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卷寂靜武裝 0512大夢一場

    雖然僅僅那麼片刻時間，在訶子的神魂感受上，似乎過了漫長的半生。

    及至那恐怖的悸動消失，流淌在地面和躺椅的那些黑色液體，再次匯聚一起，恢復爲先前的金髮青年模樣，訶子就像一隻乾涸的魚，在躺椅上喘息了許久。

    他本能地明白，這種變異，絕非太上或者其他人能實施的。

    這也不是以往那種自己融合其他承載體後的神魂割裂，三觀衝突。

    唯一的可能，就是那位不可描述的存在，獲知了在這片時空發生的一切。

    這是無聲無息的神罰！

    “該死的老家夥，這下如你所願了，那位醒來了，可我還是那般無力啊。”

    訶子一聲哀嚎，從躺椅上跳起來。

    快來不及了，必須完成最後的融合，否則，在真正的神祇面前，自己會如同小蟲子一半脆弱。

    轉眼間，他現身在榮光之城的高空。

    黑雲如同嚴密的幕布，籠罩了整個城市。

    ……

    就在訶子發生莫名崩解的時候，太上在未央高塔上，豁然起身。

    他白光瑩瑩的慧體，幾次虛幻明滅，但最終穩定如初：

    “該來的，終究會到來。”

    太上的神色平靜，眼光穿越了無窮的時空，看向了天際外，似乎在洞察宇宙星河。

    ……

    同樣的，身處靈湖城的威靈，雖然在地下密室中，卻依然驚悚起身。

    那自從融合到身體內，從未現身的神聖護盾，竟然自然離體而出，化作一道金色的光芒，熠熠發光，似乎在屏蔽某種窺視。

    那顆誥神石，更加奇異，瞬間凝聚出來，又瞬即崩解，與神聖護盾融合在一起。

    好在這奇詭的狀況，僅僅片刻，就消失了。

    對那神聖護盾的再次融合自身，威靈並不十分排斥。

    物品本身，並無立場。

    但理智告訴威靈，正如幾年前太上所說的，外神一定會知道，在這方天地發生了什麼。

    “一開始，祂會心神不寧，若有所失。但作爲神祇，他的心神會遍及無盡的時空和無數的宇宙空間，如果他對這份若有所失非常在意，那麼，他會去探究原因，等他發現我們母星的空間，或許已經是幾年、幾十年的事情了。”

    這種瞬即的異變，是那位存在，感知到母星這片星域的異常了嗎？

    威靈面色也變得凝重。

    對方的殘念和神識碎片都消失了，祂應該是無法獲知最準確的情況，那麼，祂必然親自降臨。

    威靈又想起太上說過，要是親自面對那位存在，以太上的能力，連對方出手的資格都沒有，看一眼就神魂俱滅了。

    不行，我得去見太上。

    要對付太上，就先從我的身軀上跨過去！

    ……

    當訶子升上榮光之城的高空時，身邊的天象，因爲他的磅礴靈力干擾，出現了白晝近黑的異象。

    訶子一揮手，他的身下，出現了低垂的烏雲，將他的身形與巨大的城市隔離開來。

    下一瞬間，十二道高矮不同的身影，出現在他的身邊，以一個圓環的形狀，包圍在訶子的身邊。

    每一個人，都雙目緊閉，似乎陷入了沉睡。

    這十二個人，都是當年那十二道乾乾淨淨的承載屬性，在榮光之城的紅塵煙火中，摸爬滾打了十多年，擁有了更加複雜的人性和更多的感悟。

    訶子面色冷漠，思索了片刻，任靈力狂濤，捲動他的金色長髮。

    最後，他還是一咬牙，做出了選擇：

    “先生們女生們，我很抱歉！”

    ……

    在帝都那片虛無的空間內，守護九子早就接到了三位守望者的通知，齊聚在那監控空間內。

    當訶子出現在榮光之城的高空時，守護九子眼中的那母星虛像，其西半球已經被訶子這顆宛如小太陽的光點，徹底覆蓋。

    衆人眼中只有一片茫然的白光，看不到西玄聯邦其他任何高手的標記。

    “不知道先前的天地悸動，會讓訶子如何選擇。”

    姬天龍憂心忡忡。

    “如果他立即融合那十多道承載屬性，其能力或許將超出我們監控能力。”零餘子作出判斷。

    使君子沒有作出判斷，靜靜等待。

    ……

    “轟！”

    榮光之城的上空，陡然間有一道貫穿天地的熾亮雷霆，劃破了濃黑的烏雲，讓昏暗的天地瞬即明亮了那麼一瞬。

    閃電的光芒勾勒了無窮無盡的黑雲的邊緣輪廓，讓整個天穹在那瞬間，就像一幅奇詭的抽象畫面。

    在遮掩視線的雲層之上，劇烈的雷霆連續響過。

    以訶子爲圓心的一衆法師，緊閉雙眼，身形微微起伏。

    訶子慢慢閉上了眼睛。

    謀劃多年的獨特修行，成敗與否，就看此舉了。

    “咔嚓！”

    首先裂開的，竟然是訶子自己的身軀。

    訶子裂開的身軀，陡然旋轉，速度越來越快，瞬間成爲了一個漩渦。

    緊接着，周圍的十二個人，紛紛發生了爆炸！

    “轟轟轟……”

    炸開的十二個法師，頃刻間就匯入了那中心的漩渦。

    一道黑色的光芒從漩渦中心升起。

    周邊的雷霆，交織的電光，甚至是狂亂的靈力，都匯入了這個黑洞一般的漩渦！

    此刻榮光之城的所有人，都心中悸動，忍不住看向了黑沉沉的天空。

    黑雲翻滾，風聲激盪。

    先前的雷霆電芒都消失不見。

    所見的皆是沉重的天穹，低垂得彷彿要壓在城市之上。

    雖然聯邦近年來一直在弱化教會的存在，可依然有無數人，下意識地在胸前劃出了祈禱的手勢，躬身默默祈拜。

    天地間萬物彷彿停滯了，連時間都停駐不前。

    陡然間，無數人看到遮掩天空的黑雲，陡然收縮，天空中露出了一個黑光閃爍的巨大漩渦。

    那漩渦的中心，旋轉的速度太快，竟然有金色的電芒，在無聲閃耀。

    這樣的漩渦，就像一個無限龐大的無情眼眸，正冷漠俯瞰着世間。

    下一瞬間，那漩渦陡然上升到更高的高空，直至看不見了，消散在陰暗的天穹深處。

    此刻的金髮青年，早就化身爲一個擁有成千上萬腕足的巨大肉球，肉球表面有各種斑駁的顏色，密佈無數抽搐涌動的血管！

    在無數的腕足之間，竟然還有幾百個的眼睛。

    有的怒目圓睜，迸發仇恨的光芒；

    有的眼睛柔和清亮，散發人道的光輝；

    有的眼睛半睜半閉，有暗紅嗜血的光芒微閃；

    有的眼睛癡呆愚鈍，有矇昧的陰翳充盈；

    ……

    就這此刻，其中一道最粗大的腕足，不知從何處，拿出了一個小小的光斑。

    一瞬間，無數的眼眸都盯上那個小光斑。

    無數頻率不一的、男女莫辨的聲音，同時說出一句話：

    “輪迴者，別讓我失望！”

    這無數人複合在一起的聲音，宛如一聲沉悶的雷聲，在高天深處響過。

    那巨大的噁心肉球上，莫名其妙地裂開了一張大嘴，密佈的牙齒尖厲而潔白！

    那只腕足，將那個小小的光斑，丟進了那大嘴中！

    下一瞬間，蒼穹中這巨大的肉球，揮舞着成百上千的腕足，發出了劇烈的顫抖！

    所有的眼睛都閉上了，眼角留下血痕！

    無數的腕足開始收縮，肉球的顏色不斷閃爍變化！

    “轟隆隆！”

    天際間陡然一陣雷暴，千萬道刺眼的雷霆，陡然都齊聚在那肉球上！

    宛如大日觸目的光芒，讓所有人都閉上了雙眼。

    頃刻之後，光芒散盡。

    一個高大的金髮青年，佇立虛空。

    他緊閉雙眼，臉上的肌肉在抽動，一道憤怒的語音，似乎無法壓抑，讓許多低階魔法師都聽見了：

    “該死的芥子！該死的威靈，你們騙得老子好慘！”

    “威靈，你竟然不是天才者！”

    ……

    未央高塔上，威靈也化作了能量體，和太上一起並肩站在了高塔的上空。

    “太上大人，訶子此刻是不是已經融合輪迴者了？我好像聽到他在罵你，也在罵我。”

    太上捋了一下長長的白鬚，哈哈一笑：

    “是啊，是啊，訶子都要抓狂了，哈哈，他本來就沒有多少頭腦，卻要和智慧術士玩心計，這豈不是自討苦吃？”

    威靈有些擔心：

    “大人，萬一等那外神降臨，訶子卻不出工不出力，我們豈不是根本沒有勝算？”

    太上的神色莫明，看向威靈，面色卻漸有悲慼之意。

    威靈心中一沉，剛想詢問太上，卻見太上一擺手：

    “不必擔心，由不得他作壁上觀，老夫還有後手。”

    ……

    遠在千萬裏之外的虛空，海量信息如同狂瀾，在訶子的記憶中重新生成。

    在輪迴者主管的記憶催化下，三十五個承載屬性，一一歸位，最終匯聚成當年那個監察者，訶黎勒。

    上百年的謀劃攻略，幾十年塵世磨礪，好似大夢一場。

    以訶子的精神力度，也都有片刻的恍惚。

    外溢的靈能太過強大，他身邊的空氣已經被電離，無數細碎的電芒絲絲縷縷，發出細微的噼啪聲。

    山河依舊，物是人非。

    訶子總算平息了一點心情，他眉頭一挑，朝着遙遠的東方看了一眼。

    “轟隆隆！”

    遠在帝國帝都的上空，未央結界之外的高天，陡然炸響一串串的雷霆。

    一直值守在那處神祕空間的守護九子和守望者三人，只感覺眼前的母星虛像，陡然間就化作了縮小版的太陽！

    熾熱的高溫和令人失明的強光，讓十二人瞬間就遠離那母星虛像。

    下一刻，劇烈的爆炸讓整個小空間瞬間崩塌！

    十二道身影，狼狽地出現在帝都的高空。

    遠方的金髮青年好像目睹了這十二個手舞足蹈狼狽不堪的頂階、超階術士被爆出來，呵呵一笑：

    “我就說嘛，太上是如何知道西玄這邊的情況的，每次我有一點動靜，你們都知道。原來是你們早就佈置了偷窺的手段！真該死，不做小懲，如何解我心頭之恨？”

    緊接着，訶子的眼神一凝。

    從監控空間爆炸後跌出的十二人，本來都已經轉入了源靈世界，卻在瞬間被那個世界排斥，被彈了出來。

    好幾個本源術士人瞬間失去了能量體的狀態，成爲顯化世界的物質身軀。

    在他們還不清楚發生什麼的時候，就立即以自由落體的方式，朝着下方的帝都墜落！

    這些人人都是頂階、超階的大術士，從未想到過會有如此被動的狀態！

    形勢立即千鈞一髮。

    搞不好帝國高層的頂階力量，會在瞬間就摔死好幾個。

    當然，白藥子、破布子等以慧體方式處於哪個空間的人，自然不會摔死。

    太上嘴角微微一笑：

    “嘿，還是那般小氣，威靈，去接住他們。”

    其實不等太上吩咐，威靈的身形早已在頃刻間出現在那羣人的下方。

    威靈一揮手，跌落的幾人瞬間感覺下墜的趨勢變緩，隨即穩穩停下，懸浮在威靈的周圍。

    破布子、白藥子、大風子等人，一見威靈，早就眉開眼笑：

    “哈哈，幸好，幸好，威靈也有源靈世界的一定掌控權，否則，我們今天就難看了。”

    威靈微微含笑，給十二人躬身作揖。

    但剛行完禮，不等衆人交流，就看到一個高大的金髮身影出現在旁邊，皮笑肉不笑：

    “掌控權，也是得分主次的！我要真想摔死他們，威靈也擋不住。”

    威靈在瞬間就感覺到失去了對靈力的控制能力，關鍵是，連自身的能量狀態都被剝離了。

    於是，威靈和大部分人一樣，都跌落下去。

    好歹，距離地面已經很近，跌落的每個人，雖然都摔得七葷八素，卻沒有一個重傷的。

    幾人狼狽爬起來，卻發現訶子也已經降落在地面。

    威靈訕訕笑着，給訶子招招手：

    “嘿，訶子，你已經神功大成，格局卻變小了？”

    訶子的臉色一黑，卻是看向了未央高塔。

    威靈追問：

    “嗯，果然是不一樣了，在你面前，連我都沒法使用本源能力了。”

    訶子厭惡地看看守護九子和守望者三人，心念一動。

    轉眼間，威靈發現自己已經被訶子轉移到了李閥府邸，熟悉的湖畔墅院中，微醺亭下。

    訶子沒有坐下，卻看向虛空：

    “出來吧，芥子，你把天才者藏到哪裏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