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卷瀛海逐鹿 0387陽光氣息

    但是，不等威靈細細思索，就看到幾個身穿白色袍服的人員，帶着幾個行走僵硬的人形智能體，走了過來。

    至於那位加藤正賀，在威靈恢復身形的那一刻，就癱軟在那休息室的門邊，只能裝死了。

    他本以爲己方至少還有一位頂級術士存在，該如何面對這危局，反正有人拿出章程來。

    但萬萬沒想到，自己跟隨這麼久的老家夥，竟然是個冒牌貨！

    在這種狀況下，他除了裝死，一個小胳膊小腿的中階術士，哪有其他辦法。

    威靈的注意力自然不會在加藤正賀身上，他將注意力放在了那幾個身穿白色袍服的來人身上。

    不出意外，這些人應該是帝國科研方面的專業人士，那幾個行走僵硬的智能體，一定是破解各種禁錮環的專用智能體。

    既然察部密組和蘭臺的人，搶在慕容世家發動之前，過來救人，必然會有這種預案。

    果然，其中一位白袍老者瞄了一眼羽涅頸部的禁錮環，對一具智能體發出了指令。

    智能體緩緩走到羽涅的面前，伸出了靈活的機械手。

    雖然羽涅依然面不改色，任淚水四流，威靈還是給她說了一句：

    “羽涅，放心，這尊智能體是幫助取下禁錮環的！”

    就在那靈活的機械手靠近禁錮環的時候，粗大的禁錮環上閃爍的微光忽地停住了，然後，禁錮環的中間某個環節，“咔噠”一聲，分裂開來。

    機械手接過禁錮環，放進了自己身體一側的空間內，朝來時的方向走去。

    羽涅低下頭，下意識地看看自己的下巴，擡手摸了摸脖子。

    道道靈力，瞬間在她身邊流轉，讓她拖到腰際的長髮都飄揚起來。

    她微微躬身，給威靈和其他人行了一個禮，依然沒有說話。

    威靈的精神力一直放在她身上，瞬間感覺到羽涅的精神力清晰了，恢復到典型的中階術士狀態。

    隨即，威靈給羽涅丟出一道信息：

    “別急，待會我給你好好解釋，等我告辭這幾位帝國的朋友和前輩。”

    羽涅還是沒有回答，卻木然站在了威靈的背後。

    此刻有幾位陌生的帝國高階術士，將整個一層都搜索了一遍，走到定國公面前，微微躬身，丟出了彙報信息。

    姬海浮微微一笑，看着威靈：

    “威靈，一層已經徹底清理完畢，現在準備到下面幾層找人了，老夫先告辭，你和常山在外邊廣場上稍稍等候一下。”

    威靈看看姬常山，含笑點頭。

    姬海浮又看向慕容勿大，點點頭：

    “老先生，請幫我向慕容當歸致謝，提前彙報了這邊的安排，讓我們可以從容行事。

    你無需陪着我們，去忙你自己的事情吧，待會我們走的時候，這些人我們都會讓他們昏睡過去的，明天你們本來如何安排的，我們都不管。”

    慕容勿大立即躬身行禮：

    “國公大人不必言謝，老朽謹遵大人吩咐！”

    隨即，慕容勿大的身形緩緩消失，多半回到了峯頂那個凹陷地帶了。

    申姜看看威靈，又看看羽涅：

    “恭喜威靈兄，那個耗時十多年的任務，將會有個完美結果了。”

    “哈哈，同喜，同喜，不過茅藶還沒有找到，還不算完。”

    威靈的信息都是公開的，他沒有注意到，羽涅在收到這條信息後，僵硬漠然的臉上，也露出一絲痛苦的神色。

    “嗯，想必會很快有結果的，我要跟着國公大人一起下去，撈出我們的人啊，哈哈，待會再見。”

    威靈急忙頷首：

    “好的，你們先去忙。”

    隨即，姬海浮、申姜一行，帶着那幾個白袍的老者，身後跟隨着那幾個不同類型的智能體，朝升降梯方向走去。

    姬常山拉住威靈的手，朝一層大廳走去：

    “哈哈，威靈兄，我可是首次跑這麼遠呢，比上次去極北荒原都還要遠，這次總算見到了更大的天地！”

    “殿下，今後身體正常了，必然天下都可以隨意走動啊。”

    “那是，那是，現在稍微使用一點能力，都不怕什麼了……”

    信息丟到這裏，姬常山的語音信息似乎壓低了聲音：

    “威靈兄，我剛纔好奇，看了一眼羽涅。

    你要小心，她……她的心已經死了！”

    與此同時，姬常山還用手指微微指了指腦袋。

    威靈心中一沉，勉強笑笑，輕輕點頭。

    兩人緩緩朝大廳走去，威靈身後的羽涅也漠然跟隨。

    她的眼神依舊沒有什麼神采，但剛纔流了那麼多淚，眼眶都有些發紅了，給那張消瘦蒼白的臉帶上了一點點的顏色。

    威靈默默地給羽涅丟出了幾個信息包。

    第一個信息包影像，自然還是在青葙“道解·拾光”術法中看到的影像，那些孩子在小島的快樂和遇襲的苦痛，以及那些襲擊的慘烈。

    第二個信息包就是威靈與南星、商陸和寄奴在雅西郡接受帝國公民芯片以及後續的生活畫面，威靈刻意增加了許多三個孩子小時候的點滴影像。

    第三個信息包是威靈找到玄明的前後過程，包括那個已經消失的部落情況，也包括了慕容琅玕灰飛煙滅的情形。

    第四個信息包是遇到末藥、尾陵、鴉膽、淮山的各種情況，時間跨度有點大，中間穿插了慕容世家和帝國分裂，發動戰爭的種種信息。

    第五個信息包是靈仙派一衆弟子的現狀，以及他們在“戰網”的赫赫威名，還附上了鴉膽、淮山、素馨、虎杖都歸附慕容氏的現狀。

    第六個信息包，是最後一個，主要給羽涅介紹目前戰局已經進入尾聲的情況，也包含了一些靈仙派一衆弟子在征戰中的情形，以及少量自己是如何找到她的情況。

    ……

    在向外面行走的過程中，羽涅跟在威靈身後，她的身形都有些踉蹌。

    龐大的數據量，以及巨大的精神衝擊度，讓她短時間內處於一種極其恍然的狀態。

    十多年的時間跨度，太多的影像畫面，如同親身經歷了那一幕一幕，親自感受了一點一滴。

    中階術士強大的精神力，讓她能對所有的影像都銘刻到自己的識海，甚至已經沉溺在過往之中。

    在恍惚間，她已經將自身代入到寄奴的身份，喜樂憂傷，同喜同悲。

    ……

    走到大廳，威靈對那些東倒西歪昏迷在地上的監獄守衛，更不放在心上，和姬常山走走停停，最後到了監獄之外，走出鐵門，來到廣場上。

    廣場的上空，懸浮着一個如山嶽一般龐大的“巨人”。

    那是帝國的頂級載具戰艦，“誇娥氏”級別的旗艦！

    艦體外觀整體呈現爲飛行姿態的巨人形狀，通體是黑色金屬，似乎將天空的光線都吸收了，廣場上竟然一片暗淡。

    威靈忍不住仰頭看了一眼，載具上那條巨型的金龍紋飾，從艦首蜿蜒到艦尾，充滿着蔑視世間一切的氣勢。

    威靈注意到，羽涅沒有看天空，而是平視出去，看向遠方，面色似悲似喜。

    遠處可以看到海天一色。

    可以看到鹿本城的邊際消隱在淡藍色的空氣中。

    可以看到山體上那些松樹，那些岩石，那些灌木，那些花草。

    有山風拂面。

    ……

    “威靈大哥……”

    羽涅沙啞的聲音，印入威靈的識海。

    威靈轉身，看向羽涅。

    羽涅原本空洞的眼神，終於有了一點神采：

    “威靈大哥，我可以像寄奴他們小時候那樣稱呼你嗎？”

    威靈笑着點頭：

    “當然，我就是你們的大哥！

    羽涅，我知道你吃了很多苦，大哥很遺憾，沒有及時找到你……不過都過去了，今後我們都會活得非常精彩！”

    羽涅的淚水再次流下來。

    她轉過身，貪婪地長長呼吸，呼吸帶着山花微香的氣息。

    她閉上眼睛，一串淚珠淌下：

    “大哥，我真的自由了？這一切都是真的嗎？”

    威靈難過地點點頭。

    姬常山也有點眼眶發紅，悄悄走向了遠處，假裝看風景。

    “……自由的感覺……真好……有大哥的感覺，也真好……我好羨慕寄奴，可是我，回不去了……”

    威靈心中一緊，急忙寬慰羽涅：

    “羽涅，別讓自己困在過去，所有的悲傷與重創，都當成是一場噩夢，現在，夢醒了，我們還得面對全新的生活……

    你是一個好姑娘，你還是中階的術士，還有好多期待你的人在等着你！”

    羽涅的臉上多出了一分期待：

    “是嗎，大哥你是說寄奴、鴉膽、素馨她們啊？是啊，是啊，以前我們可好了，玩得可開心了……”

    “嗯，那肯定啊。”

    羽涅從貼身的袍服上，拿出了兩個小小的錦囊，雙手握住，放在胸前：

    “大哥，你相信神嗎？”

    威靈微微皺眉，要問威靈信奉什麼都可以，最怕問是否信奉神靈。

    他現在滿腦門官司，自己本身就是某個“祂”的承載體之一，這已經讓威靈非常惱火的事情了，要說真實想法，他只想幹掉所謂的神。

    但此刻，他依然笑容溫潤，眼眸中都沒有一點點的閃爍，面對羽涅期待的眼神：

    “信，我信啊，要不是有神靈庇護，我怎麼會在這種情況下找到你，這可是算是奇蹟，也是神蹟啊！”

    羽涅終於淺笑了一下，微微點頭：

    “你來，或不來，它都在那裏。

    你信，或不信，它也在那裏。

    願我們的喜怒哀樂，都有所釋放；

    我們心底的問題，都有了答案；

    我們的靈魂，找到安放之處。”

    ……

    威靈心中喜悅，會心地點頭：

    “好，說得好，咱家羽涅，是四個女孩中最好看的，也是笑得最燦爛的！”

    但威靈沒有想到，他這道信息，讓羽涅的表情一下子變得非常委屈、悲傷。

    先前收到威靈的六個信息包後，物是人非的錯覺，如真似幻的恍惚，拼命假裝的平靜，剛纔看到外邊風景的驚喜，那種想大哭一場但努力壓制的假象，一下子被打破了！

    她癟癟嘴，瘦削的臉皺成一團，突然一把抱住威靈，嚎啕大哭……

    這哭聲沒有絲毫的壓抑，哭得撕心裂肺，哭得風雲變色，哭得威靈手腳無措。

    他只能輕輕拍拍羽涅的肩膀，無聲安慰。

    ……

    哭了許久，羽涅才止住悲傷，卻再也不說話了。

    她走到一邊，身形一震，道道凌厲的金靈力，宛如無數細碎的小刀，在她的身前身後穿過。

    一縷縷打結的頭髮，飄然落地。

    然後，羽涅渾身一震，身體上的髒污都化爲細微的粉塵，飄散在山風中。

    一轉身，威靈看到了一個煥然一新的羽涅。

    頭髮只到肩膀，容顏更見乾淨清減。

    她默默走到威靈的背後，依然貪婪地看向四周的一切。

    姬常山走過來，飛快看了一眼羽涅，微微搖頭。

    然後下意識望了一眼天空中那城市一般的巨型載具，丟出信息：

    “威靈兄，不上去拜見陛下？”

    姬常山的表情有些促狹。

    威靈白了他一眼：

    “不要開玩笑，我最好不要見陛下，連知道陛下到來的事情都最好忘記！”

    這會，一行人走出了鐵門。

    姬海浮爲首，一幫術士攙扶着兩個人，看身形，就是威靈先前發現的，帶頭盔的囚徒。

    緊接着出來的是申姜，他身後的軍士、術士也帶着四個虛弱的人，同樣是威靈先前見過的那些帶禁錮環的術士。

    走在最後的是那幾位技術派的老先生和智能體。

    隨着智能體的走出，鐵門被他們轟然關閉。

    威靈知道，那幾位破解整個監獄系統的老先生，必然會讓這鐵門的開啓者變成慕容世家，瀛族人再也無法開啓，除非從外面暴力拆除。

    一艘簡易的浮舟，從“誇娥氏”降落地面。

    定國公笑着朝着威靈揮揮手，走向浮舟。

    姬常山給威靈一抱拳：

    “威靈兄，我不得不先走了，你說的那件事，我還在找時機中，等回到帝都，再一起喝酒！”

    威靈含笑回禮：

    “好的，殿下隨意。”

    申姜朝四處看了看，走到威靈面前：

    “你的那艘載具呢，沒有跟過來啊？你怎麼回去？”

    “留在龍駒市那邊了，愛宕町、八幡市和龍駒市是不是已經掌控了？”

    申姜點點頭：

    “是的，已經拿下了！”

    “那就沒有問題了，我和羽涅自己想辦法回去，你別管我，你帶着救出的人員跟隨定國公他們走。”

    申姜對威靈的能力自然放心，能從那恐怖的訶子手中逃脫的人，現在又到了高階，在這大洋島國中，還能出什麼事情呢？

    於是，他拱拱手：

    “那我先走了！”

    威靈含笑點頭，目送申姜登上浮舟，返回“誇娥氏”載具。

    隨即，地面上的陰影開始移動，頃刻間，陽光鋪滿廣場。

    威靈轉過頭，笑容像陽光一般燦爛：

    “羽涅，走，我們去見你的那些小夥伴！”

    羽涅擡起眼，從威靈的眼中，看到了陽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