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註定不眠

    “打開。”

    馮軒明雖怒，理智卻未失，他擔心其中有機關，這樣的事他不是沒見過，作爲一個盤踞東郡百年的世家大族，其內部的傾軋鬥爭有多慘烈他很清楚。

    屬下打開禮盒，其中卻是一顆頭顱，馮軒明眸子陡然一縮，頭顱上倒扣着一張草紙，馮軒明拿起一看，上面寫着四個大字：

    “恭候多時！”

    砰！

    馮軒明一聲怒吼，將盒子打翻，一腳將頭顱踩進地底。

    “欺人太甚，欺人太甚！”馮軒明此時終於明白過來，自己趁着田家暫時無人可用的情況下，設計對方，對方何嘗又不是在設計他呢。

    只不過這場算計，也不知是誰勝了，馮家丟了貨物和家丁，但卻換來了勢力的擴充，田家拿回了貨物，找回了場子，可同樣不得不將一枚重要的棋子收回。

    馮家的這一隻手，再一次伸進了北城區。

    ……

    內城。

    某處佔地不大但雅緻僻靜的院落中。

    數盞明亮的寶珠照得整個房間如同白晝一般。

    屋子中央是一張圓桌，桌上擺滿了各種山珍海味，美酒佳餚，圓桌上坐着兩個人影，其中一人很年輕，身穿白色錦袍，面容輕佻。

    而另一人，是個中年男子，身形矮小粗壯，但他那一張臉看起來卻是乾枯瘦小。

    不過這二人的身份可不一般，那個年輕人是馮家第三代的嫡系，馮孤平的胞弟，馮孤安。

    而另一個人，叫做嚴武，這個名字知道的人不多，但要說起他的身份卻是令人聞風喪膽。

    黑雲寨大當家！

    黑雲寨在城外橫行無忌，令無數商隊膽寒，這一夥土匪人數雖然不多，也就一百多人，但其中三位當家卻小覷不得。

    他們都是邁入淬髓多年的人物，手下的兄弟也多是鍛骨武者。

    “大當家這次的事做得很漂亮，族中也很高興，我敬大當家一杯。”

    馮孤安輕笑一聲，舉起手中酒杯。

    嚴武扯了扯嘴角，同樣端起酒杯，道：

    “應該的，應該的，這本就是老夫分內之事，可當不得二少爺如此誇獎。”

    黑雲寨其實本就是馮家培植的勢力，大當家嚴武更是馮家某位家主，母族的族人。

    所以，他才會對馮家的命令一概遵從，不問緣由。

    事實上，挑選與本家關係緊密的人，外放到城外，或者是外城區建立勢力，做一些他們不方便做的髒事，內城三家都有着類似的做法，只是稱呼不同。

    “大當家當得起，能讓田家損失，就是功勞，而且你這次做的就是漂亮，幾乎沒有留下什麼痕跡，即便田家知道是你們做的又能怎樣？”

    “他們有證據嗎？沒有！”馮孤安淡淡一笑，心情極爲舒暢。

    上一次，他私自下令追殺小桃，導致家族的一批精銳力量覆滅，家族中對他不滿的聲音越來越多，即便是有着明神武者護着，也是吃了一記掛落。

    這一次他毛遂自薦，也是存了將功補過的心思。

    “平日裏大當家都在外操勞，這次好不容易進了城，可得好好玩一玩，盡一盡興，我已經讓人帶來了幾位花魁，你先挑。”

    嚴武眼睛一亮，將杯中酒一飲而盡：

    “好，好！”

    馮孤安見狀哈哈一笑，旋即便對外面吩咐一聲，語氣隨意地道：

    “來人，把人都帶過來。”

    “是。”

    門外立刻有人應聲。

    馮孤安悠閒地端起酒盅，與嚴武又飲了一杯。

    嚴武這種與馮家有着千絲萬縷聯繫的人物，雖然很難帶到明面上使用，但實力和勢力擺在那，而且此人很好控制。

    因爲他忠，且只忠於他這一脈，他不惜自降身份，也要如此姿態，看中的不就是這些嗎？

    過了一會兒。

    有下人敲門。

    馮孤安讓他進來，除了幾位花魁之外，還有一個小廝，這是家族新配給他的，急匆匆的小跑到馮孤安身邊，在耳邊低聲道：

    “貨物被截，已經確定是林閣做的此事。”

    馮孤安聽罷，臉色立刻就黑了下來，他緩緩放下手中酒杯，咬牙道：

    “呵呵……沒想到田家的報復這麼快。”

    他眼眸中流露出怒火。

    都說打人不打臉，罵人不揭短，馮家劫掠之時，也是留着臉的，把目標放在城外，並沒有在田家掌控的範圍內去劫掠。

    而田家的報復卻不管那麼多了，不僅發生在東扶門，還是在東城區，而東城區的指揮使是他馮家的人，整個東城區可以說都是在他馮家掌控之下的。

    可就是在他馮家掌控的地區，貨物硬生生被劫走了。

    這件事是他主動攬下來的，計劃也是他敲定的，爲此，弄得馮軒明很不滿，這一次他不僅得罪了人，還什麼都沒有得到。

    “發生什麼事了？”嚴武問道。

    事到如今，馮孤安也沒心情繼續喝下去了，他揮了揮手，示意小廝將人帶下去，然後沉聲道：

    “獅山區兵馬司林閣跨境辦案，將我馮家的一批貨物查了，他是田萬鈞的心腹，這次定是得了田家的授意。”

    嚴武眉頭一皺，道：“這樣啊……不知何我現在去搶回來還來不來得及。”

    “不必了，對方能給我們假情報，那就說明消息早已經走漏，被那個賤人知道。”馮孤安搖頭道：

    “而北城兵馬司那邊，馮淵沒有傳回消息，我估計她只告訴了林閣一人，東城得到的消息是林閣故意泄露的。”

    馮孤安已經想到，即便明天馮淵去找小桃質問，或者找林閣責問，也會被對方一句：“指揮使大人不在，由我暫掌兵馬司，此事我已批准”給頂回來。

    馮淵這個副指揮使在兵馬司，幾乎難有作爲，與當初田萬鈞的境地大差不差。

    此外還有一件事，林閣此人竟然真有能耐殺掉馮家一批鍛骨精銳，也難怪田萬鈞會如此看重他，此人以後若是進入淬髓，那將是一個想到棘手的人物。

    馮孤安沒有思考太久，就已經給林閣和小桃判了死刑。

    他沉聲道：“大當家，我有一件事恐怕需要你幫襯一把了。”

    嚴武自然知道是什麼，當即表忠心道：

    “二少爺儘管吩咐，嚴武自當從命。”

    馮孤安滿意的點點頭，道：“我需要你幫我殺掉林閣，據族中的消息，此人鍛骨圓滿，疑似擁有刀劍雙勢力，兼有一身銅皮鐵骨。”

    嚴武哈哈一笑，道：“即便他真的有刀劍雙勢又能如何，說到底也只是個鍛骨嘍囉，殺他，一隻手就能做到！”

    “那便好。”

    馮孤安繼續道：“我要你殺的第二人是陶桃，田萬鈞的侍女，同樣是他的左膀右臂，這賤人已經淬髓，恐怕不好對付。”

    嚴武沉吟道：“淬髓……也無妨，刺殺的話，我有把握能在五回合內殺了她，正面交鋒的話就要慢一些，二十回合之內解決她。”

    “這兩人雖有着田家的背景，但身邊卻沒有什麼隨從，你只要不在兵馬司動手，就不會有人阻撓你。”

    嚴武點點頭，道：“我知道了，現在他們剛剛劫走貨物，此時得意忘形，正是精神最鬆懈的時候，何況此事宜早不宜遲，要不，乾脆今夜就動手？”

    馮孤家眸光冷冽：“就今夜！”

    ……

    獅山區兵馬司。

    林閣已經將人手全部撤了回來，整個兵馬司都充斥着一股血腥味。

    “今夜辛苦各位了，本司馬已經準備好賞銀，只不過還得麻煩各位守在這裏，以防止他們狗急跳牆。”林閣看着幾人，言語客氣的說道。

    “司馬大人言重了，這本就是我等吩咐之事。”王秀清上前一步，義正言辭道。

    “那也得收下，皇帝還不差餓兵呢。”林閣笑着迴應，讓人取了庫房中的真金白銀，交到了每個人的手上，不管是兵馬司還是世家幫派的人，一分都不少。

    其實車架押回兵馬司，基本上就不會有事了，馮家也不敢闖入兵馬司來將貨物帶走，那是打城主府的臉，東郡是劍門的東郡，絕不會讓他們如此亂來。

    將各項事宜安置妥當後。

    林閣悄悄離開了兵馬司，轉到一個狹窄的巷道。

    時值深夜。

    烏雲遮蔽了月光，天地漆黑一片，附近除了兵馬司還有燈火外，其他到處都是漆黑一片。

    林閣靜靜地站在街巷中，周圍一片寂靜，落針可聞，耳畔傳來的只有輕微的風聲。

    “閣下跟了我一路，怎麼到了這裏，還是沒膽量出來呢？”

    林閣的聲音迴盪在巷子裏，他的聲音不大，卻清楚地傳進了嚴武的耳中。

    “你不是淬髓，不然絕對不可能會發現我。”

    前方轉角處，嚴武一臉凝重的走出，情報有誤，自己又被發現，對方還特意將他引到偏僻無人之地，怎麼看都是對方有十足的把握幹掉他。

    “一個死人，還是別知道這麼多了。”林閣平淡的聲音響起。

    安靜的衚衕巷子，似乎在瞬間殺機涌現。

    嚴武提槍，人未至，一點寒芒先到，這一剎那間的襲殺，是林閣見過，除了上次的五階妖獸外，最爲兇險的一次。

    幾乎沒有任何的徵兆，一出手間便是凌厲的殺招，若是放在林閣還在鍛骨圓滿，亦或是剛剛步入淬髓的那個時間裏，在這一槍之下，他躲不過去，只能拼着受傷硬接下來。

    可惜。

    林閣已經踏入淬髓多時，如今更是淬髓圓滿，現在他不僅擁有法力。

    武藝方面更是擁有着多種勢，在東郡，他除了明神武者和那位煉氣士城主以外，不懼任何人。

    鐺！

    一聲金鐵交鳴之聲響起。

    刀與槍碰撞，硬生生地砍在了那刺來的槍頭之上，將整個銀槍從其中劈開。

    “這怎麼可能！”

    一聲難以置信的驚呼響起。

    嚴武瞠目結舌地看着這一幕，感受着從手上傳來的那股沛然大力，一時間整個人都驚呆了，眼睛瞪得老大。

    這特麼是鍛骨？！

    馮孤安，你特娘的假情報害死人啊！

    逃！

    反應過來之後，嚴武幾乎沒有半點遲疑，只一瞬間就拼命退後，連兵器都丟了，整個人一下子就逃進錯綜複雜的巷道之中，幾乎是亡命一般。

    遠處。

    嚴武直到現在都無法相信自己的眼睛，自己那把槍可是用精鐵鑄造的，對方居然能夠一刀劈了。

    這是什麼樣的力量，哪來的怪物？！

    歸腑也未必能有吧。

    嚴武此時只恨爹媽給自己少生了兩條腿，跑得太慢，不過好在，全速奔逃之下，他已經接近內城了。

    而且回頭看去，對方並未追上來。

    這讓嚴武一下子安心不少，起碼是活下來了。

    然而就當他推開城門之時，眼前的景象更是讓他感到恐懼和迷茫。

    “閣下跟了我一路，怎麼到了這裏，還是沒膽量出來呢？”

    林閣的聲音迴盪在巷子裏，他的聲音不大，卻清楚地傳進了嚴武的耳中。

    這聲音在嚴武的耳中很冷，彷彿沒有任何情感。

    嚴武只覺得一股恐怖的危機感降臨下來，整個人像是一隻炸毛的貓，在無數次生死交鋒中練就的直覺和本能瘋狂的示警。

    嚴武沒有去想爲什麼對方會出現在前方，他明明走的是內城方向啊，難道遇上鬼打牆了？

    他拼命地逃，又一次看見了城門。

    但下一刻。

    相同的一幕再次出現了。

    “你……究竟是人是鬼……”

    嚴武一屁股坐在地面上，只覺得渾身血液都要凝固了，他喘着粗氣，艱難地看向緩步走來的林閣，露出恐懼神色。

    林閣漠然地重複道：“一個死人還是別知道這麼多了。”

    說罷。

    林閣舉起手中鋼刀，彷彿一束銀光從天而降，帶着無與倫比的可怖力道，斬向嚴武。

    ……

    “淬髓大成……也算不錯的補品了。”林閣看着眼前站立風化的乾屍喃喃一句，隨即轉身回了兵馬司。

    此前嚴武遭受的一切，竟只是幻境，隨着林閣魂魄的強大，致幻這道天賦神通的能力也愈加強大，已經能夠做到隨時拉人入幻境中。

    這對林閣的戰鬥力有着極大的提升。

    “馮孤安……馮孤平的胞弟，原來如此，上一次也是他，說起來我還得謝謝他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