愛麗斯雨薇 第五十八章 彷彿回到曾經

    “姐姐，我好餓……”

    對方跪坐在地上，兩隻大眼睛楚楚可憐地看着落衡。

    漂亮的緋色長髮，但是好像很長時間沒有打理了，裙子也是樸素單調。更重要的是，她的雙腳竟然是光着的，還有一處往外冒血的傷口。

    “小姑娘，你怎麼會這副樣子?”

    “我沒有爸爸媽媽……”

    “這…老闆，你見過這丫頭嗎?她每天在集市上乞討嗎?”

    護符商販搖了搖頭。

    “我帶你去吃東西好不好?”

    “嗯！”

    緋色頭髮的少女乖巧地點點頭，眼神中好像有光。

    看着那張臉，落衡愣住了。

    這場景，和當初遇見小鵝的時候，好像……

    只不過當時自己也還是個小孩子，循着哭聲才找到了小鵝，而且地點也是在樹林裏。

    除了這三點以外，其他的確實很像。

    比自己稍小一點的女孩，讓人能夠產生特別的情感，不會像同齡人那樣尷尬，也不會因爲年紀差太大而導致沒有話可以講。

    同樣也是孤兒，和小鵝的處境差不多。

    最重要的是，自己這該死的同情心又一次氾濫，竟然下意識就提出了要帶她去吃東西。

    商販在後面喊着“你到底還要不要，三千二我賣了”之類的話，她也沒怎麼聽進去。

    少女在身側走着，每一步都極其小心。

    落衡這才想起這丫頭的腳受了傷。

    “你先等下，姐姐給你處理一下傷口。”

    她說着便蹲了下來，從裙角扯下一串護符。

    “這個是普通的醫療術，能幫你清理傷口不至於感染，不過疼痛感和傷痕還會存在一段時間。可惜，要是翠色大釘還在的話……”

    “那是什麼?”

    “嗯…一塊超級厲害的護符，再嚴重的傷痛都能醫治，不過現在已經損壞了就是了。”

    “哦，好厲害。”

    少女回答着，眼神中卻閃過一絲落寞。

    八塊遠古護符，其實是來自她故鄉的產物。

    秉持着只在遠處默默觀望的理念，在石首魚，翠色大釘，紅湖三塊護符損毀的時候，她都沒有出手干預。

    現在自己卻又闖進了人類的世界，好像之前那些努力都白費了一樣，雖然並不後悔這個決定，但是想到關於故鄉的回憶又少了一點，還是不免會有些難受。

    如果，我是說如果，以後還有別的遠古護符要消失了，自己會阻止嗎?

    那樣的話，身份會暴露的吧……

    “好了，你先上來，我帶你去搞雙鞋子。”

    斯雨薇的思緒被拉回現實，她看見落衡蹲在自己身邊做出“上來，我背你”的架勢。

    這個人，記憶裏她的力氣應該沒那麼大，但是如果不肯上去的話她應該也不會讓自己走路，說不定還會脫下鞋子給自己，那樣就太對不起她了。

    斯雨薇悄悄催動靈力，讓自己的身體輕了一些。

    落衡帶斯雨薇來到了周家。

    從樓梯上去，走到走廊的盡頭，然後推門而入。

    這是之前她和埃爾德裏奇住的房間。

    不，更準確地說，現在仍然在住。因爲現在是卑獸肆虐時期，海邊的那間小木屋不太安全。

    “你要穿這雙，還是那雙?”

    落衡指了指腳上的拖鞋，又指了指放在牀邊的短靴。

    斯雨薇來回看了看，想象着自己穿上鞋子的樣子。

    曾經在故鄉土地上，她並非現在這副樣貌。

    那時的她，會將頭髮捲成細細的麻花辮，然後穿着寬鬆的上衣和杏仁色的短褲，還必須得是麥穗色的圍巾，下半身是非主流的綠色長筒襪和褐色短靴，和落衡那雙有些像，不過她那雙是黑色的。對了，值得一提的是，還有形狀像貓耳但其實是頭髮的…貓耳狀頭髮?

    只要使用“讓頭髮變成貓耳狀”的咒術，就可以輕鬆做到，嗯，現在當然也可以。

    要不要試試打扮成以前那副樣子?

    斯雨薇暗暗在心裏想着，覺得可以嘗試一下。

    那麼第一步，就是把落衡那雙有點像的靴子拿過來。

    ……

    ……

    “你爲什麼總是穿這一套，從來不換的嗎?”

    “我每天都換。”

    “你放屁，明明從來都沒變過。”

    “沒變過不等於我沒換！”愛麗絲沒好氣地說着，把阿董拽進自己的房間，然後打開衣櫃給他看。

    大大的衣櫃裏，掛滿了一模一樣的上衣和披風，甚至就連特徵性的麥穗色圍巾也有十幾條。

    阿董就這樣看着衣櫃裏的景象，傻眼在了原地。

    “愛麗絲，你瘋了?！”

    “怎麼樣！我就是喜歡這一套，所以只換這一套，有什麼問題嗎?”

    “沒…沒什麼，就是，偶爾也可以嘗試一下別的風格。”

    “哦，再說吧。”

    ……

    ……

    二人並肩在街上走着。

    斯雨薇這才發現，踩在佳音島的地面上真的是一件很好玩的事情。

    每一腳都會感到微微的晃動，每一步都有可能踏上一條新的船隻，甚至有些地方的木板已經破潰，一不小心就會掉到海里去也說不定。

    落衡帶她來到了麪包店。

    之前帶小鵝回家的時候，也是先去的麪包店。

    真是懷念啊，彷彿回到了曾經一樣。

    看着斯雨薇雙手握着奶油夾心麪包大口吃着，嘴角還沾了些碎屑的樣子，落衡笑了。

    分明就還是個小孩子嘛……

    “好吃嗎?”

    “嗯！好喝（因爲嘴裏塞滿了東西發不出吃的音）！”

    “還有沒有想吃的?”

    “黃油蛋糕。”

    “誒?”

    “我以前每次出門，阿董都會在家裏做好黃油蛋糕等着我，那種感覺，很懷念。”

    “哦哦，這樣啊。”

    落衡摸摸後腦勺，尷尬地回答着。

    她聽不太懂斯雨薇在說什麼，但是也不好意思問，大概就是這個東西應該算是某個很重要的回憶就是了。

    真是懷念啊，彷彿回到了曾經一樣。

    身邊有人陪着自己，專門只看着自己一個人享用美食，然後靜靜地守在旁邊。

    這種感覺，在很久很久以前對斯雨薇來說，只不過是極其普通的日常而已。

    然而現在，卻變成了值得無比珍惜的日常。

    落衡笑意盈盈地看着自己，她在想些什麼呢?

    是在嘲笑自己嘴邊沾上的碎屑嗎?還是單純在想別的事情?

    其實，落衡什麼也沒有想。

    她只是看着斯雨薇可愛的樣子，不自覺地露出了姨母笑而已。

    夢幻般的時光，很快就到了盡頭。

    有人在找自己，好像很焦急的樣子。

    落衡站起身，摸了摸斯雨薇的腦袋。

    “我去買兩斤橘子，你就在這裏不要走動。”

    斯雨薇乖巧地點了點頭，沒有出聲。

    集市上，埃爾德裏奇東奔西竄，尋找着某個人的身影。

    她說只是去集市買一點新的護符補充上次的損耗，可是現在幾乎一整天要過去了，還是沒見她回來。

    不知道是什麼原因驅使着埃爾德裏奇找了出來。

    然後還“剛好”撞見了正在買橘子的落衡。

    “喬姐，你怎麼這麼久還不回來啊，人家想死你了嗚嗚嗚嗚……”

    “啊。因爲平常很少出來嘛，逛得久了一點。這島上那麼小，我還能跑到哪裏去?”

    “你上次就跑到中土去了，還差點沒回來！！！”

    “額，那是意外。對了，我剛剛遇到一個小女孩，她說她沒有家人喔…我帶你去見她。”

    “什麼?！”埃爾德裏奇的雙眼驟然瞪大，“她多大?”

    “大概十五六歲的樣子吧，也可能稍微小一點，很幼稚。”

    “……”

    “怎麼啦?”

    “……”

    “說話啊?”

    “……”

    “你這丫頭，肘，跟我進屋！”

    落衡沒有發現埃爾德裏奇的異樣，一手拎着一大袋橘子，一手牽着她就往斯雨薇那邊走。

    另一邊，斯雨薇恢復了原先那副冷漠的臉。

    在外人面前，她是活潑可愛天真爛漫的少女，只有在獨處的時候才會顯現出現在這副模樣。

    因爲這個世界對她來說，是身外之物，行將終結毫無救贖可言，自己沒有能力也沒有想法去救它。

    然而現在，情況不一樣了。

    她踏入了這個世界，成爲了它的其中一份。

    或許曾經無憂無慮的自己，或者現在假裝的天真爛漫的自己，在以後都能重新成爲現實。

    看着窗外越來越近的埃爾德裏奇和落衡二人，斯雨薇嘀咕着：

    “真無趣，果然還得讓她們再忘一次。”

    這裏的她們，指的是埃爾德裏奇和周婉怡。

    因爲斯雨薇在她們眼裏的形象，是個怪人。

    能憑空出現，也能憑空消失，還張口閉口有關星神的傳說。

    雖然那真的只是曾經某些人類編纂出來的傳說，但是現在連幾乎聽過這個傳說的人都沒有。

    也就是說，沒人知道它是傳說，那麼有人能突然提出這些，很有可能就是確確實實的實話。

    那就怪了，那就怪了呀。

    星神真的只是個傳說而已，我一個普通人隨便說說的而已。

    不能那樣子……

    斯雨薇偷偷地發動咒跡，把先前和埃爾德裏奇有關的記憶一點點抹除。

    然後，又重新抱起超大號奶油麪包，大口啃了起來。

    “就在那裏，你看。”

    推門而入的瞬間，就能聽到落衡的聲音。

    “哎喲，又沾得滿嘴都是了，快擦一下。”

    她撒開了埃爾德裏奇的手，跑到斯雨薇的面前，用紙巾擦去了她嘴角的奶油。

    “……”

    “小琳，你快過來，就是她，可愛嗎?”

    “真。可。愛。”

    不對，十分甚至有九分不對。

    落衡仔細盯着埃爾德裏奇陰沉的臉，好像終於看出來什麼。

    這個女孩子很想佔有自己，這一點她先前也有所自覺。

    可是，因爲這樣的想法對落衡來說有點太抽象了，導致她更多時候反而並沒有把這件事放在心上。

    所以剛纔她完全沒有考慮這麼多。

    這孩子，是在生氣嗎?

    因爲我撿到了一個小可愛，所以她就覺得沒有辦法完全佔有我?

    好可怕……

    “來，這是我的朋友琳達，快跟她問好。”

    落衡再次拉起埃爾德裏奇的手，對斯雨薇說道，想緩解尷尬的氣氛。

    “姐姐好！”

    “嗯。”

    靠，到底該怎麼辦才好……

    看來只能使用必殺技了！

    落衡深吸一口氣，捏了捏埃爾德裏奇的臉，開始色誘。

    “哎呀小琳，不要生氣啦，我心裏只有你喔～”

    然後，她貼近埃爾德裏奇的耳朵，壓低聲音繼續說道：“今晚上牀。”

    我嘞個豆！

    “好你說的，不許反悔。”

    “嗯。”

    “哼哼～”埃爾德裏奇笑了，摸了摸斯雨薇的腦袋，轉而問道，“你準備把她怎麼辦?”

    “帶回去，或者繼續讓她流落街頭。”

    “嗯…這樣就算回答了吧。”

    “不，真的只是在問你的意見。”

    “啊?”

    埃爾德裏奇恢復了一些理智，仔細思考了這回事以後還是覺得不可思議。

    落衡她，竟然說“真的只是在問你的意見”?

    這副表情，這種語氣，倒不像是在說謊，相處了一年時間，這一點她還是看得出來的。

    但是同樣，相處了一年時間，對她的性格也知道個大概，絕對會直接回答“帶回去”才對。

    “那…那就帶回去吧。”

    埃爾德裏奇幾乎是下意識沒過腦子地說出了這句話。

    看着她那副樣子，落衡努力剋制住嘴角的笑意，在心中默默比了個耶。

    計劃大成功！

    “對了。”埃爾德裏奇突然用拳頭砸了一下另一只手掌，一副恍然大悟的樣子。

    “嗯?”

    “這丫頭叫什麼名字?”

    “對哦，還沒有問過你的名字誒?”落衡也是恍然大悟，突然想起來還不知道這個小丫頭的名字。

    “名……字?”

    斯雨薇歪着腦袋，裝出一副聽不太懂的樣子。

    “嗯，名字，我叫落衡，她叫埃爾德裏奇·琳達，你叫什麼?”

    “我叫……

    “斯…斯雨薇。

    “愛麗斯雨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