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8章 爆發

    月白天清，涼風習習。

    山泉靜靜流淌，泛起朵朵浪花。

    碧落峯頂，居中的大殿門前。

    四個衣着各異的修士齊聚於此。

    不多時，伴隨着吱呀一聲輕響。

    殿門被輕輕推開了。

    一襲墨色衣裙的少女從中走出。

    她微微躬身，行了一禮，“諸位峯主，殿下正在裏面等候。”

    “勞煩青冥公主殿下通稟。”

    幾人齊聲說着，執禮甚恭，對這位實力層次明顯不如他們的少女十分恭敬。

    畢竟她是黃泉陛下的嫡女。

    也是碧落殿下的侄女。

    身份自是貴不可言。

    尤其是在黃泉陛下陷入永眠的現在，她在碧落天內幾乎就是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地位。

    因此縱然他們是實力層次僅在碧落之下的四峯主，在青冥公主的面前卻也不敢有絲毫的怠慢與造次。

    少女微微點頭，緩緩轉身離開。

    四人目送她遠去，這才魚貫進入門內。

    碧落殿內空空蕩蕩。

    除了一桌一椅，以及端坐桌後的雍容女子外，便再無一物，亦無一人。

    “吾等拜見碧落殿下。”

    “都起來吧。”

    她擡起頭來，宛若幽潭的眸子環視一週，“最近發生了一些事情，諸位應該已經有所耳聞，自上次大破滅結束之後，我們遭到了極大的損失。

    數位地仙，以及數量更多散仙，在那片遺失之地失去了聯繫，很有可能已經魂滅身殞。”

    黑獄峯主是一個身材瘦小的老者。

    他上前一步，躬身行禮，“不若讓老奴親率精銳前往遺失之地，將膽敢對碧落天出手的敵人一一找出，再將他們斬殺殆盡。”

    奈落峯主接着說道，“屬下願與黑獄峯主一同前往。”

    碧落沉默片刻，卻是緩緩搖了搖頭，“我找你們來的意思，並不是讓你們去遺失之地查明真相。

    畢竟那裏和我們碧落天一樣，當初都是真界的一環，更何況還有從更早之前大破滅中留存的聖靈兇邪纏繞，內裏隱藏的危險我還沒有看得分明。

    所以還是等我們再恢復一些之後，才好集中精力，認真對待關於遺失之地的事情。”

    “更早之前的大破滅？”

    白絕峯主微微皺眉，面露疑惑表情，“莫非在大破滅之前，竟然還有大破滅的存在？”

    碧落端起翠玉茶盞輕抿一口，低低嘆了口氣道，“我雖然也沒有經歷過曾經的災劫，卻是聽兄長黃泉偶然間提起，大破滅確實不止吾等所面對過的那一次。

    但具體出現過多少次，每次都造成了怎樣的破壞，就連黃泉兄長都無法說得清楚分明。

    如若不然，那些擁有先天神通的古神，還有諸如遺失之地的兇邪聖靈，你以爲他們都是什麼原因幾乎消失不見，只有些許殘缺痕跡留存？”

    她放下玉杯，又是一聲幽幽嘆息，“古神消隱，兇邪退散，不知多少歲月已降，大破滅卻又突然出現，將幾乎所有修行有成的仙人席捲籠罩，也即是吾等當初經歷的那場災劫。”

    殿內黑暗寂靜。

    碧落閉目養神，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四峯峯主則消化着剛剛聽到的隱祕，一時間再沒有人出言發聲。

    時間一點點過去。

    直到碧落喝完一杯靈茶，又執壺將第二杯續滿，才打破了綿延許久的沉寂。

    “剛剛被往事勾起了些許思緒，差點兒讓吾忘記了此次召你們前來的正題。”

    她摩挲着溫潤的翠玉茶盞，緩緩開口說道，“我真正要說的是，關於碧落天後續的發展，尤其是如何用最快速度從大破滅造成的損傷中恢復過來……”

    話說一半，她毫無徵兆閉口不言。

    緩緩擡頭朝着宮殿大門看去。

    數個呼吸後，吱呀一聲輕響。

    緊閉的殿門再次被推開。

    青冥從外面快步而入。

    她來到碧綠身前，面色凝重附耳說了一句什麼。

    陡然咔嚓一聲脆響。

    桌上翠綠玉杯毫無徵兆裂開兩半。

    內裏靈茶迅速在桌面鋪開蔓延。

    碧綠垂下眼睛，低頭凝視着滴滴答答淌落的鮮紅液體，脣角緩緩挑起一縷莫名笑容。

    “倒是個出乎預料的消息。”

    “也讓我很有些好奇，這到底是什麼人的手筆，行事風格近乎毫無顧忌。”

    “自大破滅中甦醒以來，吾一直蟄伏於這間大殿內安心靜養，還未曾真正展露屬於碧落天的鋒芒，竟然就已經被人找上門來，毀掉了不止一處供給我們療傷的藥園。”

    她語氣平和，慢慢說着。

    灰色霧氣悄然升騰，整個碧落殿盡數淹沒。

    殿內溫度也在急速降低。

    剎那間便已經猶如萬年玄冰。

    黑裙少女下意識後退一步。

    就連四柱峯主，也在森寒霧氣的籠罩下艱難支撐，幾乎保持不住躬身而立的姿勢。

    ……………

    …………………

    光暗世界。

    港口城市安蘭貝卡。

    還是貧民窟的那座破敗小院。

    毒狼幫的最初發家之地。

    衛韜以一道分神降臨，在屋前端坐不動。

    在他左右，則是一同前來的清荷與費尹。

    院內已經站滿了人。

    一側黑暗氣息環繞。

    以安娜爲首的七匹狼即便單膝跪地，也要比院牆高了一截出去。

    另一側神聖光芒升騰。

    以大天使拉法爾爲首，還有一排銀甲戰鬥天使垂手肅立，一動不動。

    不管是他們之中的哪一個，放到外面都是高高在上、俯瞰衆生的大人物，甚至會被普通民衆冠以神名。

    但在這座小院之中，所有人都安靜到了極點，除了不時吹過的風聲，就再也沒有了其他任何響動。

    衛韜慢慢喝茶，陷入沉思。

    時間一點點過去。

    他也不知道自己喝了多少壺茶。

    只知道從木椅上起身時，所有人身上都被覆蓋了一層薄薄的灰塵。

    衛韜擡頭仰望天空，注視着魚鱗狀的雲層，“拉法爾，你確定從光明核心之中，又感知到了巨靈血肉散發出來的氣息？”

    拉法爾道，“是，屬下尊奉您的命令，在實力層次提升完畢後便返回光明核心，來到那片彷彿深淵的黑暗近前，確實從中感知到了那種混亂的血肉氣息。”

    “在我以本體降臨之前，不要再靠近那裏一步。”

    衛韜收回目光，看向院內交融一體的光明與黑暗，“而我此次過來，是要開啓一場聖戰，消滅不尊光暗秩序的邪惡異端。”

    停頓一下，他的聲音愈發低沉，“當初我在這裏培養的那批親衛，對於此方世界也是個不小的負擔，那麼就讓他們用爪牙和刀劍，去爲自己殺戮捕獵，繼續提升實力層次。”

    “拉法爾”

    “屬下在。”

    “從現在開始，你配合清荷費尹兩位使者，不惜一切代價，不惜一切資源，開始佈置傳送降臨法陣。”

    “屬下遵命！”

    “安娜。”

    “屬下在。”

    “現在的親衛數量還不夠多，因此我需要你們去找來更多的黑暗物種，將他們進行強化提升，投入到針對異端的聖戰之中。”

    “屬下遵命。”

    兩幫人分別領命退下。

    衛韜再次在木椅上坐了下來。

    他接過清荷遞來的茶水，慢慢喝了起來。

    “之前我們商量制定的方案，雖然可以稱得上詳細精緻，但我總感覺有些小家子氣。”

    “而且在我看來，既然決定了要做，那就把事情搞大一些，直接把它給做絕。

    不然小打小鬧弄那麼幾下，根本不會讓碧落天那位大人物有什麼傷筋動骨的損失。”

    “除此之外，我考慮的第二點是，渾水才好摸魚，禍水儘量東引，如此我們才能更加深入隱藏自身。

    再加上大亂之後，碧落天大概率要搞災後重建，到時候往裏摻沙子也會更加方便許多。”

    清荷疑惑問道，“先生所說的禍水東引，屬下還有些不太明白是什麼意思。”

    衛韜摩挲着冰冷光滑的木椅扶手，面上露出回憶表情，“在很久以前，我曾經去過一個正在被侵蝕的世界，還被一頭挺有意思的怪物跨越無盡黑暗虛空瘋狂追殺。

    現在再回想起那團將整個世界籠罩的血光，我便很是有些好奇，如果它映照在四季如春的碧落天，又會出現怎樣有趣的展開。”

    清荷思索片刻，忽然露出恍然表情，“先生的意思是，準備以那團血光映照之地爲跳板，再將他們送入到真正的目的地？”

    衛韜點點頭，“你說的不錯，多一層跳板，就相當於多了一隻肉雞，總好過我們不遮不掩，直接和碧落天主人對上。”

    說完後，他放下茶盞，一點點閉上了眼睛。

    “去吧，我就在這裏看着你們，等着你們的好消息。”

    一道道命令迅速傳遞下去。

    光明教廷與黑暗議會再度聯手。

    就像是一架龐大的機器，以一種堪稱狂暴的模式迅速開啓。

    ………

    ……………

    細雨濛濛，如煙似霧。

    將整個天地完全籠罩在內。

    悄無聲息間，一片密林深處顯現出淡淡波紋漣漪。

    紛紛揚揚的雨絲消失不見，盡數朝着漣漪中心的漩渦涌去。

    不知道多久之後。

    一隻長滿猶如尖刺毛髮的粗壯大腿落下，將潮溼滑膩的地面踩出一個大坑。

    緊接着，一頭身高過丈，猙獰恐怖的狼人緩緩站直身體，綠油油的眸子環視着周圍環境。

    而在其身後，隨着道道漣漪波紋閃過，數十頭同樣的狼人轟然落下，迅速佔據各處位置，擺開生死交鋒的戰鬥隊形。

    它們面無表情，在風雨中肅立不動。

    唯有一雙雙碧綠的眸子，透射出冰冷嗜血的光芒。

    站在隊伍最前方狼人甩掉毛髮上沾染的雨水，身形驟然膨脹壯大，瞬間從三米直入四米，最後在接近六米的高度才漸漸停了下來。

    咔嚓！

    它閃電般出爪，捉住盤踞在旁邊樹上的長蛇，塞進口中大吃大嚼。

    “新鮮而富有營養的血肉。”

    “這是一個好地方，卻被可惡的異端佔據。”

    “我們的任務只有一個，那就是殺戮與捕食！”

    “吃掉異端，毀掉他們的藥園，讓這片被污染的土地，再次迴歸到光暗秩序的掌控之中。”

    “這是至高無上狼神的諭令，也是屬於我們的最大榮耀。”

    “爲了偉大的狼神！”

    命令下達之後，林間的呼吸聲陡然變得粗重，彷彿颳起了一道道滿含血腥味道的狂風。

    狼人首領飛快登上附近最高的峯頂，仔細觀察着周邊的地形地貌，與深深印刻在記憶中的標記做着對比。

    “發現目標，列隊出發！”

    許久後，它猛地擡起前爪，率先從峯頂急速衝下。

    噹噹當！

    急促的鐘鳴從高處傳來，然後依次被接替傳遞，迅速響遍佔地面積極廣的莊園。

    屋內避雨休息的莊客們滿臉疑惑，卻還是紛紛拿起兵刃，回憶着很久以前演練的任務分配，各自跑向了屬於自己的位置。

    他們一點兒都不慌張。

    甚至還有心情相互開着玩笑。

    詢問這是不是一次例行的演練。

    或許是莊主大人看他們閒着沒事幹，所以才冷不丁搞上這麼一出，讓他們在這濛濛雨天活動活動身體，如此晚上才能多吃一點飯食。

    毫不誇張的說，他們就算是想破了腦袋，也想不出到底有誰敢招惹這座莊園。

    就算是天下排名前十的高手齊聚，再給每人吃掉十斤熊心豹膽，甚至再配上身經百戰的軍陣，也沒有誰敢靠近這裏一步。

    這當然不是因爲他們這些護院厲害，畢竟單純以他們的實力層次，就連給十大高手提鞋都不太配，更不要說與之正面爲敵。

    真正厲害的，其實是莊主。

    以及莊主的幾個弟子。

    他們才是可以鎮壓一切的大能。

    雖然某位莊主弟子偶然間說過，唯有莊主他老人家才算是真正的散仙，他們修爲不到，還無法打破仙凡之隔云云。

    但在這些莊客眼中，不管是莊主和弟子，這幾位俱都是超脫凡俗的神仙中人，自然不會將所謂的高手軍陣放在心上。

    就在警鐘鳴響第一聲時。

    莊主便已經來到了閣樓頂端。

    片刻後，數個青衣青袍的修士同時現身，站在了他的身後。

    “老師。”

    值守弟子眉頭皺起，指向遠處的石崗。

    衆人凝聚目力，看到了一羣迅速接近過來的黑點。

    他們的速度很快，轉眼間便已經穿過石崗，又來到了一片林前。

    就在此時。

    所有弟子同時眯起眼睛。

    還有倒抽涼氣的聲音，就在高塔閣樓之中盪開。

    “直立的狼。”

    “超過兩丈高的人狼！？”

    “不可能，絕對不可能，此方天地怎麼會有如此恐怖的妖魔出現。”

    莊主深吸口氣，又緩緩呼出。

    感受着迅速接近過來的狂暴氣息，他的面色一點點變得冰冷沉凝。

    除了疑惑迷茫外，甚至還有絲絲縷縷的恐懼，就在此時無聲涌上心頭。

    就連他也不知道，到底是從哪裏冒出來的這些怪物。

    他只知道，如果這樣的怪物數量不多，應該還能戰而勝之。

    但看它們狂奔而來的規模，他若是現在不走，便很有可能會死。

    而且還會死的很慘，甚至是成爲被搶奪的食物。

    但是，他卻是沒有任何退路。

    絕對不能讓它們靠近莊園一步，更不能讓它們踐踏毀壞掉裏面珍藏收集的藥物。

    數個念頭在心中一閃而過。

    到了這個時候，他反而平靜了下來，臉上甚至泛起一絲淡淡的笑容。

    “就讓我來測試一下，你們這些體型巨大的傢伙，到底有多麼高的實力層次。”

    “我就算是死，也要帶走你們幾條生命，給碧落天留下更多可以探查的線索。”

    他屏息凝神，體內爆發出一股強大的力量，催動着心臟開始急速跳動起來。

    戰鬥很快爆發，又很快結束。

    在碧落天散仙和幾位弟子殞命之後，狼人戰陣幾乎是兵不血刃就拿下了勝利。

    接下來，他們就像是一陣狂風，再次隱入山林不見，朝着下一處標記的位置急速進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