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卷畢日陽古 0175隨風而逝

    威靈見那些持械的遺民慢慢散去，便給了守宮一道信息。

    隨即，載具不再懸空，降落在地面，但警戒依然沒有解除。

    威靈上前一步，凜然發問：

    “很好，我們從沒想過，剝奪任何種族的生存權利，但也不希望，任何跳樑小醜一般的小勢力，來挑動帝國的虎鬚！

    埃米爾先生，你是不是還有一個名字，叫畢日陽古？”

    埃米爾既然決定放棄了牴觸，也就不再隱瞞：

    “其實，昨天你提到慕容琅玕和唐納修，我就已經明白你們的目的了。

    畢日陽古，那是遠古時期，東土世界北方草原上的一種草藥，傳說中，我們普圖人祖上，就是那個草原部落的一個偏遠分支，他們的語言稱呼那種草藥，就叫畢日陽古。

    我說那是我的名字，也僅僅是暗示唐納修他們那個研究機構，我們或許有東方帝國方面的傳承甚至血統，有先天的優勢條件，能夠完成他們需要的任務。”

    “嗯，答案符合預料……你的回答應該是真實的。”

    威靈和幾人對視點頭。

    見威靈竟然相信他這個看上去漏洞百出的說法，埃米爾反而有點覺得奇怪。

    威靈意識到了埃米爾的詫異：

    “這正常啊，這個名字叫啥是啥不重要，只要是你和唐納修他們接觸就對了。

    況且，烏古瓦也說那是古代東土世界北方的草藥，那就不會錯了。”

    埃米爾吃驚地丟出信息詢問：

    “烏古瓦！哦，對了，你們知道慕容琅玕，自然就知道我大哥！

    他怎麼了？”

    “烏古瓦是你大哥？高階的智慧型術士？”

    埃米爾點點頭：

    “是的，他是我大哥，整個部落中最聰明最有潛力的術士，他很少回到部落來，他一直……不認可我們的做法和理念，總說我們遲早要惹到不該去招惹的力量……”

    埃米爾一聽大哥的消息，有些期盼，交代得也就比較細緻了。

    威靈等人卻不知道該如何回答。

    難道告訴他，他大哥被人吃了，而且是生吞活剝？

    這不是存心噁心人嘛。

    “他一時半會應該是不會回來了，但是，帝國並未針對他。

    因此，我們尚且不能斷定他的生死。”

    威靈這個模棱兩可的回答，埃米爾反倒有些安心了：

    “是了，大哥如果突破了高階術士，就是頂級術士，或許他的狀態，就不是初級中級術士能明白的了。”

    威靈見對方認可了對烏古瓦的答覆，拋出了更多的問題：

    “對了，對於帝國東方海洋上，那小島上的突襲，你們抓走了多少孩子？

    他們的都去哪裏了？

    這個襲擊是你們策劃的麼？

    這些年，你們一共販賣了多少帝國的孩童到西玄世界？

    帝國內，和你們聯絡的是誰，除了慕容琅玕，他身後的家族參與沒有？

    你們手中那些帝國的武器，是從什麼渠道購買的。”

    威靈一連串問題，讓埃米爾有些猝不及防。

    “你的問題太多了，這個蠢材哪裏會知道這麼多……”

    一個聲音在埃米爾的身邊響起。

    埃米爾和他的手下都被嚇得一個激靈，跳到一邊。

    威靈等人也被這個熟悉的聲音嚇了一跳，猛地後退幾步，如臨大敵。

    一個衣衫襤褸的金髮年輕人，出現在他們身邊，赤足站在冰冷的臺階上，臉上卻是笑意盈盈。

    金髮年輕人看着震驚的威靈等人，又看了看恐懼的埃米爾，對他們含笑點點頭：

    “我是訶黎勒，你們可以稱呼我訶子。

    我可以幫埃米爾回答一些他不知道的事情。”

    李陵遊拍拍胸口：

    “高手，你不要一次二次都這樣突然冒出來，會嚇死人的……”

    威靈、楊小蘗等人知道李陵遊有點犯渾，但道理是沒有錯。

    幾人頭皮有點發炸，連破布子都要忌憚的存在啊，就這麼突然出現了。

    這簡直是天亮了才撒泡尿在牀上，早知道見好就收，早走早安啊。

    “嗯，你看着很笨，這會兒倒是明理……我很抱歉，的確會嚇死很大一部分人。”

    訶子的臉色多了一層陰翳。

    但他信息包內語音信息，還是那麼溫和，彬彬有禮的：

    “唐納修其實也不是主管這件事的，這些雜事都是研究機構那些保障部門的人幹的，埃米爾接觸的也就是那些人，大部分都還活着，撤回聯邦內部了。

    至於慕容琅玕嘛，主要是就和埃米爾接觸。

    埃米爾這個蠢材，也就是當一當中間商，賺了點差價，卻惹來了極大的麻煩。”

    看着滿是笑意的訶子，埃米爾的嘴脣有些顫抖，他指着訶子：

    “你……你，到底是誰？”

    訶子歉意地對着威靈等一笑：

    “你看，說他蠢，馬上就要證明一下。從小就愚蠢，用了半年時間，才學會信息丟包。

    在初階智慧法師階段，整整耗了三十七年。

    最可笑的是，將近六十歲，才到中階，就會那麼一個沒有任何殺傷力的幻術，偏偏還特別喜歡去挑事惹事……”

    威靈恢復了鎮定，含笑點點頭，暗中卻給四人私下丟了一個信息包：

    “訶子不是將烏古瓦吞噬了麼，他有烏古瓦的所有記憶和能力……

    從某個意義上說，他現在就是埃米爾的大哥。”

    四人暗暗頷首，卻擔憂這個訶子是不是過來給這個遺民部落撐腰的，那樣的話，五人就非常麻煩了。

    “大……哥……”

    埃米爾有些不可思議地看着年輕人，下意識輕聲呼喊。

    訶子看着埃米爾，神色複雜。

    最後，訶子嘆了一口氣：

    “我現在可以算是你大哥。

    說實在的，我非常討厭這種情緒，竟然會牽掛一羣垃圾都算不上的東西，你知道嗎，我有多忙，還有那麼多的人在等着我，還有那麼多天大的事情要準備！

    我不希望在未來，我會因爲這些雜念，在關鍵的時刻，影響我的事情，我是來解決後患的……”

    埃米爾的神色變得非常激動和憤怒：

    “後患？大哥，你說我們是後患，整個部族是後患？”

    威靈的表情嚴肅起來。

    瞬間，嚴肅的表情換成了一種恐懼。

    這種恐懼的神色，無論是守宮和李陵遊，從未在威靈的臉上見到過，在他們心中，哪怕是天崩，威靈也會淡然處置。

    而此刻，威靈在恐懼。

    “上次，只要訶子一出現，哪怕狂暴的山谷靈力，都會平息……而此刻，你們難道沒有發現？不是木靈力，而是所有的靈力！

    都在走向狂暴……”

    威靈的信息，斷斷續續，四人都覺得有些驚恐。

    威靈的“心眼”中，熟悉的源靈世界，已經不是什麼狂瀾駭浪了。

    整個源靈世界，已經被一種神祕的精神力量，支配爲一個混沌的漩渦！

    即便是心神投射過去，也會被那漩渦吸住，無法收回！

    各種本源靈力，真正徹底的失去任何掌控，就是現在這種狀態。

    所有的本源術士，都覺得此刻自己掌握的靈力，變得無比積極主動，直至超出掌控。

    威靈驚恐地給幾人丟出信息：

    “訶子表面平靜，但是，他的內心是失控的！

    融合烏古瓦，一定讓他的神魂割裂非常厲害！

    本源靈力的異常，正是他內心狂暴的表現！”

    ……

    威靈等五人，緩緩後退，下意識緊緊靠在一起！

    在他們的眼中，現實世界起了一陣風。

    一道輕柔而瀰漫所有角落的風。

    這道風，起於山谷的溪水之上，扶搖捲動，輕飄漫卷。

    風，掠過了山谷，山谷的冰雪融化，化爲水汽，隨風而動。

    風，掠過了部落的那些堡壘，覆蓋了合金的暗堡明堡，這些防務設施，隨即化身爲最爲細小的砂礫，和風共舞。

    風，掠過那些手持槍械的遺民，輕柔地捲起他們的獸皮衣物。

    衣物消解，無數人在含笑中解除了身體的苦痛，化作微粒，投身於風中，與風共舞。

    風，穿過屋檐，掠過殿堂，出入臥室，運行廚房，所有經行之處，一切事物，都如同一幅素描，被強力的橡皮擦，一點點的擦除。

    ……

    轉眼間，整個遺民部落，剩下的就是一個空蕩蕩的山間草原，雪地上鋪滿了厚厚的一層黃沙。

    還有大量的黃沙，飄散去了高山峽谷，飄散去了林間樹叢。

    或許，等兩個月後，積雪消融，春回大地，這一切，都將會被葳蕤的草木覆蓋，不留一點點痕跡。

    埃米爾呆呆地看着空蕩蕩的山谷，臉色一片慘白！

    他又看看對面那神色恐懼的帝國五人。

    這五人，似乎被一種神祕的保護罩給護着，就連那警戒的載具，都處於保護罩內，沒有化作黃沙。

    他小心翼翼伸出雙手，觸摸空中。

    一些砂礫，在他的指縫間掠過，沒有留下哪怕一粒。

    兩道血線，從他蒼老而渾濁的眼中流下，他突然放生大笑：

    “哈哈，哈哈……大哥，你是因爲牽掛族人，想要將我們帶在你身邊，是嗎？”

    訶子笑眯眯地點點頭：

    “嗯嗯，愚蠢了一輩子，總算聰明了一次……”

    埃米爾似乎立即變得心安。

    他的身形也漸漸變得透明，化作一縷黃沙，飄散不見。

    威靈五人，呆呆地看着這有如夢幻的一幕。

    精神力或許都不可靠了，這是幻覺！

    威靈甚至咬了咬舌尖，他甚至希望這僅僅是埃米爾佈下的大型幻術術法，或許一咬舌尖，幻境消散，發現所有人，都還在這廣場上對峙呢。

    然而，舌尖的劇痛，提醒威靈，這一切是真實發生的事情。

    這世間，竟然有如此強大的術士，而且是本源術士！

    訶子的本源術法，超越了威靈的理解。

    他曾經猜測的，五種本源靈力的融合與變換，他還沒有得到實證，但在訶子這裏，是如此的順理成章。

    訶子信手拈來，他這次用的是一陣風，下次或許是一場水，再下次或許是一場火……

    “能力，那是什麼？那不就如同生存呼吸一樣自然的事情麼？”

    第一次見到訶子，他是這樣看待能力的。

    當日以爲他是在裝酷。

    現在看來，他不過是在陳述一個事實而已。

    所有的魔法術法形態，都不重要。

    重要的是，這時候，所有的本源靈力，都是他的能力。

    難怪連破布子那樣的頂級術士，也會忌憚啊。

    而訶子說，破布子的底牌，他也害怕，那會是什麼呢？

    呆呆的五人，已經無法表達他們的想法。

    什麼“噩夢、惡魔、喪心病狂……”這類簡單的詞彙，他們覺得根本無法描述對眼前這個訶子的評價。

    訶子微笑着丟出信息：

    “有點吃驚，是不是？所有的這一切，都是神的饋贈，他們也迴歸了神主的神國！

    這是他們的榮幸。可惜，你們沒有這個殊榮。”

    他看了看東邊的天際，微微搖頭。

    東方的天際，清晨的陽光並未全部蓋住那幾顆明亮的星辰。

    李陵遊咽了一口唾沫，本能地想懟回去。

    卻他實在想不到有什麼語言，才可以承載足夠的殺傷力，來針對對方那種理所當然的認知。

    訶子的神色有些疲憊：

    “別怕，我不會殺你們……要用腦子想想。”

    威靈的神色恢復了平靜，淡淡地丟出信息：

    “嗯，多謝指點，你應該是有非常重要的事情要做，連牽掛部族、胞弟這樣的情緒都不想要，擔心干擾你的正事。

    你當然不會去招惹帝國的老家夥們。

    你應該也有慕容琅玕的記憶，自然知道這位女士的身份，動了她就是和帝國不死不休，你現在這個階段有點怕麻煩！”

    訶子的表情似笑非笑：

    “果然是聰明的傢伙，雖然能力差點，定力還行！”

    訶子的身形漸漸變淡。

    五人都收到他最後留下的信息：

    “別和我有交集，再次見面，我或許不怕麻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