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卷寂靜武裝 0507彼此忌憚

    神曲再次晃晃悠悠醒過來的時候，他感覺在一處空曠的地下平原。

    他無法判斷自己的狀態，是人是鬼都說不清。

    神曲眼下的記憶，還停留在那小山頭，身爲一個不弱的部族首領，卻被一個莫名其妙的西魔人用所謂的“術法”給打穿了胸膛。

    他已經根本記不清任何有關術士的事情，滿腔的冤屈和憤恨佔據了他的全部心神。

    在這個黑暗的原野中，他飄飄蕩蕩，無法控制地朝着遠方那一抹微紅靠近。

    沒有聲音，沒有同類，只有虛空一樣的黑暗。

    片刻之後，他發現原野中，出現了一道道黑色的霧氣，在暗紅的地面上方飄蕩。

    這是地獄嗎？

    神曲在暗自猜測，難道自己已經死了？

    轉眼間，他發現那些嫋嫋的黑霧，並不是霧氣，而是和自己眼下狀態相近的東西。

    幽靈？鬼魂？

    但這些都不重要，有更加濃烈的黑霧，在其他的黑霧中穿梭，將那些黑霧匯聚成宛如實質的黑色人影。

    剎那間，有幾道黑色人影朝神曲衝過來。

    神曲根本無法逃避，任由那幾道黑影從自己的身軀中穿過。

    一陣陣被撕扯的感覺，讓神曲瞬間痛徹心扉。

    那是一種靈魂被他人吞噬的感覺！

    片刻之後，神曲看到了萬道紅色的光點，宛如萬箭飛來，在自己的眼前匯聚爲一個赤紅的太陽。

    頃刻間，眼前大放光明！

    眼前的刺眼的光明，將整個原野都映襯爲一個紅色的世界。

    神曲不知道這紅色的世界，是自己透過血色看到的真實世界，還是自己神魂的血腥感受，但可以肯定，他已經絕望。

    神魂俱滅！

    神曲唯一能做的是，發出一聲絕望的嚎叫！

    但轉眼間，他清晰聽到了自己的叫聲，甚至感覺到這叫聲還在周圍的空間迴盪！

    神曲忍不住睜開眼睛。

    眼前的小太陽似乎熄滅了，熾熱光芒緩緩消失。

    他愕然看到，前面面容冷肅的發光老人，四周黑暗的牆壁。

    神曲心神俱疲。

    他感覺無比虛弱，但無數的記憶瞬間迴歸！

    對了，我是神曲，我是外神在這方天地中心念碎片、精神殘念的激活體，我是神魂！

    我佔據了威靈的身軀，對面那個老家夥是大夏帝國的太上，他掌控了帝國的九鼎結界，那個結界可以誅魂弒神！

    這短短一瞬，讓神曲想起就在幾秒之前，自己對着太上施展了威靈的單字訣術法“誅”字訣！

    那可以破碎虛空的本源術法能力，在太上的面前綻放了一輪“小太陽”。

    而實際上，“小太陽”的光芒沒有散盡，但神曲卻彷彿已經歷經了幾生幾世！

    神曲的臉上露出了幾分畏懼神色。

    這一刻，他是真的對太上充滿了忌憚！

    彈指之間，將自己的精神力消耗殆盡，真不愧是半神一般存在！

    太上笑盈盈丟出信息：

    “哈哈，你是威靈心魔，可不是老夫的心魔！本源術法對我的慧體無用，我說你未必就贏定了！這下相信了嗎？”

    神曲身形有些踉蹌，連退了幾步。

    他是真的怕了，要是太上再將他丟到遠古洪荒，或者讓他在世間幾番輪迴，他的神魂無疑會被徹底磨滅在輪迴中。

    “你怎麼可以做到逆轉時空？那是真正的神祇才擁有的能力！”

    神曲小心地丟出信息，詢問太上。

    “逆轉時空？”太上微微搖頭，自信地笑了：

    “我無法做到，或許就算你覺醒了些許神魂的那位，也未必真的能做到，最多是開闢一條平行時空出來，而不是真的逆轉。”

    神曲有些不敢置信：“你怎麼可能做不到，那麼我先前感覺經歷的幾次不同時空輪迴，那是什麼？”

    太上給出了解釋：

    “我無法對真正的時空下手，但對你的神魂下手很簡單，威靈的身軀一直就沒有離開過，飽受折磨的是你的神魂。

    我其實可以輕易磨滅你所有的神魂，讓你在世間的泥淖中消磨，幾次輪迴，你的神魂就蕩然無存。

    但是，因爲你將威靈的精神體封印起來了，因此我暫時給你一個機會，別逼老夫下狠手！”

    神曲根本不敢相信太上的信息是否是真實的，但他有個基本判斷，再耗下去，或許自己真的會被太上將神魂給消耗乾淨！

    “老家夥，別讓我找到你的本體！”

    神曲丟下一句威脅的話，身形一晃，再次消失。

    太上卻沒有跟上去，獨自站在這地下的密室中，陷入沉思。

    虛虛實實，言語攻心，挖坑設局，種下疑慮，都做了，但願這傢伙能上當吧。

    ……

    神曲被太上給消磨了許多神魂，不得不轉身化作能量體逃逸了。

    下一刻，神曲現身在榮光之城。

    他出現在城東岸那處骯髒混亂的建築羣中，典型的骯髒混亂無規劃的下層平民區域，曾經屬於菲尼克斯夫婦那座普普通通的民宅內。

    神曲看着那慵懶地躺在沙發上的金髮青年，面色肅然。

    訶子笑容燦爛地看着神曲，仔細觀察了一下對方的表情，臉上的笑容慢慢消失：

    “威靈，你爲什麼到這邊，我看你神色不對，發生什麼事了？”

    神曲突然哂然一笑：

    “呵呵，訶黎勒，這世間竟然有如此盲目自信的庸人，你作爲監察者，與太上相比，實在不夠稱職啊。”

    “哦？願聞其詳。”訶子不以爲意，故作大度地詢問。

    神曲隨意坐在了訶子的對面，語意嘲諷：

    “你和威靈在祭魂世界和那幾位祭司殘魂言語不加控制，已經引發了變化，你知不知道？”

    訶子皺眉，眼神愈發銳利，盯着神曲：

    “不對，你這傢伙，說話方式和平常不一致，你遇到什麼事情了？”

    神曲呵呵一聲輕笑，微微點頭，對訶子伸出一根手指。

    訶子後退了兩步，對威靈的精神類術法，他還是有點忌憚的。

    但很明顯，神曲並未施展術法，而是幹了一點其他事情。

    訶子突然間雙手抱着頭，面有痛苦神色。

    一道暗金色的光芒，從訶子的大腦剝離出來，瞬間融入了神曲的身軀。

    “你在幹什麼？”

    訶子有些驚懼。

    神曲將那道金光收回，呵呵一笑：

    “我總算將這方天地中所有的外神殘念蒐集完整了，哈哈，我可不是威靈，那家夥的精神體已經被我封印了。”

    訶子面色肅然，他從神曲那宛如實質的視線中看到了極大的威脅。

    突然間，訶子恍然大悟：

    “你不是威靈，你是神曲！你不是被帝國的九鼎結界滅魂了麼？”

    一想到當日在九鼎結界下的戰戰兢兢，訶子依然心悸不已。

    “哈哈，既然是神祇之魂，哪有那麼好滅的？這方天地，祂的神念殘片無處不在！”

    訶子此刻已然明白面對的傢伙是誰了，也明白對方出現的原因。

    他自然不會掉以輕心，再次退後幾步，面色肅然，心中有幾分懊悔。

    作爲普通術士生活久了，基本忘記了一些禁忌事項。

    要是一直聽任神曲佔據威靈的軀體，必然會留下諸多隱患，對他未來吞噬天才者極其不利。

    於是，在他心念轉動中，房間中的一切彷彿瞬間化作了無數細碎的粉塵！

    神曲面色一驚，陡然發覺身體彷彿變成了一尊金屬雕像一般，無比沉重！

    他的神魂想驅動身體已經宛如蜉蝣撼樹、螞蟻搬山！

    周遭的環境已經陌生，不在那間房間中了，無數色彩斑駁的潛流在兩人的身邊激烈洶涌衝撞。

    神曲身形無法移動，立即放棄了本源術法，心念卻瞬間丟出了兩道精神術法：

    頭腦風暴（數據洪流、精神衝擊）！

    精神病毒！

    剎那間，周遭的一切彷彿化作了透明的玻璃，堅硬無比，卻又脆弱單薄，譁啦啦地開始一層層碎裂。

    訶子憤怒的眼神中瞬間多出了一瞬的茫然！

    信息狂濤如同海嘯一般，瞬間在他的識海中滅頂覆蓋。

    每一道海浪，每一滴海水，都是一道毫不足道的世間信息，自然景觀、四季交替、紛繁的落葉、如注的雨絲、匆匆而過的行人……

    但那些事物細節太過繁瑣，一絲一線，色彩、材質、環境、季節等等外部因素的影響都變成數據流！

    在這狂瀾一般的數據流中，又有一些“魚兒”在其中遊弋，每一條游魚其實都是一些顛覆三觀、違背常識的關鍵信息節點，化作精神病毒的游魚，一股腦都衝進訶子的識海中爲所欲爲！

    爲了不至於失控，訶子瞬間消失，再次出現在神曲的背後。

    這個過程中，他已經在源靈世界中切換了一次，消除了那到犀利的精神術法影響。

    但訶子在進行空間切換，神曲也同樣進行了空間上的位移。

    眨眼功夫，兩人的身形再次出現，彼此對峙，腳下卻已經是千山萬壑，白雪皚皚。

    他們早已離開了榮光之城，身處聖福音山脈的最高峯上空。

    兩人的神情都有些凝重。

    訶子沒有想到神曲施展的精神類術法，威力一點不比威靈差。

    即便訶子想禁錮對方的身體，但威靈一樣具有一定的本源靈力掌控權，訶子也無法做到徹底剝奪其本源術士的能力。

    神曲也反應過來，目前想對付訶子，也不是他能做到的，對方擁有本源靈力的掌控權，自己的神魂還太過弱小，被太上磨滅不少，幸好將訶子在“九幽”中生成的那些同類神念收回了，不然必然被其制約。

    高天大風烈烈，將訶子的金髮吹拂，高高揚起，他的嘴角微微彎起：

    “神曲，你死定了！我不知道那老家夥爲什麼那麼維護威靈，上次我就打了威靈一巴掌，他都要打回來，哈哈，你夠膽，竟然敢佔據威靈的身軀！”

    這個信息包含的細節，神曲自然也是明白的。

    當然，他不會告訴訶子，僅僅一個照面，自己就被太上磨滅了許多神魂，因此才逃到西玄世界，連訶子身上那微不足道的一點點神魂都不放過。

    見神曲面色難看卻不回覆，訶子嘲諷的火力大開：

    “說來我還得感謝你吶，收走了我識海中那些雜亂殘留神念，哈哈，我感覺從沒這樣輕鬆過！等老子恢復了舊日能力，我看你如何抗衡我和太上，哈哈，想想都愉快，你一個心魔雜碎，竟然要面對兩大半神！”

    神曲的臉色自然很難看。

    是啊，這兩大半神的能力，他湊巧還都會，但沒有一項是超越對方的，哪怕自己是真正的神祇殘魂都不行。

    短短的沉默了片刻，神曲突然咧嘴而笑，就像威靈平時那種不知死活的輕鬆：

    “哈哈，金毛，我此刻將你身上攜帶的那些殘留神念融合了，我竟然明白了一個道理，我的確搞不過你們兩個東西方的大佬，但是，你們不敢殺我。”

    訶子有些錯愕：

    “憑啥？”

    神曲神祕一笑：

    “眼下，我已經是那位神祇在這方天地中所有心念的彙總，並且有了靈智，我不死，祂甚至連我的存在都不知道，但只要我一死，就意味着祂就知道了因果，祂必然親臨這方天地，你們有信心面對真正的神祇降臨嗎？”

    神曲的判斷，讓訶子明顯有些吃驚。

    但眼下的訶子卻有幾分神智清明：

    “我對這個沒研究，或許太上有專長，我只是個本源掌控者，他才是這方天地的靈魂掌控者，或許，你現在所做的一切，都是他預料中的事情，你一步步走向死亡或許還不自知，哈哈，可笑。”

    訶子這條信息，讓神曲立即有些沮喪。

    與此同時，訶子也發現，自己一不小心說出了一個真相，這個真相讓他自己也很被動啊，他立即有些鬱悶：

    “狗屎！老子打了威靈一巴掌你都要換回來，老家夥，你會讓我融合吞噬天才者嗎？”

    神曲也從幾秒鐘之前的信心滿滿，立即變得有些憂心忡忡，這該死的金毛，分析得有道理啊。

    老子在本源術法和靈魂術法方面，都搞不過他們中的每一個，該如何破局呢？

    但神曲和訶子的糾結馬上就被打破了。

    神曲和訶子都無需再糾結。

    他們發現，身邊的空間在無聲無息中就發生了改變。

    整個世界似乎都停頓下來，時間不再流淌。

    光線慢慢變得昏暗，高天雲霞化作了星辰漫天。

    轉眼間，這一切都消失了，兩人已經身處一座金光燦爛的大廳內。

    在那九張黃金製作的寬大椅子上面，依然坐了九個與眼下母星上人類截然不同的金袍人。

    就在那些金袍祭司的前面，竟然有個白光瑩瑩的老人，含笑站在那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