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卷寂靜武裝 0525放棄永生

    訶子穩穩心神，還是非常敏銳地抓住了關鍵點：

    “好吧，芥子，就算你說的都是正確的，那如何證明威靈的身體就是神祇的身軀？空口無憑的話，就像在編故事。

    而且，你要是編撰故事，一定不會留下任何漏洞讓我發現，我算是怕了你啊。”

    太上難得地給訶子豎起了大拇指：

    “總算找到了關鍵點，問了一個有點見地的問題。”

    然後，太上的神色有些複雜，既驕傲，也黯然：

    “我掌控神魂，在渡過那最初矇昧的百萬年後，我就可以說大徹大悟了，你當年問我的許多問題，在我看來都幼稚無比。

    “你就是那麼一個腦袋中少了一根弦的傻小子，卻掌握着那麼龐大的本源力量。而我，掌控着靈魂的力量，卻被塑造成一個老頭子的模樣，難道只有老頭才更加明白世間的滄桑嗎？

    “我真的不懂神主這樣做是不是也在惡作劇。

    “呵呵，扯遠了，神戰之後，神主不是在這方天地隕落了麼，他有無數的神識殘念和碎片，存在於我們這方天地中，在某一個時刻，我抓住了那麼一縷神念殘片。

    “我耗盡努力，去讀取了那碎片上的所攜帶的所有記錄。

    “我最終確認了一件事，那就是，神主在與本土的命運神祇進行神戰的時候，使用的身體，就是天機胴！只有天機胴，才能承受神戰的衝擊。

    “天機胴，就是神祇的武裝！

    “神主這樣的存在，不是只有他一個，那是無限宇宙時空中的一羣人。

    “他們是一個種羣，他們就是神族！

    “他們每一個都控制佔據了堪稱無窮的宇宙深空，而他們進行神戰的武裝，就是天機胴。

    “天機胴，在他們那個神族中，也不是一件可有可無的工具，也算是重器、神器！

    “這具天機胴，是神主在侏羅紀時期，就在母星建立了那個地下的密室，讓這天機胴沉睡在哪裏，讓他與這方天地彼此融合協調。

    “這個時間，遠遠早於上一紀文明的祭司們獻祭的命運神祇誕生的時間！

    “因此，我才說威靈比我們年紀都大。

    “同樣的，這也是爲什麼訶子作爲本源掌控者的能力，卻不能剝奪威靈具有同樣親和力、掌控力的根本原因！

    “當然，這還可以得出另外一個結論，其實神主雖然不是母星所在星域的原生神祇，但祂的確是比命運神祇更早佔據了這片星域。

    “當然，我也不能否認，還有一種可能，或許原生的命運神祇，或許在比侏羅紀時期更早的時候，就在母星預設了錨點，這只是一個假設，沒有實證。

    “但這不重要，反正兩位神祇誰更早一點盯上母星，誰才是真正的母星掌控者，這並不重要，重要的是在一百萬年左右，祂們發生了神戰。

    “神主在神戰之前，其實就製造了我們，我們的身體中雖然有少量的非母星物質，具備一點點神性，但遠非神祇本體那般厲害。

    “因此，不管神主是基於榮譽還是其他原因，不得不與命運神祇大打出手，甚至不惜分身隕落！最終的結果就是兩位神祇都沒有討到好。

    “當然，命運神祇更慘一點，徹底隕落，神主分身被毀，陷入沉睡。”

    太上長長的信息，徹底顛覆了威靈和訶子的認知。

    思索了許久，訶子好像明白了太上的謀劃：

    “芥子，我有點相信你說的了，至少威靈這傢伙的能力，之所以讓我誤以爲他是‘天才者’，其實這麼看來也是有原因的，他自身就是神主的武裝，變相擁有神主的能力，這就是讓我誤會的核心原因了。”

    太上呵呵一笑：

    “嗯，我這傻老弟，總算開竅了。”

    訶子有些不好意思，瞪了一眼芥子：

    “我根本就不知道這些隱祕啊！信息不對稱，自然判斷的依據就顯得可笑和錯誤。

    “但是，並不意味着威靈就能打敗神主啊，他就相當於是神主的工具一樣，他雖然不可以隨時再製一具，那未必就沒有額外的備用品啊。

    “還有，就算武裝，也需要匹配神戰所需的系統和能量啊！”

    威靈自然理解這個提法，說起來，威靈更加像一個徹底的無神論者。

    太上點點頭，神色有些複雜：

    “是啊，你總算明白了，我對你的計劃進行了完善，但無論是你的‘盜火者計劃’，還是我的‘補天計劃’，其核心還是爲天機胴服務啊。

    “不然的話，我早就將你的計劃給破壞了。

    “正是基於你的說法，天機胴如果要參與神戰，就需要與之匹配的系統和能量，這也就註定了你不能提升突破。

    “你要是真的突破了，就會有更多野心，但我又確定你的身軀無法支撐你的野心。

    “我的慧體終究也沒有什麼作用，因此，我們兩人，我將成爲天機胴的慧體，你將成爲天機胴的驅動能量。

    “這樣安排的結果是，天機胴有了人的屬性，能哭能笑，能做夢，有人類的三觀，敢於不服輸，敢於誅神，這是最基本的內核。

    “天機胴有了兩大監察者的能力作爲本源和靈魂兩大體系的能量驅動力，他將不會缺乏力量和智慧，這是最強大的輔助。

    “有了九鼎結界和殘魂祭司的協助，天機胴不會缺乏幫手！

    “有了世間衆多的術士，如果外神降臨後讓其他的異類出現大數量的超凡生物，那麼我們培育的術士們可以自保和阻擊，讓天機胴可以沒有後顧之憂！”

    隨着太上的信息一條條丟出，訶子的眼神越來越亮。

    威靈自然明白了太上這些信息意味着什麼，他無暇埋怨，也無法責備。

    他只能看着神采飛揚的芥子、雙眼發光的訶子。

    訶子眼睛變得紅紅的，充滿了淚水。

    訶子的眼神中的光亮漸漸消失，滿臉有些黯然：

    “可是，大哥，那樣你就真的永恆的死去了啊？”

    太上搖搖頭：

    “你還不是一樣嗎？既然選擇了這條路，就是跪着走，也得走完！

    “我一開始就問你們的問題，永生的意義何在，正是我在執行這個計劃前思索很久的，我最終想明白了，既然訶子不甘心，我就舍命陪君子，將沒有一點有把握的事情，做得有幾分把握。”

    訶子抹了一把眼淚，有些慚愧地轉頭，看向悲傷的威靈：

    “嘿，小子，我根本想不到，你的資格可比我還要老，現在還可以叫你一聲小子，今後……就不行了，我真的好羨慕，我的身體爲什麼不是天機胴呢？”

    旁邊的太上失笑：

    “對了，在神主祂們的語境中，這不是什麼天機胴，祂們稱之爲——寂靜武裝！

    “你聽聽，就這名字，就可以知道那神族的人，不會是什麼好鳥，難道是他們希望所到之處，世界立即變成一片寂靜嗎。

    “寂靜武裝現世，星域陷入寂靜！

    “你或許會問，眼下母星這具寂靜武裝被你給改造成一個人了，那神主會不會立即再造一具？

    “沒那麼簡單的，我相信就算神祇，也得費老鼻子勁，才能搞到這麼一具神祇武裝，他也得提前那麼多時間，將這神祇武裝預存在這裏，真正與這方天地融合，得到這天地的認可，才可以有資格發動神戰。”

    這道信息一出，三人都陷入了沉默。

    許久之後，訶子面有苦色：

    “哪有你這樣的大哥啊，不但把自己搭進去，還把小弟也葬送了。”

    太上沒有言語，看這訶子，面有慚色。

    威靈也被兩人的大手筆弄得心潮起伏。

    這不是簡單的一種犧牲精神，一種在必死絕境下的抗爭。

    在威靈看來，這已經是一種超越“術”層面的明悟，已經觸及“道”的層面了。

    重視生命，珍惜生命，卻又不惜生命去抗爭！

    但是，這未必符合威靈的觀點。

    他靜靜地丟出自己的意見：

    “兩位前輩，你們有沒有徵求過我的意見呢？要是我不同意呢？”

    太上呵呵發笑：

    “在我做這個選擇前，你還不是一個獨立的、能稱爲‘人’的個體，你是神祇的工具，我決定盜用神祇的武裝，進行改造，這需要得到那工具的同意嗎？”

    威靈啞然。

    “當你成爲一個會哭會笑的人後，你面對的是靈魂的掌控者，你無法阻攔我任何的決定……當然，我很歉意，讓那九死一生的艱難對抗時刻，以及由此帶來的因果莫測，都由你去面對。”

    威靈眼中壓制了許久的眼淚，撲簌簌地掉落下來。

    太上的臉上也終於有了一點波動，顯出一絲溫情：

    “威靈，其實我真的很抱歉，我擅自改變了你的命運。我在想，即便未來神主降臨母星的時候，如果我沒有對你進行改變，那麼，祂大概率還是會以那個地下密室容器中的你爲承載體，進行再一次滅世。

    “事後，你依然會無知無覺地躺在那容器中，直至下一次輪迴。

    “但我擅自改變了這一切，讓你有了悲喜，有了期盼，有了失望，有了意難平！

    “有幾次，我看你那麼執着地想修煉出慧體，我都想直接告訴你，你永遠別想了，這方天地的基本法則下，智慧術士，是不可能有兩個慧體的！

    “因爲，你早就有自己的慧體，你在成爲術士之前，在雅西郡，在西北高原，在嘆息之淵，在無盡大洋，你的慧體就已經在佈局一切，在掌控着龐大的帝國！

    “我，芥子，帝國的太上，就是你的慧體，就憑你的大腦中有我的大腦，你的記憶，你的喜好，你的三觀，其實都是我啊！

    “現在該明白了吧，爲什麼你會對那十二個孩子那般關照，甚至有點像個濫好人，那是因爲我的原因啊！

    “我讓慕容長春赴死，對他殘軀培育的術士種子，自然關心能證明他在這世間來過的人啊，我的執念，早就融入你的神魂中！”

    威靈流着淚，給太上深深一鞠躬：

    “不，太上，我絕不會抱怨你，沒有人願意當一個無知無覺的工具人！我感謝您讓我擁有了真真切切的人的經歷和感悟，即便是未來無法打敗神主，我也九死不悔！”

    在威靈丟出這道信息後，太上的臉上露出一種釋然的輕鬆。

    這種輕鬆，是苦心積慮上百年的使命得以交移的大自在。

    “這就好，這就好，老夫總算可以放心離開了。

    “記住，你要充分利用好神魂消磨這個特長，神主的神魂應該還沒有從上一次的神戰中徹底恢復，祂是耗不過你的，從某個角度看，你未來就是這方天地誕生的本土神祇。

    “至少，你的人性，是在這方天地中自然而然誕生的，你的每一次夢境，我都沒有施加任何影響！

    “這方天地，天然就會與你契合，而不是那外來的神主！

    “哈哈，大事已了，無事一身輕啊！”

    威靈一驚，但來不及有任何動作，就被太上給禁錮了。

    這種禁錮，一如當初在帝都，爲了誅殺神曲，太上做的那樣！

    威靈根本無力抗衡，這是一種從靈魂掌控層面的權限。

    太上的身形漸漸縮小，他笑微微地看着訶子，丟出了一道信息：

    “訶子，小老弟，真的抱歉了，我先走一步，你可別抱怨我了哈。

    “當你選擇助推大湮滅，我被迫和你對賭後，我就預見了這一幕。

    “世間智慧術士的預言術，我最擅長啊！

    “你別着急，安安心心度過這最後的安穩日子吧。

    “哭什麼啊，老說你又菜又愛玩，咱哥倆這次玩把大的，我預見了我們的勝利！”

    信息丟出，太上化作一道白光，倏然進入了威靈的眉心。

    威靈的身形一陣顫動，莊嚴盤腿而坐，瞬間進入了最深沉的入定狀態。

    ……

    金髮青年流着眼淚，看着高空中深沉入定的威靈，面色悲哀。

    這世間，再不會有那一襲青衣的芥子了。

    老家夥很討厭，但從未讓自己失望過。

    這世間，也不會有那白光瑩瑩的慧體太上了。

    老東西很殘酷，把哥倆都搭進去了，就爲了一個勝利。

    訶子仰頭，看着深空那些明滅的星辰，深深地吸了一口氣。

    既然大哥的智慧，給自己的選擇謀劃了一條可行的道路，那麼，自己沒有理由去辜負啊。

    大風凜冽，瞬間吹乾了訶子臉上的淚痕。

    他抓起威靈的手，身形消失不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