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9章 天命

    太虛靈境，北地荒原。

    一座巍峨大山紮根深淵。

    峯頂直入雲霄，幾乎就要頂開界域屏障，深入到外面無比混亂的虛空之中。

    傅郇立於峯頂涼亭，周邊盡是金色電光，將夜幕下的天地盡皆照亮。

    還有連成一片的隆隆雷聲，環繞大山不斷炸響。

    連帶着整座大山都在微微震顫，彷彿要從深淵之下拔地而起，沿着蒼穹之上的裂隙缺口緩緩飛走。

    時間一點點過去。

    山體的動盪也變得愈發劇烈。

    使得北地荒原天塌地陷，如同末日降臨一般。

    咔嚓！

    咔嚓咔嚓！

    大片山石向下滑坡，製造出漫天煙塵的同時，也露出內裏更加漆黑光滑的表面。

    傅郇站在唯一沒有動盪、不受任何影響的涼亭中央，目不轉瞬注視着聖山的變化，視線落在一層山石崩塌瓦解後的變化，心中一個念頭驟然升騰，剎那間便佔據了幾乎全部意識空間。

    下一刻，傅郇猛然擡頭，再次看向高空之上的裂隙缺口。

    那尊暗紅大手還在努力，想要縮入到血色漩渦之內。

    但無論它怎樣努力，縱然漩渦入口已經膨脹到極限，感覺馬上就要被撕裂的樣子，都在最後一步被牢牢卡住，根本無法原路返回。

    傅郇深吸口氣，又重重向外吐出，

    他努力平復激盪紛亂的思緒，下意識地喃喃自語，“聖山不是山，而是神主本體，怪不得那只暗紅血手無法返回漩渦，就那麼小一個孔洞，能容得下衛老爺的身體才是怪事。”

    轟隆！！！

    陡然又是一聲驚雷炸響。

    彷彿整個天空都在隨之劇烈動盪。

    傅郇不由得眯起眼睛，瞳孔驟然收縮至極點。

    內裏映照出一幕奇幻詭異的景象。

    那只通體暗紅，猶如無皮血肉組成的大手，就像是被一股磅礴巨力拉扯，竟然一點點從血色漩渦內部向外探出。

    還有尖銳淒厲的嘶嚎，從大手後方不斷傳出，聽上去就像是妖魔低吼咆哮，將吃奶的力量都使了出來。

    但隨着時間推移，暗紅大手愈發向外拔出，咆哮聲漸漸變了聲調。

    從一開始的憤懣震怒，到後面的驚恐害怕，直至變成尖銳淒厲的哀嚎。

    但不管它如何拼命掙扎，卻都無法避免被向外拉出的趨勢。

    就連那道血色漩渦，也開始隨之向下偏移，不斷朝着蒼穹之上的那道缺口靠近過來。

    “這種程度的力量，簡直超出了想象。”

    “就算是最強大的改造戰士，怕是都無法與之正面抗衡，也唯有原物之心所在的死星要塞降臨，或許才能將神主陛下壓制下來。”

    傅郇看得目瞪口呆，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就在此時，又是咔嚓一聲巨響。

    將所有聲音全部蓋壓下去。

    那只暗紅巨手四分五裂，就連血色漩渦也隨之崩潰瓦解。

    挾裹着滔滔猩紅大浪，從缺口傾瀉到太虛靈境之內，就像是一條血色瀑布懸掛天地。

    傅郇不由自主屏住呼吸，視線深入到血色瀑布深處，目光追尋着那尊長着兩個腦袋，八隻手臂的龐然身軀，看着她翻滾旋轉，直至四分五裂，混入混亂血水消失不見。

    “剛纔還囂張霸道的血海生靈，竟然就這樣死的無聲無息，連稍大一點兒的浪花都沒能泛起。”

    傅郇嘆了口氣，再次移開目光，想看一看洶涌澎湃的血浪，究竟會對太虛靈境造成怎樣的影響。

    下一刻，讓他驚訝的事情再次發生了。

    血色瀑布並未墜落地面。

    尚在半空便被聖山吞噬吸收，幾乎沒有一星半點的浪費。

    悄無聲息間，一道虛幻身影顯化，出現在涼亭中央。

    傅郇沒有任何猶豫，當即跪伏下去，以頭觸地表示臣服。

    衛韜並沒有低頭看上一眼，而是一直都在擡頭仰望天空。

    他注視着那道血色漩渦，很是遺憾地嘆了口氣，“你說，我都已經那麼配合了，可爲什麼就是不能成功進去呢？”

    過得片刻，傅郇才猛然反應過來，斟酌着措辭小心翼翼回道，“在屬下看來，有可能是那道血色漩渦窄緊狹小，又過於較弱柔嫩，所以才無法容納老爺神聖偉岸的身軀。”

    “是啊，我已經盡了最大的努力收斂力量，想要鑽進那個洞內遊覽一番，就連她也在努力握住我往裏面塞，但是很遺憾，我們終究還是失敗了。”

    說到此處，他又是一聲暗暗嘆息，“不過此次吃掉了一隻營養豐富的血海生靈，還順帶吞噬汲取了大量血海之力，倒是也不枉費我的一番辛苦努力。”

    衛韜喉嚨涌動，雖然只是一道虛幻身影，卻是在做出不停吞嚥的動作，面上漸漸浮現出心滿意足表情。

    時間悄然流逝。

    那道血色瀑布終於漸漸乾涸。

    只剩下一條淅淅瀝瀝的溪流，還在透過缺口向內流淌。

    “就這？”

    “我費了那麼大勁，才吸兩口就沒有了？”

    衛韜緩緩睜開眼睛，不由自主皺起眉頭。

    他一點點張開嘴巴，做出深深呼吸的姿態。

    轟隆！！！

    剎那間罡風呼嘯，電閃雷鳴，整個聖山都在轟然震動。

    尖銳呼號自界域屏障外傳來。

    緊接着轟的一聲巨響。

    本已經變得黯淡的血色漩渦，在這一刻再次掀起滔天大浪。

    小溪瞬間變成江河，順着那道缺口洶涌灌注進來，再一次開始滋潤嗷嗷待哺的巍峨聖山。

    其間還夾雜着大量靈霧，甚至還有混沌氣息，同樣被衛韜一口嘬了進來，混入到血色瀑布之中，全部被聖山照單全收，幾乎沒有一絲一毫浪費出現。

    時間一點點過去。

    這一口氣彷彿無休無止。

    裂隙缺口外血浪滔滔，靈霧之海涌動不休。

    太虛靈境內則狂風呼嘯，地動山搖。

    彷彿整個天地都在顫抖哀鳴。

    直至咔嚓一聲脆響。

    似乎有什麼異物順着裂隙墜落下來，重重撞擊卡在聖山之中，天崩地裂般的異象才猛地停了下來。

    衛韜閉上嘴巴，眉宇間閃過些許疑惑表情。

    他下意識擡起手臂，似是想要剔一下牙縫。

    指尖到了嘴邊才想起來，這只是他顯化出來的虛幻身影，真正被異物卡住的地方，其實還在於涼亭下面的聖山之中。

    幾根猶如巨蟒的觸鬚沒入黑暗，片刻後又纏繞着一具金屬殘骸鑽了出來。

    衛韜微微皺眉，輕輕踢了跪伏在地的傅郇一腳。

    “你看看這個東西，是不是有些眼熟？”

    傅郇擡起頭來，面色頓時生出變化，“回老爺的話，如果屬下沒認錯的話，這應該是原物戰士留下的殘骸，它們便是原物之心製造出來的戰爭兵器。”

    衛韜陷入思索，“原物之心打造的戰爭兵器，竟然被我一口吸進了嘴裏塞了牙縫，倒是一件值得深究的奇怪事情。”

    傅郇注視着血色漩渦，傾盡所能深入感知，片刻後陡然失聲說道，“老爺，我看到了戰爭要塞，竟然出現在了無盡血海之中！”

    “戰爭要塞，出現在了無盡血海？”

    衛韜眼中光芒閃爍，目光越過茫茫靈霧，深入到血色漩渦深處，順着傅郇所指的方向，陡然“看到”一幕堪稱恢弘的奇幻景象。

    洶涌澎湃的無盡血海深處。

    一道混沌漩渦從無到有緩緩顯形。

    而且越來越大，直至佔據了大片區域，都還沒有真正停止下來，依舊越來越快朝着四面八方擴張。

    不久後，隨着第一架通體銀色的機械戰甲從中鑽出，剎那間大量機械戰甲蜂擁而至，跟隨着一艘艘銀色戰艦，猶如水銀瀉地般朝着四面八方擴散出去。

    時間一點點過去。

    隆隆巨響自混沌漩渦深處再次傳出，又有一座比山嶽還要更加龐大的金屬要塞，一點點從混沌漩渦深處擠入血海之中。

    轟！！！

    無盡血海掀起滔天大浪。

    重重拍打在那座巨型要塞上面。

    就像是吹響了戰爭號角，將血海意志瞬間傳遍四方。

    金屬要塞在大浪中巋然不動，就像是一座高山矗立波濤，掩護着越來越多的戰艦戰甲通過漩渦，一批批進入到血海之中。

    而在更遙遠的地方，一個個血海生靈族羣開始集結，組成一座座殺機森寒的大陣，朝着混沌漩渦所在的位置迅速逼近過來。

    不知多少歲月已來，至少在這些血海部族誕生靈智後，它們不止一次降臨侵蝕其他天地界域，卻還是第一次見到反向入侵無盡血海的敵人。

    而且還是這樣龐大的規模，讓它們都感到撲面而來的磅礴壓迫感。

    頓時引燃了血海生靈的怒火，將它們本就簡單狂亂的心智瞬間引爆，誓要用最爲殘酷的手段將這些入侵者的鮮血放幹。

    甚至還要在血海意志的指引下，循着對方的氣息反殺回去，將那處天地界域化作完全的生命絕地。

    如此才能夠一解它們的心頭之恨。

    金屬戰艦、機械戰甲，在無盡血海深處迅速鋪開。

    迎面撞上氣勢洶洶而來的戰陣，頓時將血腥慘烈的戰爭引爆打響。

    太虛靈境，北地荒原。

    衛韜收回擡頭仰望的目光，長時間透過重重阻礙，隔着如此遙遠的距離觀戰，讓他都不由得感到了眉心脹痛的疲憊。

    累了困了，就要及時補充營養。

    所以說，他當即再度張開嘴巴，又是一陣毫無保留的暴風吸入。

    轟！！！

    剎那間血色瀑布再次倒懸，自蒼穹之外涌入進來。

    混合着愈發濃郁的混沌氣息，再搭配上靈霧之海的霧氣，被點滴不剩汲取吞噬。

    中間還有些許塞牙縫的小玩意，不過既然已經知道了它們是什麼東西，衛韜也就不再特意將之剔出，而是一股腦全部吞了下去，將其當做食物一併消化吸收。

    太虛靈霧、混沌氣息、血海之力。

    三者交織匯聚，融爲一體。

    全數變成營養補益身體。

    一段時間之後，就連他都感到有些飽脹難過。

    悄無聲息間，虛幻狀態欄顯現眼前。

    衛韜將目光投向功法界面。

    名稱：混沌法身。

    進度：百分九十。

    狀態：深不可測。

    描述：諸法歸因，混沌初開。

    “是否消耗一枚金幣，提升混沌法身修行進度。”

    他凝聚精神，朝着是的選項點了下去。

    轟！！！

    磅礴神祕氣息降臨，融入三位一體的能量洪流中，開始提升強化混沌法身。

    剎那間風起雲涌，整個天地都爲之激盪轟鳴。

    引發的震動遠遠傳遞出去，就連靈元修士所在的斷界山南，都能夠感知到越來越清晰明顯的天地異象。

    轟隆！！！

    深淵下陷，岩漿奔涌。

    與之相對應的，則是聖山再次向上拔高。

    幾乎已經貼到那道巨大缺口的邊緣，只差一點就要將峯頂鑽出靈境之外，真正進入到愈發混亂的靈霧之海。

    時間一點點過去。

    劇烈變化終於漸漸平息。

    但就在此時，又一枚金幣悄然投入進去。

    狀態欄陡然一陣模糊。

    引來更加磅礴恐怖的神祕氣息降臨，將剛剛趨勢漸緩的變化再次轟然引爆。

    在傅郇狂熱無比的叩拜中，衛韜有些虛幻的身影蹈虛凌空，一步步來到蒼穹之上的界域屏障。

    然後將頭探了出去，張開嘴巴猛地向內一吸。

    轟！！！

    大片區域的靈霧被瞬間抽空。

    與此同時，血色漩渦瘋狂旋轉涌動，將更多血色大浪注入靈境。

    中間還夾雜着越來越多的金屬殘骸，以及各種活的死的血海生靈，即便是拼命掙扎逃生，也改變不了順流而下的命運。

    “這，這簡直太可怕了。”

    “不愧是神主陛下，竟然還能繼續向上破境提升。”

    “竟然連發生在血海深處的戰爭，都受到了不小的影響，在我的觀察感知中，甚至連雙方絞殺在一起的戰陣，也出現了不同程度的晃動。

    更不要說那些在外圍遊弋的散兵，直接就被神主陛下吞噬吸收了過來，順着血海大浪墜入靈境之中。”

    傅郇面色慘淡，縱然身處於風平浪靜的涼亭之內，也被眼前發生的一切壓迫到心神一片空白，就連一句話都說不來。

    太虛靈境之外，靈霧之海深處。

    茫茫白色之中，無聲無息多出一團淡淡紅影。

    不久後，紅影化作人形，向着霧氣更深處緩緩前行。

    直至看到一處繁花似錦的美景，才在此時停了下來。

    “他又修行提升了。”

    “他竟然又破境提升了。”

    紅色身影連說兩句，然後低低嘆息一聲，“有時候連我都想不通，這到底是怎樣的一個物種，才能擁有如此恐怖的天賦資質，就連你這位天命之子似乎都有些相形見絀。”

    一縷和煦微風拂過。

    帶來淡淡花草芳香。

    繁華似錦的綠地中央，悄然顯化出一個盤膝而坐的白衣男子。

    他睜開眼睛，緩緩搖了搖頭，“巨靈，你可以把似乎兩個字去掉，這樣聽起來才更加準確一些。”

    “哦？”

    巨靈在綠地邊緣坐了下來，“就連自認爲承載天命的冥虛，面對着那個怪物，也要甘拜下風、自嘆不如了嗎？”

    冥虛面帶微笑，淡淡說道，“如果我尚在全盛時期，或許還會和他爭一爭高低，但如今身受破滅大劫傷勢未愈，除了甘拜下風又能生出怎樣的心思？”

    巨靈點點頭，又問了一句，“既然如此，你爲什麼不抽身退走，難道是捨不得自真界破碎前便開始的籌劃佈局？”

    聽聞此言，冥虛平靜無波的表情終於泛起一絲漣漪。

    沉默片刻，他低低嘆了口氣，“有舍方能有得，我在這種情況下自是想走，但他卻緊緊抓住不讓我走。

    我也只能是帶着越來越重的鐐銬，在愈發狹小的空間內輾轉騰挪，還要面對歸墟與血海的侵蝕壓迫。”

    巨靈也沉默下來，許久後才接着說道，“雖然這個怪物的天賦資質比你還強，但吾卻覺得他並非是應劫而生的天命之子，對於這一點冥虛你怎麼看？”

    “你也感知到了新一代天命之子的氣息？”

    冥虛垂下眼睛，“天命之子出現，預示着破滅大劫即將再次到來，你我能否從中安然度過，還要看各自的命數如何。”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