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卷印加拓荒 0412事亂人心

    帝都西邊太白山，晴雪峯，自擾觀。

    王蕊石坐在道觀大門外的階梯上，望着下方小廣場上那香爐中嫋嫋升起的香菸，默默出神。

    身後的大門中，走出一人。

    王閥那位一級客卿，王蕊石的師父，十多年過去了，依然是那副中年女子的模樣。

    她也在王蕊石的身邊隨意坐在臺階上，手中拂塵一擺，隨意搭在肩上：

    “蕊石啊，先前師父有些心急了，說話有些重，抱歉了。”

    王蕊石微微搖頭，將頭靠在了師父的肩膀上：

    “師父，我知道你心中焦急，都怪弟子天資愚鈍，這麼多年，還是一個初階的術士……

    這不怪師父啊，那麼多高階術士的弟子，都還是初階呢，這又怪不着師父。”

    “你這妮子，三十多歲了，如果不及時突破中階，一上四十，就得嫁人了，那時候，李公子說不定都高階術士了，還會等你嗎？”

    王蕊石微圓的臉色也有些糾結：

    “是啊，前兩天他過來告別，他也鬱悶，說早就停留在中階後期許久了，但眼下峯迴路轉，已經知道如何朝高階術士發起衝擊了……或許，我提前佔的坑，終究也就僅僅是一個坑，卻不是該我的。”

    師父的臉色也有些失落：

    “是啊，你當年的眼光挺好的，這十八郎，心好，豁達，還成了大洋帝國的凌波侯，誰想得到呢。”

    “師父……”

    “算了，算了，不說別人的好，師父這一輩子，不也是沒有找伴侶嘛，實在沒有眼緣的，就隨自己的意吧。”

    王蕊石輕輕發出一點鼻音：

    “嗯。”

    她心中想的卻是，再過百年，自己已經滿頭白發，而那個不靠譜的傢伙，依然一副青春帥氣的模樣，那該如何是好？

    ……

    水榭外青瓦粉牆，周圍草木葳蕤，修竹圍繞，十分雅緻。

    黑髮披肩、身形頎長、面容英俊的白衣中年男子，隨意在棋盤上落下一子，對眉目如畫的謝蕪荑丟出信息：

    “蕪荑啊，這次威靈回來後，你們沒有去那微醺小亭聚一聚？”

    “二叔，他們事情多，哪會像我一樣閒着沒事做呢，上一次聚過的。”

    謝辛夷微微一笑：

    “哦？你這是怪閥中不讓你外出啊，我看這怨氣還不小呢。”

    謝蕪荑微微搖頭，信手將手中的棋子應了一手。

    謝辛夷微微思忖了一下，隨即將手中的棋子投入棋罐，哈哈一笑：

    “哈哈，如此庸着，這麼快就出現了，算了，世事亂人心啊，你的心思已經不在棋枰，不下了。”

    謝蕪荑無語，飛快看了一下棋局，隨即面色微暈，強行狡辯：

    “二叔，那不一定哦，萬一我還有妙手呢？”

    謝辛夷微哂：

    “你覺得你二叔這個智慧術士是個擺設，都修煉出慧體的高階智慧術士，算不出你後續的大部分應對？”

    “那……好吧，二叔，反正也沒有幾個人能在棋盤上贏得了你，我出俗手也是正常。”

    謝辛夷不說話，含笑看着謝蕪荑。

    謝蕪荑有些惱了：

    “二叔！”

    謝辛夷微微搖手，不再盯着侄女有些窘迫的臉：

    “好吧，前些日子，父親還在向我諮詢，如何修煉出慧體來的，說是威靈都高階後期了，竟然沒有慧體，”

    謝蕪荑也點頭，有些感慨：

    “一轉眼，從一個剛剛激活念體、來歷的莫名小子，竟然都修行成高階後期的智慧術士，真是士別三日當刮目相待啊。

    上一次聚會，還有琥珀姐，常山哥，一起在他們住所旁的微醺亭，我當時就總覺得他的笑容中有些隱憂，卻不知原來是這個原因，可笑我當時都沒有發覺他到高階後期了，還以爲僅僅是初入高階的狀態呢。”

    謝辛夷似笑非笑：

    “是啊，的確隱憂重重，但未必關聯修行。”

    謝蕪荑雙眸一怔，看向二叔。

    白衣男子輕輕丟出一道信息：

    “你爺爺身爲守護九子，自然知道更多，他和那位，嗯，就是你設想的那位，關聯頗深，因此，無論未來他的結局如何，從世家大閥本身來說，此人都絕非一世良配。”

    謝蕪荑恍然，隨即既羞且惱：

    “二叔，我都說過多次了，我對其觀感好，僅限好友程度！”

    帝國丞相好像就在等這一句承諾，放心下來，含笑點頭：

    “能成爲他的朋友，殊爲幸運。”

    謝蕪荑心智機敏，隨即反應過來：

    “嘿，二叔，你是不是受我那悶罐子老爹或者爺爺的託付，專門敲打於我？”

    謝辛夷卻不做回覆，仰頭哈哈一笑，慢慢踱出水榭。

    眼角餘光，看向水榭立柱上那一幅楹聯，殊爲大氣：

    五千年不過棋盤，終究黑白雙方，滄桑勝敗憑心定

    數十子難圍眼界，縱是江山一寸，橫豎風雲放手彈

    ……

    皇城之中，姬琥珀長吁一口氣，睜開眼，隨即起身，走出修行入定的房間，天色已是大亮。

    自從解決了隱患，她的身型變得更加挺拔而婀娜，神容卻在嫵媚中帶着幾分英氣。

    隨即，她看到等候自己的老弟，坐在那裏與兩個侍衛阿姨聊天八卦，正是眉飛色舞之際。

    兩個侍衛一見長公主殿下出來，微微含笑躬身，離開了書房。

    姬常山立即起身像姬琥珀建議：

    “老姐，就這麼成天修行啊，有什麼意思呢，反正暫時看不到高階的道路，還不如到帝都遊歷一番。”

    姬琥珀白了一眼她弟，有些疑惑：

    “你不是成天到處竄，今天怎麼跑我這邊了？”

    “這不無聊嘛，李陵遊那幫人都外出遠行了，威靈也在外邊，其他人都有正事要做，我成天亂竄也沒有多少意思。”

    “要不讓父皇也給你安排一個職務，好好做點事情？”

    “哎呀那還是算了，我寧願這樣無聊，一旦有了分內的職責，就困死在崗位上了，這不，威靈都高階後期的術士了，還得聽命察院的安排去調查事情。”

    姬琥珀卻不認同姬常山的觀點：

    “上次在他們那個微醺亭下聚飲，我可沒覺得他有什麼受困於工作的情緒啊，反而覺得他很享受這個東奔西跑的過程。

    我都好羨慕守宮呢，能陪着他去見識更大的天下。”

    姬常山略一回想，點點頭，但是對老姐那份走出去的幻想根本就不認可：

    “老姐，你想多了，連蕪荑想出去多走走都是奢望，遑論是你。

    我倒是有個想法，要不，我申請去幫二叔打理一下雜務？”

    姬琥珀臉上浮現笑容，看着姬常山，神色篤定：

    “你這個吃裏扒外的傢伙，你打什麼主意，以爲我不清楚？”

    姬常山的笑容突然有些心虛：

    “嘿嘿，老姐，我是真的想找些事情做，免得無聊。”

    “是啊，要是下次飲酒，南星、玄明、商陸他們給你一番敬酒，威靈兄再讚美你幾句，你卻依然沒有那些小弟小妹們的身世線索，那的確挺無聊的，雖然‘威靈公子’是失言了，但常山兄怎麼能食言呢。”

    姬常山有些尷尬，還是苦笑點頭：

    “姐，你咋這麼聰明呢，我估摸着，二叔一定是知道些什麼的。

    但是威靈兄幫了我們那麼大忙，二叔都沒有透漏隻言片語，父皇那邊也是如此……因此，我估摸着事情還真的比較隱祕，我想去試着解謎。”

    姬琥珀微微搖頭：

    “你好好回想一下當日守宮那幾句話，她說，每個門閥世家，都有不爲人知的方面，何況皇室，有些事情，其初始目的未必就是壞事，過程結果也未必是好事，我們知道的都非常有限……這說明什麼？”

    “意思是說，末藥、尾陵、玄明、南星、商陸、寄奴等十二人，極有可能牽扯到皇家的隱祕，換句話說，是一定牽扯皇家姬氏，威靈和守宮也一定查出點什麼。

    而且，聽守宮的意思，多半還不是什麼好事情，門閥世家中，蠅營狗苟的事情多了，因此父皇和二叔都諱莫如深，我如果去探究，結果多半是自曝家醜。”

    姬琥珀點點頭，假意去拍了拍姬常山的腦袋：

    “嘿，不傻啊，怎麼剛纔會有那麼傻的念頭？”

    姬常山愣了片刻，突然丟出一個莫名其妙的信息：

    “只要是自己人就不算自曝家醜了，姐，給我找個姐夫啊！”

    姬琥珀臉色一紅，瞪着姬常山：

    “找，找，你找死啊！”

    姬常山忙着擺手：

    “哈哈，我開玩笑的，大哥都還沒有成家，不急，不急的。”

    姬琥珀這才笑着點頭：

    “是啊，我們還得朝着高階術士方向走一程，那樣才能安心下來，有了足夠長的壽命，才有時間去瞭解一些事情，才有資格去知道更多的隱祕。

    即便不爲那些事情，我們至少可以多幾百年可活，哈哈，美美的多活上幾百年，那簡直不要太好！”

    姬常山也認可這個觀點，一轉念，突然丟出信息：

    “可惜，我能力太低，看不到威靈的未來。”

    姬琥珀悠悠然丟出信息回覆：

    “是啊，我的能力也不夠，看不清他的過往。”

    ……

    在蒼茫的大海上，與海鳥、海獸作伴，整整飛行了兩天半，威靈三人總算抵達了預定的區域。

    “想不到，母星竟然如此之大！”

    這兩天的飛行，讓元寶是大開眼界。

    那一座不大的小島，孤零零地佇立在母星南半球大洋的深處，遺世獨立，周圍上千公裏，都沒有其他相對較大的島嶼，更不會有人類生存。

    相對來說，大湮滅中遭受劫難最大的，還是印加大陸北半球部分、西玄大陸、東土大陸。

    南半球除了印加大陸的南半部分，就唯有一個阿菲利佳大陸了，而後者以沙漠爲主，向來不是人口衆多的地方，因此，大湮滅時期也不是各方勢力重點關注打擊的地區。

    眼下這個島嶼，除了大氣環流中的輻射影響，基本上保持了大湮滅前的狀態。

    隨着載具的靠近和降低高度，三人已經看到了那些佇立在島嶼上的巨石像，整整齊齊排成一排，背朝大海，面對高峯，神色有些冷峻猙獰，看上去非常神祕。

    守宮將載具停靠到沙灘上，三人走向最近的巨石像。

    在高空的時候，守宮就通過載具的掃描與定位，發現這個小小的島嶼上，竟然有好幾百個大大小小的巨石像，有些看上去只有頭部的巨像，其實大部分身軀都被掩埋在泥土之下。

    這個小島的緯度範圍，正是雨水密集的區域，經過千百年的風雨侵蝕，高處的土石不斷被沖刷到山下，掩埋了巨石像的下半身，也算是正常。

    威靈也通過精神力進行了覆蓋掃描，整個島嶼，竟然已經沒有人類生存。

    舊時代風靡一時的旅遊小島，也終究在大湮滅後，走向了落寞。

    三人站在那一排石像下，仔細觀察。

    火山岩的石材，哪怕再堅固，在歲月風雨的侵蝕下，表面依舊挺不住這份磨礪，顯得斑駁坑窪，那些由珊瑚和貝類製作塗料裝飾的眼睛部位，也剝落殆盡。

    雖然這裏的石像古老而衆多，但威靈的精神力並未從中尋覓到任何“光點”，不免有些疑惑。

    威靈甚至產生了一種猜測，會不會是這個小島上的人口一直就比較稀少，哪怕再久遠，但因爲祭司層的數量太少，因此永遠不會有那種念力的沉積？

    除了這個理由，威靈實在找不出其他任何解釋。

    威靈將精神力穿透那厚重斑駁的岩石中，如同那最先進的儀器在對遠古的頑石做最透徹的掃描，但意念所至，感知中除了矇昧混沌一片，如同在亙古的荒漠中尋找一瞬間綻放的花朵，最終的結局，必然是收穫滿手的砂礫，感受不到任何的文明和文化氣息。

    就這樣，三人用了幾個小時，將能找到的巨石像都探查了一遍，最後就徹底失望了。

    威靈唯有將希望放在了下一處地方，那是印加大陸的中部。

    那裏既是高山峽谷地帶，也是熱帶雨林地區，遠古的時候，曾經有上千萬的人口在那裏建立神祕的國度，建造了無比雄偉的神廟和巨石像。

    “算了，去印加大陸中部吧，看看那邊有沒有收穫，如果沒有，也可以與李陵遊他們匯合，看看他們拓荒團建設的基地。”

    最後，威靈丟出信息，守宮和元寶點點頭，三人登上載具，朝着東北方位飛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