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卷瀛海逐鹿 0391羽涅再見

    松溪古寺，夜色沉沉，燈光明亮。

    一道銀色的劍芒亮起。

    一道赤紅的刀光閃過。

    一道暗綠的劍芒閃現。

    威靈閉上了眼。

    天才的羽涅，竟然是三種靈力的術士！

    末藥等人忍不住同時發聲：

    “不可！”

    “羽涅，爲什麼？”

    “羽涅，那時茅藶啊！？”

    然而，所有的阻攔，都沒有來得及。

    銀色的劍芒從茅藶的左胸穿透，帶出一溜的血花。

    赤紅的刀芒從茅藶的腹部貫穿，發出一陣青煙。

    暗綠的劍芒從茅藶的眉心穿越，消散無形。

    茅藶的眼神緩緩變得沒有光澤，瞳孔放大了。

    失去生命的軀體不會被術法禁錮，頃刻傾倒。

    羽涅一步跨出，將即將倒下的茅藶一把抱住。

    她卻低下頭，將自己蒼白的臉，貼在茅藶的臉上。

    羽涅的眼淚嘩嘩直流，一滴滴落在茅藶的臉上。

    死去的青年，臉色蒼白，沒有了先前那種略帶猥瑣的氣質，反而多出了一份沉靜和安詳。

    任淚水滂沱卻是在笑着，羽涅柔聲給死去的茅藶丟出信息：

    “小哥哥，你應該高興啊，你看，大哥和兄弟姐妹們都在，他們幫助我，將敵人都殺死了！這麼多年，可辛苦你了……”

    在衆人各種猜測和複雜的眼神中，羽涅抱起了茅藶的屍骸，轉過身，面對威靈和一衆小夥伴，燦然而笑。

    她的笑容是那麼明媚而發自內心。

    然後，羽涅深深一鞠躬。

    威靈和守宮對視一眼，會心而笑。

    羽涅的天分是真的高，金靈、火靈、木靈三中術法，都到了中階，而且，她被禁錮的時間都還無法修行，足可見她的優秀。

    笑容未畢，羽涅單手抱住茅藶，騰出一隻手，理了一下頭髮。

    然後，她看向夜空，有月上東山。

    也有夜風襲襲，也有花香盈袖。

    隨即，她對着威靈歉然一笑：

    “對不起，大哥，讓你失望了……”

    威靈豁然一驚，想要用精神術法定住羽涅！

    但是已經晚了！

    一道金紅色的火焰，陡然籠罩了羽涅和茅藶！

    沖天的火光，讓明亮的燈光都黯然失色。

    涅槃術！

    那是火靈術士中，頂級術士才能使用的“涅槃”！

    中階術士，用生命爲代價，也可以施展出來，過程不可逆轉！

    “羽涅……”

    所有人驚呼出聲！

    淚水奔流。

    金紅色的火焰，宛如在這夜色中燃起了一個明亮的火炬！

    “我也會像那浴火紅蓮，洗淨污濁，大放光明！”

    聲音猶在，人已毅然決然，一去不返！

    衆人撲過來，卻無可奈何！

    但凡術士，皆知“涅槃”。

    與此同時。

    在金色火焰升起的時候，一個大大信息包，已經丟給了衆人：

    “對不起，大哥，守宮姐姐，還有十位我心心念念、無數次夢中相見的兄弟姐妹們，讓你們失望了！

    我本來早就想死去了，但是一直被禁錮着，無法施展能力，求死都不能。

    想不到神靈讓大哥出現，讓你們出現，讓我開開心心度過生命中最後一天，而且還能殺掉該殺之人，實在太好了！

    我心滿意足了，感謝你們，我最愛的人。

    大哥和守宮姐姐，我今天才見到，就會失去，我也有點遺憾……

    寄奴，先前對你說，我很羨慕你，是真的！

    當年我與茅藶在鬆尾城和素馨虎杖分手後，充滿了迷茫、忐忑和無助。

    老和尚不算是壞人，當年他就罵過小野完造。

    但他不知道，壞人是無法罵醒的。

    我和茅藶進入小野家族後，就是僕役一般的存在，爲了保護我不被人欺負，茅藶活得就像一個奴隸，我欠他太多了。

    但我們的隱忍與堅強並未阻止我的不幸。

    在我十八歲的前一年，那個小野純一郎，就強暴了我，我僅僅是一個初階的術士，無法反抗！

    他是家主小野完造的兒子，我們不能拿他怎麼樣，打不過他。

    當年我就厭倦了這人生，不想活了。

    反正這一生，也沒有什麼可留戀的，人間太過無趣，不來也罷。

    但是，茅藶鼓勵我，希望我們強大後復仇，於是，我與他相互鼓勵，忍辱苟活。

    後來，那個小野純一郎的兒子，就是我殺掉第二人，小野龜藏，他見我不敢對他父親報仇，也強暴了我！

    我已經絕望了，我想，既然要離開這人世間，總得與一直爲我庇護、爲我遮風擋雨的小哥哥茅藶告個別吧。

    但是，我沒有想到，茅藶也強暴我！

    哈哈……你們一定想不到吧，地獄空蕩蕩，惡魔在人間，這話是真的！

    這些事情，我要是活着，我是沒法也沒臉給你們說的，我天生要強嘛！

    那會，茅藶已經是中階的術士，我也打不過他，但我還可以自殺啊，但我沒有，因爲就在他施暴的時候，我看到他腦部的一道可疑疤痕了。

    天吶，命運給我和茅藶開了一個天大的玩笑。

    那道疤痕，是腦機通道，是使用庇神符轉移靈智留下的創痕。

    我才明白，強暴我的，不是茅藶，而是佔據他身體的其他人。

    隨後那人親自承認了，他是小野家的一個很有天賦的後輩，小野流泉。

    他在征戰中死亡，用庇神符保住了靈智，小野家的長老們便禁錮了茅藶，殺死他，讓小野流泉佔據了他的肉身！

    你們應該能想像，那一刻我的心已經墜入了地獄！

    當我決定隨便找一個仇人同歸於盡的時候，已經晚了，我竟然懷孕了。

    我殘忍地用術法，殺了死腹中的孩子。

    我確定，他不是什麼無辜的存在，他就是孽障！

    等我的身體稍稍恢復過來，繼續想找個仇人同歸於盡，但已經來不及了，邦國政府清洗有叛逃嫌疑的家族，我和那個假茅藶都被當成了罪證，被禁錮關押在荒塚監獄，於是，我更加求死不得！

    我被關押在牢獄底層，成爲兩名牢獄主管的泄欲工具！

    無數個我偶爾清醒的片刻，我都那麼痛恨自己，爲什麼不早早了斷殘生，還要在牢獄中飽受凌辱。

    直到大哥找到我，救出我，讓我得以度過復仇的一天！

    好在，那兩名監獄主管已經被殺了，我已經沒有遺憾。

    直到今天，我殺掉那兩人後，發現那個熟悉的身形，才確定是佔據茅藶身體的傢伙。

    我懷疑是老和尚用了什麼關係，才從牢獄帶走了小野流泉，畢竟老和尚術士等級高，又是曾經的大家族長輩，有這個能力不奇怪。

    我最佩服的還是大哥了，從兩個御守的文字，以及我說過老和尚是小野完造的長輩，就推導出許多細節！讓我們在第一時間就找到了仇敵。

    大哥威武，讓我恢復自由後，仇恨不過夜！

    我喜歡大哥！

    這就是我的故事啊，弟兄姐妹們，我可是鼓起了所有勇氣才說的，唉，太丟人了，太衰了，運氣實在不夠好！

    這人間無趣，不想再來了。

    我死後，麻煩你們將我和茅藶的骨灰，混在一起，你們長住在哪裏，就把我們埋在那裏，我想，茅藶也捨不得你們大家。

    我只是很遺憾，你們見到我是那麼的高興，發自內心，大哥深怕我受到一點點委屈，我都能感覺出來……

    我也相信，我的選擇，你們會很失望，恨鐵不成鋼。

    是的，我都明白，不該困在過去。

    但是，我之所以是我，是那個倔強好強的羽涅，她就應該是這樣的人啊。

    因此我只能抱歉了，爲了以示歉意，我給你們唱首歌吧，一首很古老的帝國母語歌曲……先說好，不許笑話我，我的嗓音條件並不好。

    ……

    語音信息到這裏，切換成了影像信息，羽涅穿着寬袍大袖，白衣飄飄，面對大家，含笑斂身，放聲歌唱：

    君歸來，君歸來

    待歷經滄海，待閱盡悲歡心方倦知返

    君已塵滿面污泥滿身，好個白髮迷途人

    今日歸來不晚，彩霞濯滿天明月作燭臺

    已歸來，已歸來

    以苦難爲船，以淚爲帆心似離弦箭

    莫說天無涯海無岸，縱然歸程須萬載

    今日歸來不晚，與故人重來天真作少年

    你爲什麼哎，言無聲淚如雨

    你爲什麼哎，仰起臉笑得像滿月

    問那人間，千百回，生老死別

    與君歡顏，從此永留身邊”

    ……

    歌聲未斷絕，白衣人已逝。

    衆人已經滿臉淚流。

    金紅色的火焰逼開黑夜，翩然如夜空中的火炬。

    火炬漸漸散開，猶如暗夜流螢，又如星河星辰。

    再見了，羽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