴巴說不出一句完整的話。
“你……我……她……你帶瀟……去……”
“憨貨,我沒事,他要帶我去洪州。”
聽見這話,劉赤亭長舒一口氣,臉上震驚神色分毫不減。
因爲方纔,那人……踩着劍飛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