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卷大洋折戟 0267此生天負

    “前輩請坐，冬日山谷，積雪未消，夜風寒冷，一起烤烤火。”

    威靈輕輕放開守宮，身形微動，給這個矮老頭拱拱手。

    不等這個老頭回覆，在篝火的外圍，又出現一個深紫色衣袍的矮個子老頭，刀條臉，目光放在了不遠處的載具上。

    李陵遊、楊白威、守宮、四個少年，不遠處警戒的三位武裝軍士，全都大氣不敢出，謹慎地看着這兩個鬼魅般出現的老頭，不敢有絲毫動作。

    理智告訴衆人，面對高出大家一大截的高階術士，不去激怒對方，是最好的對策。

    禿頂老頭也不回答，卻默然坐在火堆邊的一塊石頭上，伸出雙手烤火，眼神灼灼，看向威靈：

    “你是後來那艘載具上的吧，還懂得一點點謀略，先前被毀去的載具上是空無一人的吧？”

    威靈點點頭。

    “嗯，很好，我當時就覺得好像沒對，因此特意過來看看。

    嘿，一羣帝國的後起之秀啊……你們竟然逼得犬養次郎自爆而亡，你們真該死！咦，竟然還有兩個自然人少年，好玩嗎？”

    金魚眼戲謔地看向了末藥和尾陵。

    見老東西將自己兩人都當成了自然人，末藥和尾陵有些緊張，不敢答話，微微搖頭。

    “說說你們的身份！”

    老頭微微閉眼，似乎沒有多少好心情，給衆人丟出信息。

    “我是帝國李閥的李陵遊，核心子弟，代表李閥觀察戰事。”

    “我是楊白威，楊閥核心子弟，觀察戰事，載具中那兩位，一位是帝國王閥的王曼陀，一位是王萍蓬，排行極其靠前。

    那三位軍士，都是王閥派給兩位王公子的隨從軍士。”

    “我是威靈，帝國察部的監察御史，觀察戰事，這位姑娘是守宮，我的追隨者，四個少年是我的學生。”

    “柳西河，帝國潤州柳氏的核心子弟，目前在帝國謀部，小小職員而已。”

    禿頂老頭見衆人都自我介紹了，微微沉吟了一下：

    “呵呵，平時一網一網沒有魚，今日隨意下一網，盡是大魚！

    嘿，除了謝閥，四大門閥的人都有！”

    “帝國做事，就是這麼沒有風度，還有謀部和察部的人，打着門閥世家的名義，盡幹些伺機佔便宜的事情。”

    後出現的老頭插入信息，將刀條臉從看向載具的方向轉過來，看向火堆邊的衆人，嘲諷意味滿滿：

    “觀察戰事，戰事，好看嗎？”

    語意極其冰冷。

    柳西河非常沉着給了一道回覆。

    “回稟前輩，說實在的，我們都沒有看到呢，淨在外圍候着，慕容氏不允許靠近。”

    威靈也同時迴應：

    “沒有哪一場戰爭是好看的！”

    “哈哈……”

    刀條臉老頭陡然發出高亢的笑聲，笑聲漸漸變得悲愴：

    “是啊，沒有哪一場戰爭是好看的，可是帝國就這樣悍然對我東日邦國進行了入侵！

    看看鬆尾城下，那些被捲入大海的無辜平民，看看那些成爲海獸口糧的老弱婦孺！

    看看左崎城，岡本城，那些稍有不順就被屠戮的瀛族術士、軍士，你們有什麼資格觀察戰事？”

    威靈的神色也變得極其冷漠，慨然丟出信息：

    “前輩理解有誤！首先，不是帝國的入侵，是慕容世家在入侵。

    其次，入侵者的隊伍中，有大夏族裔，有西玄的荒野獵人、掘金術士、也有東日邦國的流浪武士，術士……

    你們所謂的反抗，真相也沒有你說的那麼偉大光榮正義！

    最後，歷史上你們瀛魔多次入侵帝國本土，沒有哪一場戰爭不比眼下的難看一萬倍！殘忍一萬倍！”

    兩個老頭的眼睛立即瞪着威靈，大有一言不合就會消滅這個小小中階術士的意思。

    “啪啪啪……”

    幾聲掌聲響過，王曼陀走出載具，輕聲鼓掌，走向火堆。

    他的身後，王萍蓬臉色蒼白，身形有些不穩。

    “敢問前輩姓氏，在你們兩位高階面前，我們的確沒有一戰之力，但威靈兄的意見，深得我意！”

    王曼陀的眼神冰冷，走向火堆，攙扶王萍蓬坐下：

    “前輩的術法的確厲害，你看，吾十三弟的傷勢，仍未好轉。”

    刀條臉老者臉色露出一種殘忍的笑意，就要發動術法。

    “咳咳……”

    禿頂老頭咳嗽了一下。

    刀條臉立即停下動作，眼神陰沉地掃視着火堆旁的衆人。

    禿頂老頭看着衆人，丟出一道信息：

    “老夫兩人，都來自左崎城的武田家族……死人的意見，不管正確與否，不足以引起重視。”

    李陵遊突然哈哈大笑：

    “哈哈……是的，死人無需發表意見，這在東日邦國的確是非常有道理的事情，因爲，你們的文化和習慣如此。

    但是，在帝國的傳統中，歷來都會給死人一個交代，所謂蓋棺定論即是如此。

    即便帝國沒有給，那麼，李閥十多個超階、幾十個頂階術士、上百個高階術士，幾千中低階術士一定會因爲我和幾名客卿，向所有的瀛魔人要一個說法！

    是的，老家夥，別睜大你那死魚眼，本少不怕！

    本少就是在威脅你們！這是李閥的做事特點，想必你們也知道，四大門閥中李閥一向兇悍沒文化！”

    李陵遊似乎也兇性大發，怒瞪雙眼，赤裸裸對兩個老頭發出了威脅。

    “哈哈，要是我王三和老十三今天丟在這，那王閥作爲四閥之首，血性豈能在李閥之後？報復必將慘烈！”

    楊白威也笑道：

    “我楊閥雖然排在最後，但，一旦他們兩閥都要跨越大洋爲子弟找說法，楊閥必然會附驥其後，不然，四大門閥之一的面子都丟完了，呵呵，雖然我在閥中也不是很重要。”

    威靈站起來，眼神平靜，盯着兩個老頭：

    “我只相信一個事實，慕容氏入侵，想的是統治東日邦國，建立他們的帝國，目的不是殺人。

    但是，倘若我們這一網大魚，要是都死在這裏，帝國四大門閥、八大世家接下來的目的，估計就是要滅族了，或許到時候連聯邦都會驅逐所有的瀛魔人！你們權衡吧。”

    兩個老頭被這幾個年輕人的赤裸裸威脅一下子打懵了。

    威靈還輕飄飄補充了一下：

    “對了，就在你們到來之前，我已經將現在我們遇到的一切困境，上傳到帝國的衛星了。

    以你們的層次，應該知道加強版的帝國制式綜合武裝載具‘青鳥’級，有標配的衛星信息功能……好像現在還沒有成功傳達到帝國的結界系統，但遲早會傳遞成功的。”

    禿頂老頭神色陰晴不定。

    威靈補充的信息，讓他試圖嫁禍慕容世家的念頭，徹底打消了。

    他有點兩難了。

    這幾個年輕人說的非常有道理。

    既然帝國幾千年來都從沒入侵過這幾個大島，的確是對領土沒有訴求，但爲了報復和復仇，那麼殺人滅族或許就是最後選擇了。

    換個角度看，假設慕容世家目的就是讓這幾個人葬送在這裏，借刀殺人，故意挑起帝國門閥世家的怒火，那麼，整個族類都將爲武田家族的衝動買單了。

    到時候，帝國一定會加大對慕容氏的支持力度，縱容四大門閥和八大世家出海復仇，僅僅一個慕容世家就這麼難纏，加上其他七個世家，還有更加龐大的四大門閥，東日邦國將何去何從？

    說不定帝國會做出在大屠殺後移民以充實海島，戮其民，佔其國，爲舊時代的民衆復仇！

    這樣做，他們的皇帝會更得人心，統治更加穩固。

    哪個皇帝不會順勢而爲呢？

    甚至帝國也可以出動大軍報復東日邦國，都可以說是名正言順，畢竟這幾人中有察部和謀部的人，到時候說不定聯邦都會推波助瀾，侵吞所有東日邦國的財富。

    太難了。

    兩個紫衣老頭，能修行到高階，就沒有一個笨的，很快就想通了這個道理。

    刀條臉一口唾沫吐在地上，差點氣笑。

    這麼說，武田家族最好還得保護這幫人不被慕容氏幹掉，才是最好的選擇啊。

    看那幾個年輕人，在一番囂張威脅後，一吐爲快，竟然都有種豁然放鬆的感覺。

    反正就這樣了，運氣不好，遭遇高階，但求多福罷了。

    “既然不想殺我們了，那就一起喝點小酒！”

    威靈一揮手，守宮立即走向載具，搬來了李陵遊的寶藏。

    整整一箱的珍藏，在守宮手上，輕飄飄丟在火堆旁，看得李陵遊直皺眉，這樣的美酒，可不能便宜這兩隻老狗！

    他立即抓起一瓶酒，卻看到守宮還將烤肉的架子都拿出來了。

    王曼陀、王萍蓬、柳西河、楊白威轟然而笑，有酒有肉，寒夜篝火，豈不快哉！

    很快地，預處理好的各種烤肉，在篝火上方的烤架上滋滋地冒着油花。

    守宮將各種香料粉末灑在上面，沁人的香味飄蕩在空闊的陡崖山坳，那道圍牆很好地擋住了寒風，讓整個營地顯得溫暖而幸福。

    威靈見兩個老東西僵在了那裏，進退兩難，也不願就此讓對方魚死網破，給他們一人丟了一瓶酒。

    兩個高手默然接住，還真的就這樣坐在了火邊上，喝酒吃肉，看着跳躍的火苗出神，面色糾結，卻是一言不發了。

    ……

    “上天負我，此生不爲大夏人！”

    酒瓶中的美酒將空未空，酒意上頭，禿頂老頭悲嘆一聲，雙眼垂淚。

    刀條臉老頭也好不到哪裏去，潦倒落魄如斯，涕淚滿面。

    帝國的陳年美酒，畢竟不是東日邦國的低度清酒，後勁極大，兩個老頭竟然也沒有用術法散去酒力，就那樣相對而泣，慨然悲歌。

    一衆年輕人漸漸也都沉默。

    站在對方的角度上，任何手段都是可以理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