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1章 鴻蒙

    混沌歸墟，從未有人到過的核心區域。

    數艘虛空戰艦突破屏障，又穿越過遍佈危機的小行星帶，緩緩朝着前方兩處界域靠近。

    它們一明一暗，又似一陽一陰，相互旋轉吸引，猶如太極圖案中的兩隻眼睛。

    又像是宇宙中的雙星系統，保持着奇妙的平衡與穩定。

    而隨着兩者的不斷運動，越來越多的混沌氣息向外滋生。

    尤其是在明暗交界的地方，甚至已經將混沌氣息凝結爲水，化作潮汐涌動的混沌海洋。

    虛空戰艦停了下來，艦首亮起兩道紅光，對準了明暗相交的中央。

    就像是測距的激光，穿透黑暗虛空，將混沌海洋的核心區域悄然照亮。

    這裏已經不再是液態，而是猶如巨型冰山一般的美麗晶核。

    它是整個“雙星系統”的中點。

    也是維持光暗和諧，陰陽穩定的支撐。

    同樣是混沌歸墟的核心。

    虛空戰艦懸停虛空不動。

    一邊吸收混沌氣息轉換能量。

    一邊大量收集分析數據。

    然後再第一時間向後傳遞出去。

    更遠一些的地方。

    歸墟死星緩緩旋轉，和混沌海洋保持着相對安全的距離。

    一艘艘運輸飛船飛出，進入小行星帶邊緣，裝上充滿混沌能量的隕石，再返回到死星空港進行卸載。

    遠遠望去，就像是成羣結隊的工蜂，在爲蜂巢採摘花粉辛勤勞動。

    死星表面不時閃過淡淡光芒。

    代表着原物之心正在思考，而且已經持續了一段時間。

    它像是在猶豫遲疑，對某件事遲遲無法做出決斷。

    而對原物之心而言，還從未有過如此長時間的推演計算，分析判斷，由此可見即將做出的決定絕對非同一般。

    忽然，雙星系統之外，充斥混沌能量氣息的小行星帶深處，幾顆小山大小的隕石無聲消失。

    下一刻，那片區域從無到有，悄然蕩起道道波紋漣漪。

    彷彿黑暗虛空變成了水面，又被誰投入了看不見的石子一般。

    就在此時，歸墟死星內警報激鳴。

    並且沒有任何緩衝，上來便是代表着最高序列事件的猩紅血色。

    預示着直面生死存亡的極度危險。

    歸墟死星猛然加速，沒有任何猶豫向後撤離。

    與此同時，還有密密麻麻的虛空戰艦離港，反向朝着波紋漣漪蕩起的位置發起自殺衝擊。

    無數道能量光束激射而出，將整個小行星帶都爲之映亮。

    剎那間不知多少隕石被氣化粉碎。

    這些本來是最爲重要的戰略儲備資源，平時無論是收集還是輸送，都容不得一星半點的閃失。

    但在最高序列事件的警報下，卻被原物之心棄之如蔽履，沒有任何的遲疑與猶豫。

    轟！！！

    所有攻擊光束合於一處。

    形成一道無比粗壯的巨型光柱。

    將悄然盪開的波紋漣漪淹沒籠罩。

    忽然，吱呀一聲輕響。

    在小行星帶內悄然傳開。

    緊接着，一隻蒼老慘白的手臂憑空出現。

    就像是一扇門被緩緩推開，有人要從通向未知的門後進入此間。

    璀璨光柱沒入“門後”，自此完全消失不見。

    一聲暗暗嘆息，雖然是從門後的黑暗深處傳來，卻彷彿像是在死星內部直接響起。

    下一刻，一個麻衣竹杖的老者進入歸墟。

    觀察到老者的出現，歸墟死星核心區域，原物之心的思維波動瞬間達到峯值。

    “於我而言，你的威脅其實並不算大，而且按照你現在的發展速度，短時間內也不會引起災難的降臨。

    再加上你如此獨特的生命形式，讓吾都有些欣賞的造物能力，所以吾即便是在發現了你之後，都沒有動任何將你毀滅抹除的心思。”

    蒼老聲音緩緩說着，聽上去有幾分沙啞和虛弱。

    “但是沒有辦法，因爲那個怪物的存在，吾不得不改變想法，在去找他之前先來你這裏一趟。”

    “你來找我做什麼？”

    距離最近的一艘虛空戰艦孤身上前，將原物之心的精神波動傳遞過去。

    “吾進入歸墟的目的只有一個。”

    蒼老聲音語氣平和，慢慢說道，“那便是將這裏收入囊中，用以彌補消耗，恢復實力。”

    “不然的話，以我剛剛從沉眠中甦醒的狀態，怕是不好和那頭怪物正面對敵。”

    “更進一步去考慮，本來老夫並不願與此方寰宇沾染太多因果，更不想以這種方式補益自身，但如果不這樣做，或許還來不及徐徐恢復，便會因爲那頭怪物再次迎來大劫降臨。”

    他說到此處停頓一下，再開口時聲音變得疑惑沉凝。

    “吾也想不明白，真界既已破碎，後面還被吾不惜代價引動寂滅之力，製造破滅災劫接連清洗，早已失去了超凡者修行的最好環境，那怪物爲何還能變得如此強大。

    這究竟是怎樣的天賦資質，能支撐起他一路不停瘋狂提升，僅僅只是在吾打了個盹的功夫，便已經成長到了這般高度層次。

    更奇怪的是，即便是被時空風暴和寂滅之力封鎮，那怪物竟然還能吞噬界域強化己身。

    甚至在已經達到很高層次，每前進一步都應該更加困難，需要花費無數時間精力的大前提下，他似乎都沒有受到太大影響，哪怕是已經快要觸碰到了那道危險屏障，也毫無停下來的意思。”

    死星表面光芒閃耀，在虛空中匯聚成一張不斷變幻的身影。

    最終固定爲一個年輕女子形象。

    她面無表情，緩緩問道，“觸碰到危險屏障，這又是什麼意思？”

    老者沉默片刻，嘆了口氣道，“修行者爲追尋永恆，生命層次不斷攀升，同時還會帶動無數後來者跟進追隨，便能讓寰宇盡顯欣欣向榮之景象。

    但一旦有修者突破界限，則會爲整個寰宇引來滅頂之災，而這也是老夫狼狽逃難至此的根本原因。

    任憑你擁有多強的實力層次，即便是在自身寰宇內登頂無敵，也無法面對來自時空長河的抹除，這就是苦海無邊，命運無定，神通終究難敵天數。”

    “所以說，吾既然從抹除中僥倖逃脫，又在近乎燈枯油盡之際，尋找到新的寰宇休養生息，便絕對不會坐視這種危機再次發生，因此而斷送掉獻祭所有才得來的一線生機……”

    感慨嘆息聲音未落，麻衣竹杖的老者便緩緩轉身，擡手朝着光暗交織容融、混沌氣息衍生的環繞雙星抓去。

    幾乎在同一時間，死星核心熔爐陡然爆發。

    一道能量洪流顯現，浩浩蕩蕩朝着老者衝去。

    劇烈震盪也在此刻轟然降臨。

    “本來還想着在收了歸墟之後，看能否將你做成標本紀念留存，可惜你非要自尋死路，那也就怪不得老夫下手無情。”

    老者又是一聲嘆息，目光中盡是耀眼光芒，正在從死星映照而來，剎那間便已經充斥了整個小行星帶。

    轟！！！

    熾烈光芒毫無徵兆破碎散亂。

    一隻遮蔽虛空的巨掌逆光而上。

    就像是翻手爲雲、覆手爲雨的佛祖五指山，將阻擋在前方的所有一切盡數毀滅殆盡。

    碾碎不知多少虛空戰艦，又重重破開死星堅固到極點的表面，一路朝着原物之心所在內核熔爐區域蓋壓下來。

    就在此時，能量洪流猛地倒行逆施。

    連帶着歸墟死星一起向內坍縮，盡數沒入一顆緩緩旋轉的原點。

    彷彿是一個沒有時間，沒有空間，質量趨於無窮大的點。

    巨掌繼續向前，已然逼近位於死星核心區域。

    轟！

    那個看上去毫不起眼的核心原點，恰好在巨掌落下的一刻猛然炸開。

    爆發出前所未有的能量潮汐，甚至在數個呼吸間便幾乎摧毀了整個混沌歸墟。

    不久後，一道蒼老瘦削身影緩緩顯化虛空。

    他擡手拭去脣邊一縷血跡，目送一道流光自爆炸中心遠去，很快消失在視線盡頭，猶豫片刻後終究還是沒有上前追趕。

    畢竟他過來的主要目的並非殺戮，而是爲了盡快恢復實力，那麼在主要矛盾沒有真正解決前，完全沒有任何必要節外生枝。

    一念及此，老者再次轉身看向混沌結晶。

    在原物之心近乎同歸於盡的攻擊下，混沌結晶表面也出現了密密麻麻的裂痕，再也不復之前渾然一體、通明剔透之形態。

    更重要的是，因爲結構遭到破壞，結晶內凝結的混沌氣息開始向外泄露。

    其速度越來越快，總量越來越大，怕是不需要多少時間就會席捲整個歸墟之地。

    不過對於他來說，這些都不算什麼問題。

    相反由於混沌結晶的破裂，還極大降低了吞噬吸收的難度，省去了相當一部分時間精力。

    時間一點點過去。

    混沌海洋近乎乾涸不存。

    位於中央的混沌結晶也漸漸消失。

    就連相互吸引旋轉的雙星，也肉眼可見失去了動力。

    所有一切都開始陷入冰冷死寂。

    老者睜開眼睛，緩緩呼出一口濁氣。

    原本乾枯如柴的身軀，明顯變得潤澤豐盈起來。

    “一切順利的話，大概還需要兩天時間，吾就能將混沌歸墟完全吞噬。”

    “然後便可以通過對寂滅之力的感知，找到那頭怪物在黑暗虛空留下的痕跡。”

    “必須要在最短時間內置他於死地，不然按照這個傢伙堪稱無解的成長速度，只要再稍稍耽誤些許時間，怕是連我都難以將他制服……”

    “嗯！？”

    “這是什麼情況！？”

    老者還在加速吞噬，毫無徵兆面色大變，眼神表情甚至有些不解茫然。

    就在剛纔，那道被他親手送入時空亂流的寂滅之力，竟然直接消失不見了。

    無論用什麼辦法去探查感知，都找尋不到它存在的痕跡。

    “連我都只是留存借用，無法完全掌控的寂滅之力，幾乎沒有可能融入此方寰宇之中，又怎麼可能會毫無徵兆直接消失？”

    “到底是哪裏出了問題？”

    “難道是那頭怪物已經突破界限，終於招致了監察者降臨此間！？”

    “不，不對，監察者如果出現，即便是它們刻意收斂氣息，整個寰宇也會因此而動盪顫慄，那樣的話我不可能沒有任何感知。”

    “所以說究竟是什麼原因，導致了寂滅之力的消失？”

    ………………

    ……………………

    風暴亂流浩浩蕩蕩。

    在黑暗虛空深處急速穿行。

    而且隨着時間的推移，它非但沒有減弱的跡象，反而變得愈發猛烈起來。

    一個又一個界域被席捲而過。

    留下的只有些許殘骸碎片。

    凌亂鋪灑在空蕩虛妄的黑暗空間。

    衛韜在時空風暴中隨波逐流。

    只有在發現可以進食的目標時，他才會舒展身體、御使力量，用以改變亂流前行的方向。

    將目標吞噬完畢後，衛韜便開始閉關修行，等待着下一個獵物的出現。

    狀態欄內，功法界面。

    名稱：混沌法身。

    進度：五百九十。

    狀態：破限四十九段。

    描述：諸法歸因，混沌初開。

    “是否消耗一枚金幣，提升混沌法身修行進度。”

    衛韜將所有觸鬚收回，盯着狀態欄功法界面，依舊選擇了是。

    神祕氣息轟然降臨。

    彷彿與時空風暴融爲一體，籠罩包裹他的身體。

    體內血網竅穴開始激盪共鳴，並且朝着越來越恐怖龐然的方向發展。

    除此之外，洞天之域也在被神祕氣息灌注滋潤。

    以近乎自稱一域的混沌神樹爲根本，以公園小鎮爲核心，大體上已經完成了對太虛靈境和無盡血海的融合，基本上只差最後兩步便能夠真正完成。

    而這一切，都隨着混沌法身的提升而漸漸成型。

    時間一點點過去。

    神祕氣息不再注入，各種變化漸漸止歇。

    混沌法身終於來到破限五十段，彷彿觸碰到了一層若有似無的屏障。

    衛韜睜開眼睛，換了個更加舒服的姿勢，還要小心控制着身體，以免一不小心用力過猛，將已經被自己視爲宇宙穿梭電梯的風暴亂流直接攪散。

    他打開狀態欄，注意力投向功法界面。

    名稱：混沌法身。

    進度：百分之六百。

    狀態：破限五十段。

    描述：鴻蒙肇始，乾坤奠基。

    衛韜心中一動，第一時間便發現了描述的變更。

    從諸法歸因、混沌初開，變成了鴻蒙肇始，乾坤奠基。

    所帶來的變化主要有兩點。

    一是在將混沌法身進入破限五十段後，似乎打開了某道枷鎖，開始自各個竅穴內向外散逸出淡紫氣息，又沿着愈發恐怖的血網遊遍周身，甚至還在自然而然滋潤補益真靈神魂。

    第二點，則是那道淡紫氣息，被他命名爲鴻蒙紫氣的東西，出現後對於外界的影響。

    最大的變化就在於那道寂滅之力。

    之前無論他如何努力，都無法阻止寂滅之力對自己的消耗與侵蝕。

    最終只能是採取最笨的法子，用吃的方式來進行補充。

    在此過程中，還要強忍痛苦刻苦修行，不斷向上提升混沌法身，以此達到強化肉身神魂，減緩破壞侵蝕的效果。

    還好隨着破限層次的攀升，那道寂滅之力對自身的影響也越來越小，終究是將惡化的狀態扭轉了回來。

    但讓衛韜難以理解的是，他竟然無法將這種力量諸法歸因，不管怎樣嘗試都未能納入己身。

    這種力量很奇怪。

    和其他力量有着極大不同。

    就像是油和水的區別，甚至給他帶來無處下口的感覺。

    即便是有着諸法歸因，也很難融入到自身力量體系之中。

    直到混沌法身達到破限五十段的高度層次，鴻蒙紫氣無中生有遊轉周身，才算是真正開啓了諸法歸因的進程。

    不過鴻蒙紫氣從何而來，又爲什麼能吸收寂滅之力融入己身，衛韜思慮許久，依舊不解其意。

    本着遇事不鑽牛角尖的原則，他很快將疑問暫且拋之腦後，開始尋找可以補充能量的獵物。

    這麼長時間過去，衛韜還是對崩掉自己一顆牙的界域回味不已。

    雖然在之後又吃了不少東西，但無論是味道還是營養，任誰都無法和那處界域能夠比擬。

    衛韜暗暗嘆息，將發散飄飛的思緒來回，開始內視自身，適應掌控再次提升的強大肉身。

    而且更進一步去推演思考，再通過研究剛剛歸因的寂滅之力，他忽然發現黑暗虛空同樣變得有些不同。

    或許將要發生，甚至是已經開啓了未知的變化。

    至於這種變化到底是向好發展，還是會將一切引向危險，他現在還無法看得清楚分明。

    忽然，九點鐘方向傳來濃郁能量波動。

    這種感覺，似乎還和混沌氣息有關。

    衛韜頓時有了興趣，便引動風暴亂流轉向，朝着那處地方靠近過去。

    轟！！！

    黑暗虛空劇烈震盪。

    蕩起道道波紋漣漪。

    緊接着嘭的一聲巨響，就像是一扇大門被猛地撞開。

    一隻無法用語言形容的恐怖巨掌，毫無徵兆從擴散的漣漪內衝了出來。

    橫亙無盡虛空，彷彿要將黑暗都捅出一個窟窿。

    轟隆！！！

    在那只巨掌的壓迫下，就連時空亂流都出現了剎那的凝滯。

    只是蜷縮在時空風暴內的衛韜，竟在此時逆流而出，眼睛裏還閃爍着極度興奮的光芒，朝着那只撕裂黑暗虛空的巨掌正面迎上。

    轟！！！

    巨掌落到一半，卻毫無徵兆停了下來。

    一個鶴髮童顏的老者，剛剛在黑暗深處顯化身形，只是低頭向下看了一眼，原本充滿疑惑的表情頓時再次大變。

    紅潤的面頰瞬間一片煞白，眉宇間陰雲密布，看上去幾乎就要滴出水來。

    “這個傢伙，怎麼可能會這樣！？”

    “從吾引動時空風暴與寂滅之力將其封鎮，到現在才過去多長時間，他的實力層次竟然又出現了肉眼可見的增長，雖然還沒有破開界限，但也已經距離不遠。

    更難以想象的是，他到底長了一副怎樣的牙口，竟然連寂滅之力都能吞噬吸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