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3章 校園

    天空陰暗，細雨綿綿。

    籠罩住了整個破敗廢棄校園。

    悄無聲息間，虛空蕩起道道漣漪。

    一道身影從無到有，出現在雨幕之間。

    衛韜深吸一口溼潤沁涼空氣，站在污水橫流的辦公樓前，轉頭朝着周圍四下張望。

    他在尋找那羣陰神。

    只要將它們盡數吞噬吸收，便能積攢足夠的“養料”，再次開啓靜謐之心的修行道路。

    沙沙雨聲不絕於耳。

    卻將校園襯托得愈發幽靜死寂。

    衛韜閉上眼睛深入感知，道道靜謐之觸自體內伸出，朝着四面八方迅速擴散鋪開。

    它們猶如蜿蜒靈動的細蛇，在各個隱蔽角落鑽進鑽出，尋找着陰神獨有的魂力波動。

    時間一點點過去。

    有些出乎他的預料，整個廢棄校園竟然空空蕩蕩，除了幾棟破敗建築外，就再也找尋不到任何活物的存在。

    更重要的是，當他返回最初降臨的那間寢室，房間內竟然乾乾淨淨，所有屍體血跡消失得無影無蹤，就像是從來沒有存在過一般。

    吱呀一聲輕響。

    衛韜關上寢室房門。

    坐在降臨後醒來的牀沿陷入思索。

    一是關於陰神和屍體的消失。

    二是陰森古宅和廢棄校園，乃至於不同裏世界存在的原因。

    最後，則是名爲雲虹的少女歌手，到底和定玄雲師妹有着怎樣的關係。

    忽然，他的指尖微微一顫。

    從靜謐之觸傳來的感知，讓衛韜陡然從沉思中驚醒過來。

    他緩緩自牀上起身，來到寢室最裏面的窗邊，目光透過陰暗細密的雨幕，看向住宿樓後的校園操場，以及破敗圍牆之外的茫茫荒野。

    一行人冒雨而行，朝着遠處的廢墟隱蔽靠近。

    隨着領頭男子一擡手，整個隊伍迅速停了下來。

    “前面的建築佈局，似乎是一座校園？”

    男子眯起眼睛，仔細觀察，片刻後緩緩呼出一口濁氣，“如果這裏沒有被其他人佔據的話，我們這次冒着危險進行裏世界探祕，絕對算得上是一次極大機緣。”

    身後一個年輕女人問道，“修大哥能不能確定，這裏有沒有被其他人佔據？”

    “暫時還不能確定。”

    男子搖了搖頭，面上卻是浮現出一絲冰冷笑容，“就算是有人佔據，我們此次整個隊伍集合前來，也能將這裏重新變成無主之地。”

    年輕女人又接着說道，“還是按照以往的習慣，讓我先潛到近處尋找對方蹤跡？”

    “既然已經找到了力量顯化之地，再分開行動就是愚蠢之舉。”

    “我們最好還是呆在一起，遇到變故也能集中力量進行對敵。”

    他一邊說着，從口袋裏取出一塊遍佈鏽跡的青銅燈盞，點燃後瞬間升起淡淡青色火焰，照亮了前後左右十數米方圓的空間。

    縱然被冰冷雨水澆灌，燈芯火苗依然靜靜燃燒，似乎沒有受到任何影響。

    “多虧攜帶了這件寶物進來，可以彌補精神力虧空，延長在裏世界的停留時間。”

    中年男子暗暗感慨一聲，輕鬆翻過大片破損圍牆，進入到廢棄校園的操場。

    “除了沉悶壓抑，就沒有感覺到什麼特別的氣息。”

    “莫非我們耗費時間穿越荒原，最後就找到了這麼一處沒用的遺蹟殘骸？”

    “而且看這幾棟樓的模樣，根本就是貼近現代的建築，距離現實世界最多不超過二十年的間隔。

    可是最容易發掘出寶物的地方，往往都是那些年代久遠的古蹟，亦或是充滿奇幻詭祕風格的區域，和眼前的景象完全不可同日而語。”

    男子緊握青燈，小心淌水前行。

    很快穿過整個操場，來到了斑駁的宿舍樓前。

    他正在猶豫要不要繼續深入查探，下意識擡頭看了一眼後，視線陡然凝固在了樓宇中間。

    那裏的一個房間，窗戶竟然是打開的。

    當然只有這一扇窗戶打開也沒什麼，真正的重點在於，在那扇窗戶後面，站着一個模模糊糊的黑影。

    中年男子深吸口氣，又重重吐出。

    原本還有些疑惑和緊張的心態，卻是在這一刻莫名平靜下來。

    因爲從進入校園到現在，從頭到尾都是死一般的寂靜，反而讓人心中頗多不安，有種不上不下的空落感。

    直到現在有了異象出現，才算是將這種不安落到了實處。

    不需要處處戒備提防，卻不知道危險究竟會來自何方。

    “發現敵蹤，我們還是按照老規矩，結成戰鬥隊形從……”

    恩！？

    男子一句話還未說完，卻猛地閉口不言。

    他動作僵硬，緩緩轉身，朝着一側的空地看去。

    面色陡然凝重到了極點。

    陰暗雨幕中，一道道虛幻身影悄然顯現，將他們圍攏在了中間，齊齊露出陰森詭異的笑容。

    他們的目光中充滿火熱慾望，就像是一個老饕在注視着面前的美食。

    “幽魂，竟然是如此清晰，猶如實質的幽魂！”

    中年男子喉嚨涌動，渾身顫抖，“剛纔爲什麼沒有端倪，我們這是一頭扎進了鬼窩了麼！？”

    其他幾人被眼前的一幕驚得目瞪口呆，一股涼意從腳底直衝髮梢，心神因爲恐懼變得一片空白。

    年輕女子尖叫一聲，下意識地擡手射出一道銀光。

    從一道扭曲虛幻身影眉心鑽入，又穿透整個腦袋急速飛出，在雨幕中劃出一道晶亮痕跡。

    但她的攻擊毫無用處。

    那張猙獰面孔沒有任何表情，充滿死意的眼睛依舊釘在她的身上，彷彿剛剛那道銀光根本就不存在一般。

    “走！”

    中年男子猛地回過神來，沿着來時的方向奪路而逃。

    其他人緊隨其後，完全沒有了來時的自信從容。

    但他們還是慢了一步。

    還未逃到操場之中，便被蜂擁而至的陰神牢牢包圍，任憑他們如何拼命攻擊，都沒有被破開一道可供離開的缺口。

    宿舍樓上，破舊寢室房間。

    衛韜站在窗前，低頭向下俯瞰。

    “爲什麼剛纔我尋找的時候，沒有發現這些陰神的存在？”

    他沉默片刻，將目光從幾人身上移開，朝着一側的牀鋪望了過來。

    “因爲我們不想讓你找到。”

    無聲無息間，一道虛幻影子悄然顯現。

    它漸漸變得清晰，正是之前揹着屍體進入寢室的胖子。

    “爲什麼不想被我找到？”

    衛韜垂下眼睛，又問了一句。

    胖子嘆了口氣，“因爲我發現你很強，不想被你吃掉。”

    停頓一下，他又接着說道，“如果還是之前渾渾噩噩的狀態，他們或許在你出來的一瞬間便會蜂擁而上。

    但不知道爲什麼，我竟然恢復了那麼一絲神智，知道你不是我們能夠招惹的可怕存在，所以我才會約束他們的舉動，不讓任何一個同伴出現在你的感知之中。”

    說到此處，他伸長脖子，同樣朝着下面的雨幕看去。

    沉默片刻後，面上露出些許無奈苦笑，“但是人算不如天算，我也是沒有想到，竟然會有這幾個不怕死的蠢貨進入此間。

    因爲你足夠強，所以我可以壓制住他們的本能，只是當這些鮮活靈魂到來的時候，所有一切努力便在瞬間失控，幾乎找尋不到扭轉局面的方法和手段。”

    “我本來都打算走了，沒想到還有這樣意料之外的收穫。”

    衛韜在對面牀板坐了下來，目光在對面的虛幻身影上下打量。

    “如果你給我詳細講講這裏到底是什麼地方，我倒是可以考慮饒你們一命，讓你們繼續在這座學校愉快生活下去。”

    “沒有必要了。”

    他搖了搖頭，一聲暗暗嘆息，“就在剛纔這段時間，我回憶起了一些事情，反而是希望你能將我們全部吃掉，也好過在這座牢籠繼續沉淪。”

    “你回憶起了什麼？”

    衛韜本來已經打算出手，聞言便又暫且停了下來，充滿好奇問了一句。

    他並沒有直接回答問題，而是思索着慢慢說道，“這裏並非太虛，卻又和太虛有着相當密切的聯繫。

    除此之外，我們本來已經死了，卻不知爲何會有殘念留駐不去，甚至變成了混沌錯亂的扭曲陰神。”

    停頓一下，他轉頭看向破舊斑駁的寢室，“還有這所學校，便是我當初就讀的蒼墨中學。

    而正是在這裏，我和一部分同學碰到了仙人臨凡的奇遇，也隨之共同開啓了未曾想象過的一段旅途。”

    “仙人臨凡……”

    “那是個什麼仙人，牠又去了哪裏？”

    “仙人啊，掉下來就摔死了。”

    “牠猶如一顆流星劃破夜空，正好落在這棟寢室樓前，就連身體都碎裂成了無數光點，然後紛紛沒入到我們這些學生體內，賦予了我們超凡脫俗的能力。”

    “至於牠是個什麼仙人，直到我第一個突破屏障，超凡脫俗之後，才隱隱從真靈中獲取到一段殘缺不全的信息。

    知道了牠叫做凌絕真君，曾經生活在名爲真界的地方，又在導致真界破碎的大破滅災劫中遭到重創。

    就連神魂都被陷入瘋狂的古神巨靈分裂吞噬，只剩下了一點真靈逃入黑暗虛空，直至墜入我們居住的寢室樓前。”

    他說着忽然笑了起來，只是眼神中卻不見絲毫笑意，有的只是彷彿刻骨銘心的仇恨。

    “我們各自擁有靈性，紛紛踏上修途，接下來又自相殘殺，吞噬真靈，想要得到真正完整的真君傳承。

    直至剩下最後一人，卻是在短暫的欣喜若狂之後，還要面臨真界仙君的回魂。”

    衛韜跟着嘆了口氣，“看你現在的模樣，那位真君想來是並未成功。”

    對面的笑容就在此時定格，看上去詭異而又扭曲。

    “不，牠成功了，或者說成功了一半，因爲牠剛剛佔據我的身體後，並不能將我殺死，這樣也會導致靈肉不融，對於牠來說是難以接受的結果。

    牠主導佔據了我的身體，然後帶着我尋找到了太虛之境的入口，從那座名爲太玄的大山峯頂，進入到了隨真界破碎而消失的太虛之境。”

    “當真是讓人驚訝詫異，想不到你們竟然去了太玄之巔。”

    “更想不到的是，那裏竟然有着進入太虛的入口。”

    衛韜不由得微微一怔，沉默片刻後才接着說道，“然後呢，進入太虛之境後，又發生了什麼事情？”

    “不知道。”

    “我也不知道發生了什麼。”

    他的語氣低沉下來，“我的記憶對此一無所知，就連凌絕真君也同樣如此，而且在遇到你之後，牠似乎才驀然驚醒過來，並且猶如瘋了一樣當即遁走離開。”

    說到此處，他再次笑了起來，“我知道，你只是一道分神降臨，真身躲在安全的地方。

    但是，在這方面凌絕真君應該算是行家中的行家，不然當初也不會分神無數融入我們的身體，那麼牠發瘋一樣離開，最大可能便是循着發現的蹤跡，前去尋找你的本體。

    或許是可以通過這個方法脫離此地，當然也有可能會將你的真靈神魂當做食物，就像是當初對待我的同學一樣，撕碎之後吞噬得一乾二淨。”

    “所以說，你抓緊時間吃掉我，或許就能給牠帶來一些負面影響，甚至有可能會讓牠……”

    “你閉嘴吧。”

    衛韜一巴掌抽出，靜謐之觸隨之發動，頓時將他扇倒在牀上。

    “一道真君殘魂而已，我不怕牠去，反而怕牠不去。”

    “真要是讓你將牠嚇跑，又到哪兒去尋找這麼好的修行材料？”

    “你，你真是無知者無畏，完全不知道真君的可怕之處。”

    “竟然還想着將牠當成修行材料，殊不知只要讓牠找到你的本體所在，你自己就會……”

    他表情急切，飛快說着。

    不久後卻是陡然閉口不語。

    面上表情不斷變幻，最終定格在難以言喻的疑惑迷茫。

    “斷掉了，竟然斷掉了。”

    “一切都不存在了，難道牠竟然真的消失了？”

    他喃喃自語，下意識看向對面的衛韜，虛幻身影陡然一顫，就準備遁入虛空逃走。

    卻被數十根靜謐之觸禁錮原處，連動都無法動上一下。

    衛韜深吸口氣，又緩緩呼出，“現在可以吃你了，而且爲了感謝你讓我獲取到許多信息，我儘量一口將你吞噬下去，不會讓你受到太多的痛苦。”

    ……………………

    …………………………

    “沒想到這處力量顯化之地竟然如此恐怖。”

    宿舍樓與操場中間，中年男子將一隻撲殺過來的陰神逼退，再看看形勢更加艱難的同伴，不由得心急如焚。

    忽然間，淒厲尖叫嘶嚎陡然響起。

    他驀地停住所有動作，凝神靜氣向左右望去。

    視線所及之處，所有“幽魂”正在瘋狂逃竄。

    就像是有什麼致命的恐怖存在，緩緩朝着這裏靠近了過來。

    轟！！！

    冰冷雨幕毫無徵兆被截斷。

    他集中精神，凝聚目力，才隱約看到猶如蛇羣的可怕虛影，剎那間籠罩周圍整個虛空。

    將所有“幽魂”捕捉纏繞，朝着遠處樓宇拖拽過去。

    甚至沒有哪怕一隻幽魂能夠逃脫。

    中年男子沒有趁機離開。

    而是一動不動站在原地，怔怔看着從樓內走出的那道身影。

    對方似乎走得很慢，卻在剎那間已經站在近旁。

    “你，你是……”

    他張了張嘴，想要說些什麼，卻連一句話都無法說出口來。

    就是這一剎那的遲疑，對方已經來到眼前，伸手拿走了他手上的古舊銅燈。

    “像這種充滿邪惡和厄運的東西，你怕是把握不住，所以聽我一句勸，最好還是將其送到該去的地方。”

    溫和聲音傳入中年男子耳中，頓時讓他陷入到極度迷茫之中。

    “你，我……”

    他第二次張口，但在巨大壓力包圍下，雙脣只是不停顫抖，依舊是連一句話都無法出口。

    “你在緊張什麼，有什麼話直說就是。”

    衛韜目光平靜，直視着他的眼睛，“像我這樣溫和良善的人，就算是被你的話激怒，也不會隨便就把人打死，更不會輕易噬魂分屍。”

    中年男子深吸口氣，又緩緩呼出，努力平復着幾乎失控的心跳。

    他指着那盞銅燈，小心翼翼說道，“閣下或許是忘記了，這本來就是您的東西，上面還有您親手留下的標記，所以我們撿到後才一路找到這裏，專門把它給您送了過來。”

    衛韜沉默片刻，面上露出一絲微笑，“你說的不錯，這確實是我的東西，幾天前不小心丟了，謝謝你把它給我送了回來。”

    他將銅燈收好，又轉頭朝着瑟瑟發抖的年輕女子看去，“你脖子上的吊墜很有意思，能不能告訴我是從哪裏得來的東西？”

    她當即摘下吊墜，雙手奉上，“我差點兒忘記了，這也是您丟的東西，前幾日被我不小心撿到，正要將其送回到您的手中。”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