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2章 通達

類別:玄幻奇幻 作者:豬憐碧荷字數:9417更新時間:24/06/28 01:45:45
    一陣寒風襲來。

    攪亂大蓬雪花。

    亭外池水早已結冰,又被覆蓋上一層厚厚的白色,看上去就像是一塊鬆軟的發糕,散發着清冽的光芒。

    雖然是在風雪交加的冬夜,武青隆卻渾身燥熱,後背大汗淋漓,已然浸透了所穿的衣衫。

    額頭上清晰可見細密的汗水,正在順着面頰悄然流淌下來。

    武青隆能夠清晰感覺到,極具壓迫感的氣息就在周身環繞,將他完全籠罩在內。

    彷彿隨着這個人的到來,陡然被一座大山壓在了身上,稍有不慎便會粉身碎骨,死無葬身之地。

    對方能悄無聲息出現在此地,並且讓玄感層次的貼身護衛幾乎沒有察覺,本身就說明了此人的實力層次極高,甚至有可能晉入到了天人化生的宗師境界。

    武青隆也是沒有想到,在大周王朝首善之地的近郊莊園,竟然會突然冒出來一個來路不明的武道宗師。

    而且是個看上去如此年輕的宗師,簡直要打破了他的固有認知。

    此時此刻,他心中懊惱無比。

    如果是在城內,根本就不可能發生這樣的事情。

    因着當年先祖武帝的遺澤,不管是正道還是邪道,亦或是北荒南疆等外道宗師,只要膽敢暗中潛入京師的核心區域惹出事端,鎮守在大內四象殿的皇家宗師便會出手鎮壓。

    退一步講,就算他以前出行外地,基本上都會有父親的左膀右臂之一,同樣身爲武道宗師的宿老供奉負責防衛。

    但是,他卻是在京城郊外的莊園。

    就算是鎮守在四象殿的大內宗師再強,也不可能感知察覺到這裏的情況。

    而且,還是因爲這裏是京城近郊,他以爲不可能會出現什麼危險,便沒有驚動宿老爺子大駕,只帶了一個護衛便輕身而來,最終導致將自己置於絕對的險境之中。

    武青隆目光低垂,一直沒有開口。

    剛開始的時候,他還想表明身份,但話到嘴邊卻又被硬生生咽了回去。

    這幫經過了諸般玄感妄念折磨的武者,雖然表面上看起來很正常,但根據他所接觸過的那幾位宗師來看,幾乎沒有一個人是真正的正常。

    而是在正常的軀殼掩蓋下,裝着不知道怎樣不爲外人所知的扭曲靈魂。

    更何況,他現在也搞不清楚,自己一旦說出延親王世子的身份,到底是能夠因此保住性命,還是會陡然變成催命的音符。

    所以,武青隆暫時還不想賭,更不敢賭。

    直接表明身份的話,如果能讓這人心有顧忌,便是最好的結果。

    只要他自己能夠走脫,剩下兩人的死活根本就不在考慮範圍之內。

    護衛死了可以再找,就算平日裏再貼心,那也沒有他自己的性命重要。

    至於眼前讓他心心念念的女人。

    若是他連活都活不下來,這女人就算長得再美若天仙,骨子裏再銷魂誘人,那又有什麼鳥用?

    甚至都不如在日後上墳的時候,給他多燒兩個描眉畫紅的紙人。

    武青隆心中思緒紛亂,剎那間轉過了不知多少個念頭。

    到底該不該開口。

    如果開口的話,又要從什麼地方切入。

    第一句話怎麼說,才不會引得這位忽然動怒。

    一個又一個的問題縈繞腦海,讓他頓時更加煩躁焦慮。

    就在此時,衛韜轉過頭來,面上露出一絲疑惑,“你又是什麼人?”

    來了!

    終於來了!

    武青隆心中猛地一跳,整個人在此時陡然一個激靈,彷彿有種酥麻的感覺從腳底直衝眉心,甚至讓他忍不住想要呻/吟出聲。

    心間念頭電轉,他屏息凝神,開口時聲音都有些止不住的顫抖。

    “回閣下的話,在下不才,忝爲……”

    咔嚓!

    武青隆眼前毫無徵兆猛地一黑。

    涼亭、風雪、棋盤、女人,盡皆在剎那間消失不見。

    唯見一隻黑紅交纏的大手籠罩下來,包裹住了他全部的視線。

    驚訝疑惑、恐懼絕望。

    還有無盡的疑惑迷茫。

    武青隆心底諸多情緒如火藥炸開。

    但他已經無法做出其它反應。

    便被那只大手包住頭顱。

    所有感知全部消失不見,只有頭皮驟然發燙,被猛地箍緊。

    咔嚓!

    武青隆的身體猛地矮了一截。

    又是啪的一聲脆響。

    紅白黑黃不同顏色混在一處,各種碎片和黏液四散飛濺,在棋盤上鋪灑開來。

    一具無頭屍體從石凳上軟軟倒地,還在涼亭內無意識地微微抽搐。

    “和青蓮妖女深夜相聚,看着就不是什麼好人,我也懶得再問你的名字。”

    衛韜輕輕甩掉手上沾染的少許污漬,身形一閃驟然消失不見。

    不到一個呼吸時間,他去而復返。

    手中多出一隻白髮蒼蒼的頭顱,又隨意丟到地上,恰好與武青隆的無頭屍體對接一處,看上去給人一種極不協調的恐怖詭異感覺。

    “沒有了其他雜魚的攪擾,現在就只剩下我們兩個,將要度過一段安靜相處的時光。”

    衛韜慢慢說着,凝視着那雙猶如幽潭的眼眸,話音未落便探手一把抓來。

    譁啦啦!

    棋盤跳起,黑白棋子亂飛。

    噼裏啪啦打在衛韜手上,甚至濺起星星點點的火花。

    他對此毫不在意,死死盯着那雙依舊純淨的眼眸,手臂掌心筋肉跳動,周身力量震盪合擊,在原有基礎上陡然再次爆發加速。

    畢竟對面是青蓮教聖女。

    在宇文殤口中能和青蓮左使對坐而談的大人物,就連那位死得冤枉的年長老,見到她也恭恭敬敬,從未有過一絲一毫的僭越之舉。

    那麼在面對這樣敵人的時候,就不能有任何的輕敵和大意。

    咔嚓!!!

    衛韜五指捏合,一爪落下。

    抓爆了幾枚棋子,撕裂了一團空氣。

    然後重重卡住了那只如玉細膩的脖頸,將青蓮聖女纖細窈窕的身體高高舉起。

    “竟然這麼簡單?”

    “如此看來,所謂的青蓮聖女,其實根本和實力層次無關,只是看誰長得好不好看?”

    “那麼,如果只是個花瓶的話,反倒是沒有了太多逼問審訊的意義,不如直接殺掉騰出時間搜尋莊園,說不定還能找到其他的蓮臺信物。”

    衛韜心中閃過數個念頭,指尖微微發力,控制住她的身體。

    但就在下一刻。

    他目光下移,落在她的腰間,表情卻是陡然一凝。

    蓮臺還是那個蓮臺,無論是大小還是形制,都和剛纔第一次見到時沒有任何變化。

    但最大的問題卻在於,它竟然無法再讓狀態欄生出任何反應。

    究竟是蓮臺忽然變成了贗品,還是說面前這個被他卡住脖子的女人,整個都是個假貨?

    咔嚓!

    衛韜沒有任何猶豫,直接拗斷了她的脖頸,然後看都沒看一眼屍體,隨手便將之丟到了亭外的水池。

    噗通一聲輕響。

    屍體落下,卻沒有激起一片雪花。

    反而撞掉片片花瓣,落在她的青色衣裙之上。

    衛韜凝聚精神,看着眼前的花海,一直向前延伸出去,直至達到目不能及的視線盡頭。

    他伸手按住眉心,又緩緩呼出一口濁氣,“什麼時候,我便落入到了她所引動的玄感妄念之中?”

    “難道剛纔殺掉另外兩人,也只是我的臆想?”

    “不,不對,那兩個傢伙確確實實是被我打死,變成了無頭的屍體,然後我才陷入到了妄念之中。”

    衛韜小心戒備,飛速思考。

    片刻後終於是發現了些許端倪。

    就在她打亂棋盤,黑白飛舞的時候,那雙猶如深潭的眼眸似乎閃過了一道光芒。

    果然,能夠被稱之爲青蓮聖女,確實有着幾分過人之處。

    從進入這座花園開始,他就已經儘量小心注意,沒想到還是在這種微小細節之處讓她得了手。

    不過,衛韜現在並不着急。

    對方只要想着出手,那就一定會暴露自己的位置,這也將是他反擊的最好機會。

    就好似當初與宮苑一戰,她修爲境界比他和劉椽凕都要更高,在以玄感妄念將他們兩人干擾後,最後時刻的出手也還是完全露出了自身的形跡。

    時間一點點過去。

    或許在妄念擾亂精神之下,時間的流逝已經失去了原有的意義。

    忽然,一道模糊身影在奼紫嫣紅之中緩緩浮現,然後迅速變得清晰可見。

    衛韜眯起眼睛,看着那張陌生的男子面孔,目光落在其臂膀,上面還紋着一隻碩大的狼頭。

    緊接着,第二道身影顯露亭中。

    也是一個面目陰鷙的男子,在手臂上同樣紋着一隻猙獰狼頭。

    衛韜心中微動,隱隱覺得似乎在哪裏見過這兩人。

    尤其是他們手臂上的狼頭紋身,更是引起了他早已經有些久遠的回憶。

    “他們是蒼遠城銀狼幫的人?”

    “在我面前搞出這種妄念,又有什麼用處?”

    就在此時,第三道身影悄然現身。

    她上身穿着一件黑色披風,下面則是一襲黑色短裙,雙腿修長白皙,如玉細膩,在鮮豔的花叢中顯得愈發引人注意。

    “這個女人,我還記得她的名字。”

    “白芊,她是我殺的第一個氣血武者。”

    衛韜眉頭皺起,看到一個個模糊不清的影子掙扎着浮現眼前,又迅速變得清晰,將前後左右圍攏得嚴嚴實實……

    他們面容扭曲,聲音淒厲,緩緩靠近過來。

    衛韜一個個地辨認過去,表情愈發沉凝。

    除了白芊之外,還有王郢雪姐弟,鐵腿門大師兄陳澄山,蒼遠內城趙祗,以及他擅長聯手合擊的兩個護衛,虎煞拳雄罡師兄弟,等等等等,全部都是之前被他殺死的人。

    他們都保持着死前扭曲可怖的表情,周身死氣繚繞,殺機森寒,邁着僵硬的步子,越過密集花叢,朝着他所在的位置包圍過來。

    “這是要將死在我手中的所有敵人,盡皆顯化於玄感妄念?”

    “倒是有些奇特,算是別出心裁的手段,但若以爲這樣就能擾亂我的心神,簡直是荒謬至極。”

    衛韜面無表情,完全不以爲意。

    但就在下一刻,在人羣的最後方,花叢中忽然顯化出三道高冠博服的身影,緩緩睜開眼睛,向着這邊看了過來。

    嵇狩、喬暻,還有剛死不久的年長老,竟然也出現在了這裏。

    感受到有如實質的宗師氣息,衛韜微微皺眉,依舊不爲所動。

    緊接着,一道血光泛起,北荒老僧蒙敕出現在三個青蓮宗師的身後,雙手合十默立不語。

    又有濃重沙場煙塵飛揚,從中走出節度副使向絀的身影。

    而在向絀的前後左右,甚至清晰可見一個用鮮血寫成的五字,正在環繞着他的身體上下飛舞。

    剎那間,磅礴壓力撲面而來。

    一波波衝擊着衛韜的精神。

    他眼中猩紅絲線驟然聚集,糾纏涌動,瘋狂亂舞。

    雖然明知道所有一切都是被引動的玄感妄念,但在這種越來越巨大的壓力下,幾乎已經到了他所能承受的極限。

    妄念甚至已經影響到了判斷,讓他的意識難以保持清醒,靈臺不再透徹清明。開始將所有一切當成真實的存在,並且要與之進行正面交鋒與抗衡。

    就在此時,一個面帶邪意笑容,看上去有些放蕩不羈的中年男子緩緩顯形。

    在男子身後,還緊跟着一個表情愁苦,眼神卻又異常堅毅的白眉老者。

    老者盤膝而坐,與中年男子氣機相連,歸於一體。

    “韋絕言,你也來了。”

    衛韜喃喃自語,眸中萬千紅絲倏然收縮至一點,映照出所有人冰冷扭曲的面容。

    他陡然殺意暴漲,猶如烈火燃燒,精神意氣已然緊繃到了極點。

    就像是只需輕輕撥動,下一刻便要直接斷掉的弓弦。

    “俱都是手下敗將而已,能殺掉你們一次,自然就能再殺掉你們第二次,殺光了你們,所有問題自然不存!”

    衛韜大口喘息着,臉上漸漸浮出猙獰笑容。

    就在他即將處於崩潰之時,突然某個難以釋懷的疑惑從意識深處傳來。

    讓他剛要邁出的腳步陡然停滯不動。

    似乎哪裏有些不對。

    就算是將這些人全部殺掉,問題也無法得到最終的解決。

    因爲人數不對,算來算去都不完全。

    有些小魚小蝦可以拋開不管,但無論如何都不能缺少那兩個關鍵人物。

    孫洗月,還有宮苑。

    她們爲什麼沒有出現在他的眼前?

    他所殺的人中怎麼會沒有她們的存在?

    不能再將她們再殺一遍,無論如何都算不得圓滿。

    疑惑迅速擴大,猶如一顆火星落入油鍋,迅速燃起熊熊烈焰。

    下一刻,似乎問題將要得到解答。

    悄無聲息間,一道虛幻的女子身影開始顯化,連同身下的白骨祭壇一起,漸漸出現在了他的面前。

    而隨着這道身影的出現,其他所有人都停了下來,泥塑一樣靜靜立在原地不動。

    她就像是一團霧氣,不停涌動收漲,卻始終無法讓人見得真顏。

    連帶着那座白骨祭壇也在咔咔作響,變幻出各種扭曲的形象,就如同是活過來了一樣。

    但仔細觀察片刻,卻又像是祭壇中空,在裏面關閉着一頭兇獸,正在拼命撞擊着這座禁錮的牢籠。

    衛韜沉默不語,眼中猩紅顏色卻在此時緩緩褪去。

    就像是原本一直由他自己承擔的壓力,忽然找到了另一個宣泄口,整個人都在剎那間變得無比輕鬆,心境甚至因此變得愈發透徹通明。

    人形霧氣還在涌動,白骨祭壇隨之變幻不休,不知道什麼時候才能清晰確定。

    衛韜反倒是不再着急,心中愈發平靜,甚至還有些許的期待。

    因爲宮苑在臨死前說過,這並不是白骨祭壇,而是一座封鎮禁錮的牢籠。

    那麼,他也想要讓眼前的變化繼續下去,最好能看一看,白骨祭壇若是碎裂之後,又會有怎樣的情況出現。

    忽然,青蓮聖女的幽幽嘆息響起,伴隨着劇烈的咳嗽,迴盪在他的耳邊。

    沒有任何聲息,霧氣悄然散去,花海消失不見,所有身影盡皆不存。

    寒風呼嘯,雪花紛飛,他還站在池間涼亭之中。

    面前坐着的蘇檾披頭散髮,滿面鮮血,將原本精緻美麗的面孔映襯得猶如厲鬼。

    “你,你不是天人化生的武道宗師,而只在和我一樣的玄感層次。”

    她氣息散亂,喃喃自語,“但是,吾所修持的青蓮祕法,爲何對你沒有起到應有的效果?”

    “哪怕是初入陰極的武道宗師,只要被我成功施以祕法,也會再入妄念,以其本人之精神意志,爲其重現一生所遇之敵,直至無法承受心絃崩斷,靈明不存。

    你和吾都是玄感,本應該更加順利將你拿下才對,結果卻是祕法反噬自身,爲什麼,這究竟是爲什麼?”

    衛韜沒有回答她的問題,而是反問了一句,“你在我的玄感妄念之中,最後看到了什麼?”

    蘇檾眼神渙散,整個人的精氣神彷彿被抽空一般,由內而外散發出濃郁的死氣。

    她只是動作僵硬搖了搖頭,“我所能做的只是引發和誘導,什麼都無法看到。”

    衛韜又接着問道,“你們出現在大周京城,又和延親王攪在一起,到底有什麼目的?”

    蘇檾轉頭看向亭外飛揚的大雪,只是幽幽笑道,“祕法反噬,傷及自身,我現在已經是將死之人,你覺得我會說嗎?”

    衛韜眼中波光閃動,“你所修的這部青蓮祕法,又叫什麼名字?”

    “我是不會告訴你的。”

    她聲音變得虛弱,頭也漸漸低垂下去,“你殺了延親王世子,又將我置於死地,縱然身懷宗師之力也難以逃掉接下來的追殺,我會在下面等着你,看你最終會是怎樣的一種死法。”

    “延親王世子,誰是延親王世子?”

    衛韜低頭看了一眼,這才意識到地上躺着的錦衣年輕人,竟然不是青蓮妖教的門徒弟子,而有着另外一層出乎預料的身份。

    不過殺都殺了,又能怎樣。

    他凝視着漆黑的夜空,目光穿透紛紛揚揚的大雪望向京城。

    剛纔被妄念激起的殺機再次洶涌泛起。

    既然已經下了殺手,乾脆一不做二不休,將延親王也送入黃泉地府,讓他們父子二人能夠在下面團聚。

    只是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在此之前他還要進行更加充足的準備。

    再看一眼已經沒了呼吸的蘇檾,衛韜暗暗嘆息,抓起那枚恢復正常的青玉蓮臺,悄然隱入雪夜之中。

    對於這個青蓮聖女,他並沒打算取其性命,而是想要帶走慢慢調教審問。

    不管是和青蓮教相關的隱祕,還是那門可以引發白骨祭壇變化的詭異法門,都對他有着很大的吸引力,值得去花費時間精力慢慢獲取。

    只可惜她卻因祕法反噬耗盡精神,油盡燈枯死得太快,根本來不及施救便已經香消玉殞,性命不存。

    莊園之外,宇文殤隱於黑暗之中,從頭到尾都沒有換過姿勢。

    忽然,他身體微微一動,抖落大團覆蓋的積雪。

    “主上,您回來了。”

    看到悄無聲息出現眼前的身影,宇文殤彷彿忽然活了過來,原本死氣沉沉的眼神瞬間恢復光芒。

    “你一直在這裏呆着?”

    宇文殤單膝跪地,慨然說道,“主上讓在此等候,屬下自然不敢擅離職守。”

    衛韜緩緩伸手,拂去宇文殤肩膀上幾乎有三寸厚的積雪,心中生出些許莫名古怪的感覺。

    縱然有着幽玄詭絲的效果,但此人忽然就狂熱到如此程度,確實是完全出乎了他的預料。

    難道是一心信奉的青蓮破碎之後,就將全部的信仰轉移到了他的身上?

    思索片刻無果,衛韜便暫且將問題擱置,極目眺望着來時的方向。

    “這裏的事情已經解決,你現在和我回去,我們再返梅山,如果能找到和兩個定玄道子有關的線索,也算是爲你積累一點不大不小的功勞。”

    停頓一下,他又接着說道,“當然,宇文你也可以想想辦法,找到其他前往梅山的青蓮教徒,若是將他們全部殺掉的話,功勞就會由你一人獨佔。

    接下來只要能應付過去上面的問詢,小功勞也會變成大功勞,再不惜花費打點一番,步步高昇指日可待。”

    宇文殤再次跪伏於地,“屬下遵命,一切都由主上定奪!”

    …………

    …………

    ………………

    午夜時分,風雪漸收。

    兩道身影出現在梅山腳下。

    越過了幾座相對平緩的低矮石坡後,衛韜站在最多不超過五百米梅山最高峯頂,低頭俯瞰着前方綿延不斷的丘陵,不由得一聲暗暗嘆息。

    宇文殤說的不錯,在這裏想要找到兩個人,確實無異於大海撈針。

    “主上,屬下從年長老身上搜到了傳令煙花,只要其他幾隊妖教武者能夠看到,一定會趕來這裏覆命。”

    衛韜思索片刻,緩緩點頭,“那就放吧,有收穫固然欣喜,沒有也算不得損失。”

    噼啪!

    一支煙花升入高空。

    凌空爆開一團美麗的顏色。

    兩人安靜等待,沉寂無聲。

    時間一點點過去。

    忽然輕細腳步聲從峯下傳來。

    幾道身影若隱若現,很快來到近前。

    宇文殤迎了上去,與爲首一人接頭交談幾句,又快步返回衛韜身邊。

    單膝跪地的青蓮教徒擡起頭來,看向不遠處那道負手而立的背影,心中一點疑惑悄然升起,迅速變得濃郁。

    這個人,似乎並不是年長老。

    她,不對,應該是他到底是誰?

    青蓮教徒眉頭緊皺,再看一眼躬身而立的宇文殤,下意識地伸手握住了腰側的刀柄。

    就在此時,身後忽然傳來幾聲輕響。

    那是人體軟軟倒地,碾壓積雪的聲音。

    他連看都不看,甚至來不及多想,身體已經遵從本能先一步做出了反應。

    雙腿驟然發力,就要躍起逃走。

    但直到此時他才發現,自己竟然沒了一絲力氣。

    還有難以忍受的麻癢刺痛,就從胸口和眉心同時傳來。

    “這種感覺……”

    青蓮教徒艱難低頭看去,只見到一縷猩紅顏色,悄無聲息隱入飛雪之中。

    “處理了吧,我們再等下一批人,如果半個時辰後沒有反應,那就再……”

    衛韜把玩着那枚青玉蓮臺,話說一半忽然閉口不言。

    就在遠處的夜空,又有一朵煙花騰空而起,爆開大團絢爛的色彩。

    宇文殤眼睛一亮,“主上,這是妖教教徒做出的迴應。”

    衛韜點點頭,身形已然消失不見。

    接連越過十數道低矮山丘,以衛韜的速度也花費了不短時間,才來到煙花升空的地點。

    而越是靠近,他便越發能夠感知到某種熟悉的氣息。

    和宮苑驅使詭絲帶給他的感覺幾乎完全相同。

    只是在細節上面出現了少許變化。

    幾個身披白袍的青蓮教徒迎了上來,然後被迅速制服。

    盞茶時間後,衛韜停下腳步,低頭注視着地上那張完整人皮,仔細辨認清楚後,表情一點點變得疑惑,還有少許的沉凝。

    如果他沒有看錯的話,這張人皮便是定玄道子烈山。

    當時在太玄別院第一次見面,此人的憨厚淳樸還給他留下了很深的印象。

    卻是沒想到在這個冰寒的雪夜,以這樣一種詭異的方式死在了梅山之中。

    烈山的死因並不難猜。

    因爲從人皮的表象來看,除了幽玄詭絲之外別無他法。

    但是,令衛韜感到驚訝的是,詭絲可以抽取精血元氣不假,但竟然能夠做到這種程度,便完全出乎了他的預料。

    再仔細搜尋探查幾遍,又有更多線索浮出水面。

    “兇手應該就是雲虹。”

    “而且她在殺掉烈山後,不知因爲什麼緣故走得很急,就連人皮和其他遺留的痕跡都沒有來得及處理乾淨。”

    “兩人同爲定玄道子,當時在太玄山上的時候,看起來關係還相當親密,爲什麼在不久之後便突下殺手,而且是用如此詭異的方式。”

    衛韜瞑目沉思,忽然想起宮苑臨死前說過的話。

    一定要殺光定玄山所有練髒玄感。

    看來宮苑確實發現了什麼,而且就在其死後不久,雲虹和烈山便發生同門相殘的事件,也從側面驗證了她的說法。

    不過,衛韜還是不打算去管。

    只要沒有惹到他的頭上,定玄派的人就算全都變成瘋子,也和他沒有任何關係。

    最多通過劉椽凕去暗中傳遞些小道消息,讓朝廷巡禮司和教門其他宗門去探查處置。

    將那張人皮小心疊好收起,衛韜迎着冰寒刺骨的北風,心神緩緩晉入透徹清明。

    悄無聲息間,剛剛入手的青玉蓮臺消失無蹤。

    狀態欄內,叮咚鳴響接連不停。

    當一切都安靜下來,金幣數量從一枚變成了九枚,足夠他將自身實力再次進行提升。

    讓宇文殤去到遠處放哨警戒,衛韜尋了一處避風的石洞,將目光落在玄武真解七宿篇的界面。

    名稱:七宿篇。

    進度:一百一十。

    狀態:破限一段。

    境界:雙宿合擊。

    描述:與其他功法相互印證,此功法出現變化提升。

    衛韜凝神靜氣,消耗一枚金幣,投入到玄武真解七宿篇中。

    片刻後,神祕氣息開始注入身體。

    劇烈變化隨之降臨。

    體內血網震盪不休,竅穴涌動漲縮,帶來撕裂般的痛苦。

    待到一切都平穩下來,他服用幾顆丹藥補益身體,然後毫不猶豫將第二枚金幣投入進去。

    時間飛速流逝。

    衛韜從入定中睜開眼睛。

    狀態欄悄然浮現虛空。

    名稱:七宿篇。

    進度:一百三十。

    狀態:破限三段。

    境界:鬥牛女虛合擊。

    描述:與其他功法相互印證,此功法出現變化提升。

    提升至此,他已經不敢再繼續下去。

    因爲身體已經隱隱感到了不適。

    若全力爆發的話,那就是陰極祕法破限終段十五合擊,再加上鬥牛女虛四宿合擊,剎那間十九連震盪合擊,比起提升前強了一籌不止。

    “如果再與宮苑對決交鋒……”

    衛韜心中動念,一遍遍回溯她的陰極陽生,沉默許久後緩緩呼出一口濁氣。

    他最後得出的結論,便是沒有結論。

    單純從爆發的力量來分析,十九連震盪合擊已經超過了宮苑所表現出來的最強形態。

    但她最後一掌所展示出來的陽極意境,卻依舊讓他感到心驚不已。

    彷彿是量變引起了質變,達到更高的力量層次。

    真要是正面碰撞,他也不知道究竟是質的提升可以無視數量的堆積。

    還是巨大的數量可以壓倒質的層次。

    許久後,衛韜收斂思緒,看向了狀態欄內剩餘的七枚金幣。

    思索片刻,他也沒有繼續留存,而是將其一股腦投入到了玄武真解龜蛇篇中。

    畢竟現在亟待解決的是身體強度的提升,在金剛祕法難有進境的情況下,也唯有這篇基礎功法能夠帶來有益的變化。

    終於,當夜幕退去,第一縷陽光照耀大地時。

    最後一枚金幣帶來的變化趨於停息。

    名稱:龜蛇交盤。

    進度:470%。

    狀態:破限三十七段。

    描述:加入全新修行路線,不同脈路相互融合,壬癸七宿意境反哺,此功法得到極大進化提升。

    衛韜便在此時從石洞踏出,迎着初升朝陽,身體沐浴着璀璨金光。

    他緩緩轉身,遙望京城所在方向。

    被青蓮聖女激起的殺念,非但沒有隨着一夜的忙碌消減,反而變得愈發濃烈起來。

    “乾脆一不做二不休,直接將延親王送入黃泉,也算是從源頭上解決了所有問題,超額完成了下山前道主的交代。”

    “如此便能求一個念頭順暢通達,之後也可以抽出身來前往漠州大山,去見一見蘿茶族世代供奉的祖堂,究竟是個什麼模樣。”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