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5章 遭遇

    冬去春來，萬物復甦。

    積雪漸漸融化，綠意重回大地。

    一片青蔥顏色的荒野深處。

    若是從高空中向下俯瞰，一條條黑線清晰可見。

    這是由無數工蟻組成的運輸大隊。

    它們遵循着來自於母巢的命令，源源不斷將白靈果實等休息資源運來，供應居於蟻山旁邊的元一陛下盡情享用。

    隨着時間的推移。

    天地靈意肉眼可見的凝結匯聚。

    越來越變得有如實質。

    此時此刻，他早已摒棄了咀嚼吞嚥的進食模式。。

    愈發猙獰龐然的身軀趴伏在地，就像是一座青黑顏色的巨大石崗。

    而在石崗的前端，則是他咧開的嘴巴。

    就像是一隻森寒幽沉的大洞，一直通向陰森恐怖的黑暗深淵。

    一隻只工蟻遠道而來，身上攜帶着幾乎與自身重量等同的靈果，沒有任何停留直接進入到幽深洞口，然後便消失得無影無蹤，永遠消失在了天地之中。

    遠遠望去，就像是一條條黑線匯聚成河，又最終流入到了黑暗漩渦之中。

    而在遠處的蟻山，新晉飛蟻主母火力全開，不停生產培育後代，才算是勉強抹平了工蟻的消耗。

    但白靈果卻終究不是無窮無盡。

    剛剛開春不久，便幾乎被清掃乾淨，只剩下一點庫存作爲備用。

    衛韜也終於閉上一直大張的嘴巴，不知多少天來第一次擡頭仰望星空。

    此時此刻，在他的眼中，整個世界已經變得有些不同。

    眼前不只是鬱鬱蔥蔥的草木，生機盎然的鳥語花香，還有天降血雨，大地撕裂，火山爆發，等等一系列猶如末日降臨般的恐怖景象。

    兩者一實一虛，虛實交織。

    除此之外，還有更嚴重的幻視幻聽，開始干擾他的這道分神。

    甚至讓他分不清楚到底哪處是虛，哪處是實，兩者之間到底有着怎樣的聯繫。

    衛韜閉上眼睛，片刻後又緩緩睜開，面前顯現出一道若隱若現的身影。

    這是一個女人。

    被銀色輝光籠罩周身，看不出身材樣貌，年紀大小的女人。

    她雖然只是一道虛幻影子，卻彷彿比那些飛蟻更加真實。

    尤其是那種高高在上，卻又隱含衰落死寂的氣息，每每讓他沉浸其中，一次次的品味琢磨、感慨嘆息。

    悄無聲息間，狀態欄浮現黑暗虛空。

    功法界面內，三才殺道的進度又有提升，達到了破限五十五段的高度層次。

    雖然這部法門早已脫離了原本的道路，但以衛韜一路修行走來的眼界見識，還是能大致可以推斷出現在的實力層次。

    純論殺傷力的話，應該已經達到了正牌地仙層次。

    就算是對上碧落天的閹割天仙，也能與之一決生死。

    唯一不太令人放心的，便是這具身體的防禦強度。

    雖然比起這些土著蟲子，已經算得上是獨樹一幟，高出不止一籌。

    但比起五靈歸因，橫練混沌的本尊而言，那簡直是差得沒眼看。

    完全就是玻璃大炮的典型。

    “我和那道銀輝身影，以及和月獸的距離越來越近了，按照現在的趨勢，只要能堆積更多的修行資源，應該還能凝聚更多靈意，將殺道功法再向上推升一個層次。

    真要是到了那個時候，我就可以真正前往神明寂滅之地，看一看在遙遠的過去，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嘗試尋找到對自身修行有用的線索信息。”

    衛韜默默想着，頭頂粗如原木的觸角微微顫抖，將一道信息無聲傳遞出去。

    不多時，嗡嗡振翅聲由遠及近響起，很快來到近前。

    “飛嬰參見陛下。”

    一個身着銀甲，揹負長劍的飛蟻跪伏於地，不敢擡頭去看眼前矗立不動的青黑石崗。

    衛韜低頭俯瞰，緩緩問道，“你們的主母，最近有沒有得到母神的諭令？”

    “回陛下的話，已經有很長一段時間，主母再未接收到那種模糊不清的精神波動。”

    “沒有接收，難道它和我們斷交了嗎？”

    “本來還想通過這種聯繫，打探清楚所謂的母神是爲何物，結果卻被它單方面堵住了溝通交流的道路。”

    衛韜陷入沉默思索，很長時間沒有開口說話。

    飛嬰一動不動，等待着進一步的命令。

    直到黑暗消散，天色微明。

    他才睜開眼睛，“吞噬吸收我的力量與血肉後，母巢的強化是否已經完成？”

    “回陛下的話，您親自命名的蟻山改造工程已然竣工，正等待着陛下親自過去驗收。”

    “沒死掉就行。”

    “屁大點事，還用得着我專門過去進行驗收？”

    衛韜緩緩挪動一下身體，頓時引來地面微微震顫。

    他目光轉動，看向遠處蟻山，“從今天起，所有雌性飛蟻全部進入母巢，開始全力生養培育後代。”

    飛嬰不由得擡起頭來，臉上浮現出疑惑迷茫神情，“回陛下，生育如此神聖的事情，一直以來都是由本族主母獨自……”

    “你見識太少，不明白蟲多力量大的道理，更不明白什麼叫做發動羣衆、組織羣衆、依靠羣衆。”

    衛韜深吸口氣，又緩緩呼出，“就按照我說的，所有擁有生育能力的雌性飛蟻，一個都不能少，全部都要進入蟻山去做母親。

    除此之外，哪個培育的工蟻兵蟻最多，還能得到我的親自賜福，給予她英雄母親的稱號和待遇。”

    飛嬰聽得目瞪口呆，一時間腦子甚至有些轉不過彎來。

    她張了張嘴，“但，但是陛下……”

    “但是什麼？”

    “奴婢的意思是，本族母巢可能容納不了太多的雌性飛蟻進入生育。”

    “蟻山改造工程不是已經完成了？”

    “莫非是生出了一絲獨立意識的母巢想要罷工，忤逆我所定下的發展大計？”

    衛韜眼中波光閃動，剎那間周圍溫度急劇降低，就連空氣都似乎爲之凝滯。

    “你回去告訴主母，就按我剛剛說的執行，如果母巢出現了問題，我會去親自和它交流溝通。”

    “還，還有一個問題。”

    飛嬰冷汗淋漓，幾乎快要穩不住自己的身體。

    她努力平復着呼吸，“陛下，本族如今資源有限，怕是無法養活更多的族人降生。”

    “你已經是我見到的最聰明的飛蟻了，結果卻還是有種清澈的愚蠢，腦子就像是直直的一根筋，連轉彎思考都難以完成。”

    衛韜緩緩閉上眼睛，身前隱隱顯現出那道被銀色輝光籠罩的身影。

    “地盤不夠就去擴張，吃不上飯就出去搶，這就叫用自己的劍，爲自己的人民爭取土地。

    你們都是勤勞的蟲族，萬萬不能染上坐吃山空的懶惰習性，一切資源都要靠自己的雙手去親自獲取，明白了嗎？”

    “明，明白了！”

    飛嬰激靈靈一個寒顫，“奴婢這就將陛下的旨意傳遞回去，讓主母嚴格遵照執行。”

    衛韜點點頭，聲音也隨之緩和下來，“七星，還有更遠地方的青絨，我昨天晚上做夢夢到了它們，覺得這兩族對我們飛蟻有些不太恭敬，需要好好教訓一下。”

    “至於南面的靈蝶一族。”

    “算了，只要它們不來招惹我們，就不要去打擾它們，給我那個聰明好問的學生一個安定的生活環境。”

    備戰，暴兵。

    在經過一個冬天的沉寂後，飛蟻一族陡然開始了爆發式的增長。

    大量具備生育能力的雌性進入母巢，再出來時身後就已經跟着密密麻麻的幼蟲。

    和之前的飛蟻不同，這些幼蟲除了體型更大，更加猙獰外，還多出來兩柄鋒銳如鐮的節肢，殺傷力比以往天然高出一層。

    然後戰爭就爆發了。

    無數揮舞着雙鐮的兵蟻越過邊境，開始肆意絞殺看到的一切異族。

    還有大量工蟻跟在後面，將七星青絨兩族，甚至包括本族戰士的屍體進行收攏，朝着後方神聖蟻山不斷往返運送。

    依靠着龐大的數量，以及增強的殺傷，再加上突襲帶來的優勢，飛蟻一族縱然是兩面出擊，在戰場上也佔據了很大上風，將戰線迅速朝着七星青絨主城推進，直至遭遇到精銳盡出的兩族主力部隊。

    接下來，更加慘烈的戰鬥遽然開啓。

    到底是全民皆兵的模式佔優，還是上位貴族精銳更強，便到了真正檢驗成色的時刻。

    但隨着那座青黑巨鐮騰空而起，所有問題都瞬間不復存在。

    七星青絨兩族精銳被一掃而空。

    緊接着便是主城被破，母巢易主。

    兩族積攢了不知多少歲月的各種資源，被勤勞的工蟻迅速打包整理，沿着新開闢出的運輸路線全部帶走，用來滿足衛韜日益難以得到滿足的修行需要。

    時間一點點過去。

    戰後重建工作很快完畢。

    然後三族勢爲一體，同時進入到爆發式發展的時期。

    而在此過程中，在巨量修行資源堆積下，衛韜對於天地靈意的感知愈發深入，三才殺道的修行進度再次向上攀升。

    達到了破限七十段的高度層次。

    現在他全力出手之下，一鐮揮出幾乎是萬物肅殺、萬籟俱寂，就連天地都要爲之變色。

    殺傷力比之前還要強了一倍不止。

    由此帶來的後果，則是現實與虛幻的邊界變得愈發模糊。

    很多時候，他甚至都有些搞不清楚，自己到底是不同蟲類種族融合的參與者，還是不知多少歲月前末日降臨的旁觀者。

    “是時候前往神明寂滅之地，將現實與虛幻之間的聯繫探查清楚。”

    “不過在此之前，還要先將盤踞在寂滅之地附近的守護蟲族收編，不能讓它們成爲我前去探索的阻礙，而要成爲幫我開路的先鋒和助力。”

    衛韜一念及此，飛蟻七星青絨三族隨之而動。

    無數戰士開始集結，組成一個個殺機森嚴的戰陣，開始朝着名爲神隕之森的地方前進。

    一路上，又有一個個族羣被迫加入進來，聯軍規模滾雪球般越來越大，直至最後形成一道席捲大地的恐怖蟲潮。

    ………………

    ……………………

    午夜時分。

    天空飄過一朵烏雲。

    它違反常理般逆風而動，在黑暗夜幕下快速穿行。

    不久後。

    黑雲緩緩降低高度。

    直至落在平靜無波的湖水中央，陡然濺起道道大浪。

    衛韜在水中肆意活動身體，沖刷着一路飛來沾染的塵土。

    洗完澡，他登上湖心小島，開始享用提前便在這裏準備好的美味佳餚。

    忽然，他停止了吞嚥咀嚼。

    緩緩擡起頭來，遙望着遠處的天際盡頭。

    時間一點點過去。

    衛韜保持着一個固定的姿勢不動，連眼睛都沒有眨上一下。

    眸子裏投射出越來越璀璨的光芒，將大片湖面都爲之照亮。

    而在他的瞳孔中央，卻是映照出一道若有似無的光圈，就在天邊的雲層深處悄然出現，並且在極其緩慢地變得越來越清晰明顯。

    “那個方向，便是神隕之森所在的地方。”

    “難道是守護一族發現了我們的到來，因此而做出的戒備性反應？”

    “如果真是這樣的話，只能說所謂的守護一族太過遲鈍，完全沒有在外面建立起應有的情報網絡，必須要等到我們殺到了附近，才開始做出了些許反應。”

    衛韜嚥下口中食物，眯起眼睛仔細感知。

    心中卻是有莫名疑惑升起，總感覺那道光圈似乎有些不太對勁，又給他帶來一種奇怪的熟悉感覺。

    但具體是哪裏不對，又是哪裏熟悉，因爲現在距離太遠，連他也無法清晰分辨出來。

    忽然，虛空中出現了靈意波動。

    它從神隕之森的方向疾馳而來，劃破高空雲層，不多時便已經到了湖水上方。

    這是一個纖細窈窕的身影。

    背後兩對翼翅急速扇動，在月光下折射出朦朧夢幻的光芒。

    她飛臨湖心小島，一路不停繼續向前。

    前方卻是毫無徵兆出現了一團陰影。

    完全堵住了她的去路。

    “你飛那麼高幹啥呢？”

    “這不得下來聊聊？”

    忽然一道低沉聲音響起，竟然是從那團陰影之中傳出。

    她一個急剎，猛地停了下來，面上浮現出驚訝詫異表情。

    “我是守護一族的信使，你又是哪個種族的生靈，我卻是從未見到過如此龐大的體型。”

    “我是一隻刀螳，正準備前往神隕之森。”

    “刀螳一族，我也曾經見過不止一個，但能長成你這種模樣的，卻是有些出乎了我的預料。”

    “牙好，胃口就好，吃得多了自然發育良好。”

    衛韜眨眨眼睛，仔細觀察不遠處的纖細身影，“不過這都是不值一提的小事，你說自己是守護一族的信使，現在大半夜的出來，難道是要去送信？”

    她沉默片刻，還是開口說道，“你應該還不知道，幾十年前曾經出現的虛空惡魔，即將再次降臨天地之間，我此刻從守護之地出來，便是要通知各個上位族羣，讓他們派遣精銳前來支援。”

    虛空惡魔，難道是虛空之眼的行者？

    怪不得剛纔感覺有些不對，又有些熟悉，如果是虛空之眼的話，似乎就能得出一個合理的解釋。

    衛韜看着天邊光圈，心中若有所思。

    數個呼吸後，他揮動摩擦雙鐮，在黑暗中爆出大團火星。

    “這不是巧了麼，各個族羣的精銳已經集合完畢，現在就在這座湖後駐紮等待，我們現在就可以發兵出擊，進入期待已久的神隕守護之地。”

    “已經集結完畢，現在就能發兵出擊？”

    信使不由得就是一愣，下意識開口問道，“我們都還沒有傳出消息，各個上位族羣就已經未卜先知？”

    “不可能，這絕對不可能。”

    “世界很大，天地也很遼闊，總之不要以你那狹窄逼仄的思維去看待生活。”

    衛韜向後一指，“你如果不相信的話，我這就可以讓你看到已經集結完畢，嚴陣以待的大軍。”

    一邊說着，他擡起頭來，陡然發出一聲低沉咆哮。

    聲音激盪虛空，打破午夜寂靜。

    剎那間狂風驟起，湖水後方無邊無際的密林之中，猛然響起密集的振翅轟鳴聲。

    還有一道道尖銳急促的口令，同時傳入守護一族信使的耳中。

    “這，這，竟然真的已經集結完畢了！？”

    她目瞪口呆，喃喃自語，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和眼睛。

    此時此刻，衛韜卻是將注意力從她的身上移開，擡頭看向了更高更遠處的夜空。

    在團若隱若現光圈之外，他發現了一個古怪的東西，似乎是在穿越虛空一般，悄無聲息出現在了天地之間。

    那東西看上去很奇怪。

    就像是星環中曾經坐過的靈舟。

    而且不是運輸用的普通靈舟，而是更加危險的戰鬥靈舟。

    黑暗夜幕深處，一艘的梭型造物懸空不動。

    它通體墨色，表面紋刻着紛繁復雜的紋路，前端還有一隻緩緩轉動的豎瞳，給人帶來莫名詭異的感覺。

    “啓動隱蔽法陣，根據我們掌握的情報，那些古怪蟲人感知敏銳，最好不要讓他們太早發現我們的存在。”

    梭型“靈舟”內部，低沉沙啞的中年男子聲音響起，清晰迴盪在衆人耳畔。

    片刻後，一個女子聲音回道，“隱蔽法陣已經開啓。”

    “接下來，啓動攻擊防護法陣。”

    “攻防法陣已開啓。”

    中年男子點點頭，緩緩呼出一口濁氣，“檢查各自裝備，隨時準備應對突然情況。”

    數個呼吸後，他抹去額頭上滲出的汗水，開始下達下一個命令，“接下來我們先找地方潛伏不動，待到確認周邊區域安全後，再開始進一步的偵察探索。”

    旁邊一個年輕女子小心提醒道，“長老，部主那邊還在等着我們的情報。”

    “讓部主多等一會兒不算什麼，我想他老人家也會體諒到我們的難處。”

    “但是，如果因爲急於完成任務魯莽行事，出了問題誰能負的起這個責任？”

    中年男子轉頭看來一眼，語氣森然道，“你知道爲什麼組織這次大動干戈，沒有像往常那般只派遣虛空行者降臨，而是集合力量，甚至帶上了虛空戰艦和精銳道兵？

    就是因爲當初組織剛剛發現這裏的時候，可是在那些蟲人悍不畏死的圍攻下，折損了大批精銳力量，其中的強者甚至連部主大人都比不上。”

    停頓一下，他又接着說道，“你作爲新人剛剛加入虛空之眼，想要在上面表現自己，這我完全理解，也同樣支持，不過現在卻不是時候。

    既然你被分到了我的屬下，那麼我就必須要爲你的身家性命負責，同樣也是爲了自己的安全考慮，不能因爲疏忽大意而落入險地。”

    “你明白了嗎？”

    “屬下明白了。”

    中年男子嘆了口氣，“不管你是真明白還是假明白，看在這麼多天相處的情分上，我這個做長老的就破例再多說一句。

    你必須記住，對於一個虛空行者來說，各種機緣固然重要，但都不如自己的性命重要。

    畢竟機緣錯過了還可以再去尋找，而若是一個不好丟了性命，那就再也沒有了重新來過的機會。”

    他慢慢說着，卻是毫無徵兆閉口不言。

    嗯！？

    那是什麼！？

    中年男子陡然愣住。

    他目光凝聚，死死盯着前方的黑暗夜幕。

    急速收縮的瞳孔之中，映照出一團猙獰可怖的陰影。

    這到底是什麼鬼東西！？

    組織提供的情報之中，卻是從未提到有如此龐大猙獰的蟲子！

    他已經來不及思考任何事情。

    強烈到極點的求生慾望驅使着他，用顫抖的聲音急速將命令傳遞出去。

    “全速撤退，離開這裏！”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