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5章 碧落

    靈霧、混沌、血海。

    三者不斷吸引靠近，卻又相互對抗排斥。

    直到以那座戰爭要塞爲中心，形成了看似簡單粗陋，實則無比複雜的動態平衡。

    一縷青色光芒微不可見，在光暗交界處悄然穿行。

    淡淡青光之內，一道曼妙身影若隱若現。

    彷彿忽而近在眼前，忽而遠在天邊，給人帶來極度詭異的衝突矛盾感受。

    碧落速度極快，瞬息之間便越過茫茫靈霧海洋，靠近了那尊難以用語言形容的龐然大物。

    從極遠處看去，他似乎才剛剛睡醒，正在一點點直起身體。

    只是仔細觀察感知後才能發現，伴隨着他的動作，整個太虛靈境都在崩潰瓦解，陷入破滅。

    這種徒手毀滅世界的強烈壓迫感，即便她身爲碧落天主人，又剛剛將黃泉弱水納入己身，都不由得出現了短暫的失神。

    剛纔隔着將近整個靈霧海洋，她還沒有特別清晰的認知，因此對於他的實力層次估量，只是一個大概的推測計算而已。

    而直到此時此刻，由於距離的接近，靈霧之海對於感知的影響漸小，碧落才驀然驚覺，哪怕她已經真正將整個碧落天完全納入掌控，即便是動用乾公子所賜的寶物，似乎都不好將那個傢伙輕易擊敗拿下。

    唰……

    一抹黑白交錯的幽光自指尖探出。

    就像是擁有了生命與靈性，剛剛顯化便凌駕於淡青光芒之上，卻又在瞬息間完美融入其中，完全沒有引起靈霧之海絲毫波動。

    碧落緩緩低頭，目光凝聚指尖上方，眼神中閃過冰冷森寒光芒。

    但事到臨頭，她卻又有些猶豫。

    乾公子賜予的寶物非同一般，幾乎等同於她如今一身修爲的力量源泉，若是就此用在這個傢伙身上，又萬一出了什麼差池，絕對是得不償失之舉。

    更進一步去想，當下此人正和血海歸墟糾葛交織，三方力量恰好處於某種脆弱平衡之中，如果貿然插手進去的話，不是沒有可能引起一系列的連鎖反應。

    最嚴重的結果，甚至有可能讓自己成爲衆矢之的，被太虛靈境、無盡血海和混沌歸墟三面夾擊。

    真要是落得這樣的情況，別說是她自己，即便是當初的兄長親至，怕是也逃不過身死道消的悽慘結局。

    一念及此，碧落當即停了下來。

    保持着一個相對安全的距離，沒有再向那尊破開界域屏障，向外延伸舒展身軀的龐然大物靠近一步。

    她是在觀察，也是在等待。

    只要有足夠耐心，便可以尋找到最好的機會，用最小的代價得到最好的結果。

    而在此過程中，淡淡水霧不停自碧落體內散開，無聲無息融入進翻滾涌動的靈霧之海。

    用春風化雨的方式，潤物細無聲的手段，將黃泉弱水悄然摻雜進來。

    並且和靈霧完美融爲一體，幾乎感知不到變化的出現。

    太虛靈境。

    衛韜承受着越來越大的壓力。

    卻也藉此機會，對血海意志和原物之心的實力層次，有了一個更爲清晰深刻的認知。

    現在的他，確實還不是它們的對手。

    還存在着肉眼可見的差距。

    但嚴格說起來，這種差距雖然有，卻並沒有大到無法彌補的程度。

    因爲在得到太虛之精後，他正在將整個靈境和霧海慢慢納入掌控，從某種意義上講也已經邁過了那道看不見摸不着的門檻。

    如此一來即便是有差距，那也是量的層次，而非是質變的高度。

    不知不覺間，伴隨着咔嚓一聲輕響，整個太虛之精被完全吸收乾淨。

    隨之而來的，則是全方位的變化和提升。

    首先是對於太虛靈境的吞噬融合，速度便在此時陡然加快十倍不止。

    除此之外，衛韜隱於靈霧之海，彷彿已經和其融爲一體，對其掌控力瞬間向上提升一個量級。

    而且有了突破口之後，吸收速度還在不斷加快之中。

    按照現在的趨勢，也許用不了太長的時間，就能將整個靈霧之海全部納入掌控。

    但就在下一刻，衛韜心中忽然一動，感知到了些許不同的東西，似乎出現在了靈霧之海深處。

    他甚至控制自己，暫停了對靈霧之海的吸收同化進程。

    而隨着時間的推移，那種奇怪感覺非但沒有消退，反而變得更加濃郁起來。

    就像是有什麼人隱藏在靈霧海洋，還和他所修功法分支有着一絲相似之處，莫名生出一種似曾相識燕歸來的熟悉感覺。

    衛韜仔細辨別，深入感知，卻還是無法尋找到這種感覺的源頭。

    他有些煩躁地深深吸氣，靈霧之海瞬間大浪滔滔，甚至引來歸墟血海自發反擊，爲自身帶來更大壓力。

    一口濁氣呼出，衛韜已經冷靜下來。

    飯要一口一口吃，路要一步一步走。

    吃太多容易撐到胃，走太快容易扯到蛋。

    所以說想太多也沒有任何用處，除了讓人頭暈腦脹外，也不會改變當前所面臨的局勢，倒不如趁此機會開始一段新的修行，將自身實力層次再次向上破限提升。

    畢竟如今是三足鼎立的情況。

    他雖然是相對弱勢的一環，單獨對上任何一方都難操勝券。

    但在此時此刻，最弱一環卻有着最強的攪局能力，讓互相牽制抗衡的歸墟血海都有些投鼠忌器，沒有將更多力量投注到他的身上，盡力避免自身陷入腹背受敵的局勢之中。

    因此即便是處於被壓迫的下風，至少在血海意志完全陷入混亂之前，衛韜認爲自己的處境還算是相對安全。

    反倒是隱藏在靈霧之海的那個傢伙，給他帶來了更多的不適。

    此次提升的目的之一就是爲了將其找出，在最終決戰來臨前，先解決掉所有可能存在的內部問題。

    悄無聲息間，狀態欄浮現眼前。

    功法界面，經過之前整合後，如今便只剩下了唯一的一欄。

    名稱：混沌法身。

    進度：一百二十。

    狀態：破限二段。

    描述：諸法歸因，混沌初開。

    “是否消耗一枚金幣，提升混沌法身修行進度。”

    衛韜深吸口氣，毫不猶豫選擇了是。

    轟！！！

    神祕氣息猶如滔天大浪，便在此時猛然灌注身體。

    引動整個靈霧之海形成漩渦，瘋狂朝着那尊龐然身軀涌去。

    此時此刻，太虛靈境即將不復存在。

    當初的地下靈脈，已然與血網連爲一體，交織相融不分彼此。

    就連靈脈匯聚形成的靈泉靈湖，也變成了體內新的竅穴，開始按照固定節奏頻率不停漲縮。

    除此之外，殘存下來的靈境洞天，盡數被吞噬納入到神樹小鎮中，將原本空間繼續向外延伸拓展。

    轟！！！

    衛韜緩緩舒展身體，頓時引發風暴亂流肆意席捲，將靈霧之海攪動得愈發洶涌澎湃。

    終於，各種變化漸漸趨於停息。

    就在此時，又一枚金幣被投入進去。

    更加劇烈的變化被瞬間引爆，也將混沌法身對太虛靈霧的吞噬引向下一個高潮。

    接下來時間一點點過去，金幣也一枚枚消失。

    盡數變成愈發強悍的實力，通過神祕氣息反饋本體。

    也將混沌法身境界不斷向上攀升，自破限二段作爲起始，一路朝着破限十段而去。

    最終停留在破限九段的層次，只差一步便能臻至百分之兩百的修行進度。

    衛韜深深吸氣，又緩緩呼出。

    一呼一吸間，靈霧之海都隨之循環流轉，彷彿形成了一個新的閉環。

    “找到你了！”

    “怪不得有莫名熟悉的感覺，想不到竟然是弱水黃泉，碧落青天，更沒想到她已經變得如此厲害。”

    “如果不是我曾經修習過青蓮祕法，又通過混沌法身的破限將其一並提升，怕是直到現在都無法將她尋找出來。

    甚至有可能會被侵蝕真靈神魂，在不知不覺間便落入到她所編織的死亡大網之中。”

    唰！！！

    彷彿一道微風拂過。

    悄然擾動靈霧，無聲幻化出一道虛幻身影。

    碧落便在此時睜開眼睛。

    一縷熾白火焰悄然顯現，照亮了前方的黑暗，也映出了那道穿透霧海，正在緩步行來的男子身影。

    她面無表情，眼神卻一點點變得冰冷沉凝。

    “有道是衆裏尋她千百度，驀然回首，那人卻在燈火闌珊處。”

    “原以爲靈霧之海出現異常，是冥虛和巨靈給我挖坑留下的後手，沒想到卻是碧落天主親臨此間，如此出乎預料的發展，竟然讓我一時間都沒能反應過來。”

    衛韜微笑說着，姿態輕鬆隨便，絲毫沒有展露出任何的敵意。

    但在碧落的感知之中，卻是能夠清晰察覺到周圍靈霧都被凍結，就連體內力量也出現了明顯的滯澀。

    這種手段，這種壓力，簡直超出了她的想象。

    然而更加可怕的，還是他非人的天賦資質，以及相應的實力提升速度。

    就在她的眼皮子底下，只用了如此短的一點時間，便在原有基礎上接連破境，達到了一個全新的高度層次。

    甚至沒有給她留下足夠反應時間。

    碧落的心一點點沉了下去，許多繁雜的念頭悄然泛起。

    如果她沒有這麼着急，而是再稍微等上一等，不說達到當初兄長的修爲境界，至少也能將碧落黃泉的力量更多發揮出來，那麼也未必不能戰而勝之。

    但現實就是現實，沒有任何如果可言。

    就像是現在，她心中閃過兩次如果，就說明心境已亂，在對面那道審視觀察目光的注視下，幾乎失去了冷靜判斷的能力。

    碧落屏息凝神，收斂所有思緒。

    竟然不退反進，便在此時向前一步踏出。

    她有屬於自己的驕傲，也不缺乏直面生死的勇氣。

    尤其是在現在這種情況下，更是只能向前，不能後退。

    必須不惜一切代價將他拖住。

    哪怕只是短時間的相持，也能引起歸墟血海的連鎖反應，爲自己創造脫身的機會。

    而若是連拖延都無法做到，那麼明年的今日，或許就是她的忌日。

    再也沒有重新復起的可能。

    轟！！！

    碧落一步向前，素手輕揮。

    陡然一股磅礴巨力爆發。

    以她所在的位置爲中心，大片靈霧被瞬間清空。

    顯化出一方蒼穹天青，地涌黃泉之瑰麗景象。

    彷彿要將靈霧海洋鬥一分爲二，一截兩斷。

    “上窮碧落下黃泉，兩處茫茫皆不見。”

    “想不到竟然在這種情況下，讓我見到了完整的碧落天。”

    “她一上來便傾盡全力，想要以自身洞天界域將我拖住，再以碧落黃泉影響侵蝕我的真靈神魂，試圖打破我和歸墟血海三足鼎立的脆弱平衡，好讓自己能夠抽身退走，甚至可以趁機渾水摸魚、落井下石。

    那麼我倒要看一看，究竟是我先將她打死，還是讓她計謀得逞，借力打力引爆對峙僵持的戰局。”

    衛韜暗暗嘆息，同樣一步向前迎上。

    緩緩擡起手掌，朝着瞬間充斥了整個視野的碧落天按壓落下。

    ………………

    ……………………

    在經歷了血海生靈入侵的連番大戰之後，碧落天已經漸漸恢復了平靜。

    尤其是當碧落殿下成功破境，化身天地後，所有一切都開始了前所未有的興盛發展。

    四主峯之一的奈落峯頂。

    新任奈落峯主端坐大殿，體悟感知更深層次的弱水真意，整座山峯都被淡淡水霧包裹籠罩。

    嘩嘩水聲縈繞耳畔，又有朵朵青蓮翩然綻放，共同營造出一片如夢似幻的優美景象。

    忽然咔嚓一聲輕響，彷彿從蒼穹之上悄然盪開，也將奈落峯主的入定修行瞬間打斷。

    她猛地睜開眼睛，面上浮現出驚訝詫異表情，不可置信般擡頭朝着上方望去。

    幾乎在同一時間，整個奈落峯猛然劇烈震動起來。

    奈落峯主面色遽然大變，再也不復剛纔的飄渺平淡，而是無法抑制地顯露出來一絲無措與惶然。

    下一刻，伴隨着接連炸響的隆隆雷聲，彷彿整個天地都在顫抖哀鳴。

    屋頂被驟起的罡風直接掀翻，瞬間化作無數木石碎片，翻滾旋轉着墜下崖壁消失不見。

    直到此時，奈落峯主才猛地回過神來。

    她閃電般結出一道法印，將狂暴涌動的水霧盡數收歸體內，讓自己能夠更加清晰查看究竟發生了什麼事情。

    透過大殿屋頂破開的大洞，她看到蒼穹正在被撕裂。

    就像是一塊青色鏡面，從中間被敲出一道裂紋。

    然後裂紋迅速擴大，密密麻麻佔據了好大一片區域。

    一個無法用語言形容的龐然大物，正在一點點從外面艱難探入。

    巨大爆炸轟鳴聲響徹天地。

    奈落不由得屏住呼吸，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那個東西，竟然是一隻猙獰巨爪。

    它正在破開屏障，帶着無比狂暴的氣勢，朝着地面緩緩蓋壓下來。

    此時此刻，面對着充塞天地的恐怖利爪，她發現自己竟然如此渺小，甚至連一隻螻蟻都算不上，至多只能被稱之爲一粒微塵而已。

    在撕裂虛空的巨大壓迫下，根本沒有任何的抵抗之力。

    轟！！！

    以四主峯爲首，碧落天內所有防禦法陣同時開啓。

    爆發出璀璨絢爛的光芒，挾裹着有如實質的弱水真意，朝着那尊擎天闢地的巨爪猛然對撞過去。

    轟！

    整個天地都在劇烈顫抖。

    剎那間不知多少防禦法陣破碎崩潰，卻只是將那只龐然大物堪堪阻攔了一瞬。

    然後便又再次向下按壓籠罩而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