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卷瀛海逐鹿 0347當年元兇

    淺川城西邊那無名的隱祕山谷中，青鳥載具上的李陵遊，剛剛從入定中醒來，進行盥洗，守宮正準備弄一點簡單的早餐，驀然發現威靈竟然出現在載具中。

    “威靈兄，怎麼一天就回來了？”

    “出事了麼，公子？”

    威靈擺擺手：

    “沒事，很順利，已經知道了虎杖和素馨的情況，還不錯。

    給我也弄點吃的。”

    隨即，威靈將此行的細節影像給他們兩人丟過去。

    片刻後，李陵遊搖搖頭，覺得有點遺憾，努力將“認賊作父”這個評價壓制在心中。

    作爲一個傳統的對瀛族人有很大怨念惡意的大夏族裔，對虎杖和素馨拜阿部內山爲義父的事情，李陵遊是無法接受的。

    守宮稍微好一點，覺得既然兩人認可對方家族，也算是一種不錯的歸屬。

    “威靈兄，既然羽涅、茅藶也是那阿部內山帶到鬆尾城的，又是如何交給鹿本城的小野家族的呢？”

    李陵遊皺着眉頭詢問。

    威靈搖搖頭：

    “忘記問了。”

    李陵遊愕然：

    “威靈兄向來都是算無遺策，走一步都看三步的，哈哈，竟然也會忘記事情？”

    守宮微微搖頭，白了一眼李陵遊：

    “十八郎，公子應該不是忘記了，只是不想當着虎杖和素馨詢問而已。”

    “爲什麼呢？”

    “你想想，既然羽涅和茅藶都是阿部內山帶到鬆尾城並交給小野家族的，那說明，阿部內山對小野家族應該比較瞭解，甚至可以說比較熟悉。

    既然阿部內山和公子不打不相識，已經認可公子，意圖與慕容氏不違前諾，正常情況下就會主動給公子說小野家族的事情。

    但對方沒有說，那就是有問題。

    我們離開的時候，你還記得慕容家主說過，鹿本城被東日邦國清洗得比較厲害，這說明這個家族多半已經完蛋了，而羽涅和茅藶，多半已經失去消息。”

    李陵遊不斷點頭，最後給守宮豎起大拇指：

    “太厲害了，威靈兄厲害，他的侍女都能從細微之中察見疑點，就我的腦袋中沒有這些概念……”

    守宮噗嗤一笑，隨即有些憂心，看向威靈。

    威靈微笑點頭，認可了守宮的說法：

    “我待會就要殺個回馬槍的，我在阿部內山的會客處留下精神信標了。”

    李陵遊拊掌而笑：

    “威靈兄威武！”

    “別亂說，是無奈罷了，其實，阿部內山現在面臨的局面，應該是挺難捱的。

    爲何這樣判斷呢？你們想想，既然慕容氏事前對邦國的大家族有拉攏，從鬆尾城、左崎城、岡本城、草雉城、德高城等等攻防戰中，都證明了這一點，那麼，邦國高層對有實力有嫌疑家族的清洗是必然的。

    淺川城作爲鹿本原僅次於鹿本城的重鎮，阿部家族正好屬於實力排在前五，但又不是最強，有上升慾望的家族，必然會被排在最前面的實力家族猜忌，被邦國的高層打壓。

    即便到了戰時，也許連阿部內山的指揮權都會被剝奪，家族人員多半會被打亂調遣，稍不注意，連原有的實力都保不住……基於這種情況，虎杖和素馨未必想得到這些道道，當面詢問，不太合適。”

    李陵遊恍然：

    “原來如此，我先前就奇怪，爲什麼慕容氏說和阿部家族是有限的接觸，按理說局勢都明朗了，反倒是與盟友漸行漸遠。”

    威靈慢慢地咀嚼着守宮備好的麪包，喝着奶製品，微微點頭：

    “因此，我對有關羽涅和茅藶的壞消息，都已經有思想準備了。”

    李陵遊和守宮默然。

    片刻後，威靈起身：

    “我去去就回來。”

    信息丟出，身形消失不見。

    ……

    朝陽已經升起，陽光透過大廳寬敞的門廊，將橘紅色的溫暖遍及室內。

    阿部內山獨自跪坐原地，單手託腮歪着頭，定定地看着光束中緩緩浮動的細塵出神。

    “阿部先生，請入源靈世界，還有點事情詢問。”

    一道語音信息，在他的識海響起。

    阿部內山面色一凝，似乎這在他的預料之中。

    他的身形消失，已經出現在源靈世界。

    隨即，他看到了笑盈盈佇立虛空的威靈。

    “阿部先生，先前忘記有些事情忘記詢問了，我想知道，當年襲殺慕容氏那小島，劫掠十二個孩子，貴家族有無參與，這個問題很重要，作爲察部的監察御史，在下有責任詢問清楚。”

    阿部內山一聽這個話題，一下子就理解威靈的舉動了。

    先前的確不太適合當着虎杖和素馨諮詢這個問題，因此威靈才會故意延緩時間諮詢。

    但這個問題的確非常重要，威靈作爲帝國察部的監察御史，既然盯上了這件事，必然不會輕易罷休。

    就在阿部內山略一沉吟間，立即反應過來，不好！威靈先生是在耍詐。

    他看了一眼含笑的威靈，忍不住苦笑：

    “威靈先生會返回，這在老夫預料之中。

    但先生太過聰明，接到你這個突襲一般的信息，我沒有在第一時間表現出驚詫，就說明我對此事件是有一定知情的。”

    威靈含笑點頭：

    “願聞其詳。”

    “首先，我可以承諾，這件事與阿部家族無關，真正的毫無關系。

    但是作爲鹿本原第二大城市的實力家族，在事後的確有所耳聞。

    正如先前所說，當年大家都意識到術士在未來的重要性，但瀛族、西玄各族的神啓率低於帝國，已經是一個揪心的劣勢。

    因慕容氏與西玄聯邦的那一些灰色交易，讓聯邦知道了那個小島和那羣孩子的存在。

    於是，有人就在盤算，與其是僅僅獲得一些術士基因，研究過程漫長、重組優化結果還未爲可知，耗費人力物力太多，還不如直接拿到十多個估計未來會有相當成就的術士，因此……”

    阿部內山正在斟酌用詞，威靈卻給出了補充：

    “因此，與聯邦‘盜火者’計劃對立的那些人，或者說未得利益的團體，就糾結了瀛族的大家族，參與突襲那個小島，打了慕容氏一個措手不及。”

    阿部內山有些吃驚，依然點頭：

    “先生連那個計劃都知道，看來對這件事所知甚多，不錯，據我們所知，當時邦國參與的主要家族，其實就是小野家族。”

    “嗯？”

    威靈一挑眉頭，這就有點意外了。

    “當然，老夫所言，是沒有證據的，這只是高層間少數人心照不宣的一種信息。

    小野家族的族長小野完造，的確算是頗有眼光的洞見者，他預見了未來術士的重要性，同時，他和聯邦高層的互動也比較多，有更多隱祕信息來源。

    他爲了家族的壯大，又不甘心聽天由命就靠內部的人員自然激活突破，因此策劃了這件事。

    事情的開初是順利的，但不知爲何，得手後，竟然被慕容氏瞬間翻盤，所有的孩子，再次回到了慕容氏手中。

    當時那些孩子都已經五歲多了，除了相對聰穎一點，並未有任何特異之處，估計慕容氏就有誤判，認爲這些孩子未必都能成爲術士。

    後來，慕容琅玕帶走了四個孩子去交付西玄聯邦，老夫知道這個情況後，感覺有利可圖，嘗試與慕容忍冬先生接觸。

    最神奇的事情是，當時慕容氏對我淺川城的阿部家族並不上心，他們暗中發展重點，竟然是小野家族，哈哈。”

    信息到此，阿部內山忍不住笑意，但突然意識到，對於面前這位掌門人而言，這件事並不可笑，於是立即斂住笑意。

    利令智昏，自以爲聰明，說的就是慕容忍冬這樣的老東西吧，威靈忍不住揉了揉眉心。

    “因此，我的出現，讓慕容氏非常滿意，基於如此情況，四個孩子被無償送到了鬆尾城，由老夫帶走素馨和虎杖，羽涅和茅藶最後交給了小野完造。”

    阿部內山交代完畢，內心竟然有些忐忑，看向威靈。

    威靈並未苛責阿部內山：

    “那麼，阿部先生，你可知道另外那兩個少年現在的情況？”

    阿部內山苦笑一下，丟出信息：

    “那兩個少年的現狀，老夫的確不太樂觀。

    就在四年前，邦國高層突然對鹿本原的家族進行清洗，小野家族實力本來不錯的，就在鹿本城都算是排名第四的家族。

    但邦國的突襲，還是打了他們一個措手不及，不但主家被覆滅，外圍幾個島嶼上的其他基地，也一併消亡，大量核心人員被誅殺殆盡，小野完造肯定是死掉了，這信息絕對準確。

    其他人有無例外的，老夫不知……在這之後，但凡有點實力的家族，特別是排名靠後的，人人自危。”

    威靈皺眉：

    “先生的意思是說，羽涅和茅藶，多半是凶多吉少？”

    “是的，不敢僥倖。”

    威靈點點頭，神色有些蕭索：

    “覆巢之下無完卵，貴家族在淺川城也算是會被重點關注的家族，先生如何渡過危機？”

    阿部內山臉上有些得色：

    “淺川城前幾大家族中，術士能力達到頂階的不多，老夫僥倖，能力方面算是比較能打，行動也最爲迅捷，逃命的功夫相對不錯，他們一但動了我的家族，想必每一家都會付出沉重代價。”

    威靈點點頭，認可了阿部內山的說法，因一人之力，保全整個家族。

    頂級的火靈術士，一旦放開手對付普通術士和自然人，特別是羣攻羣殺方面，那簡直就是天崩地裂的碾壓了。

    淺川城的其它幾大家族，以及東日邦國的高層，也不會希望在這個時間節點上去激怒阿部內山，那必然造成巨大的內耗和損失，估計只能考慮在其他方面掣肘他了。

    威靈也不想給阿部家族和慕容氏出主意了，反正他對這樣的征戰素無好感。

    況且，就因爲這樣的暗戰，多半還導致了羽涅和茅藶的喪生，要是再爲對方考慮更多，那威靈豈不是有些缺心眼？

    思忖了一下，威靈做出了最後的要求：

    “阿部先生，在下不知道你的具體考量，但目前趁着還相對自由，對虎杖和素馨的安排你要有一定的提前量，我沒有其他要求，對先生只有一個要求，保證他們兩人活下來！”

    阿部內山神色有些複雜。

    威靈的信息看着非常普通，但是內涵很深。

    所謂“相對自由”，其實就是在責問，既然你阿部內山自己是頂級的術士，隨時可以和慕容氏交接，爲什麼在猶豫。

    所謂的“提前量”，就是在提醒自己，應該會考慮到在真正開打的時候，阿部家族必然會受到掣肘，屆時未必能實現全身而退，最好提前闔族突然逃離。

    所謂“沒有其他要求”，不外乎是說，他不會管阿部家族的死活，但虎杖和素馨的死活，就拿阿部內山是問了，這已經算是一種變相的警告。

    最後，阿部內山一咬牙，對威靈做出了承諾：

    “威靈先生，定不負所托，對兩個孩子的關愛，老夫自問也不輸於人，他們的安危，就包在老夫身上了，但有差池，先生盡可拿老夫是問！”

    威靈含笑，總算實現了這回馬槍的最根本目的：

    “如此最好，有勞先生！”

    隨即，威靈身形一晃，消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