露希爾·契爾梅菲奧 第四十八章 露希爾的心願

    劇烈的爆炸，而後……

    有人從高空跌落下來。

    “鶯贊奔疾！”

    易眼疾手快，向前騰飛而出，在對方砸到城牆的前一秒穩穩地將其接了下來。

    那是一個二十歲左右的短髮少女。

    臉上滿是硝煙，衣服和褲子也都殘破不堪，隱隱約約能夠看到血肉模糊的身體。

    “姑娘，你怎麼樣？”

    “落…落衡呢？”

    “……誰？”

    易大師的聲音劇烈顫抖着，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落衡，一個女孩，她受的傷比我重。”

    不會吧……哪有這麼巧的事……

    “救命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what？？？

    衆人聞聲望去，又有一個人從高空跌落下來。

    “易大師！”

    “嗯，交給我！”

    易把周婉怡輕輕放下，縱身一躍再度將摔下來的人接住。

    “好痛！”

    “沒事，現在安全了，我帶你們去療傷。”易一邊安慰着懷中的女孩，一邊轉過身對樑凱說道，“麻煩你背一下那邊那個孩子，帶我們去最近的醫療點。”

    樑凱默默點點頭，照做。

    快步走在破爛不堪的城牆上，易忐忑不安地看着懷中昏迷不醒的少女。

    眼角眉梢是有幾分相似……

    而且能夠發動剛纔那個恐怖至極的咒跡，世間應該也再難找到第二個人。

    除了爆炸產生的燙傷，在她的身上還能看到利刃切割的痕跡，應該是在此之前還經歷過什麼兇險的事情。

    破爛不堪的衣服，滿是煙塵的臉龐，還有無數撕裂的傷口。

    “殿下，你到底，經歷了什麼啊……”

    ……

    ……

    沒有出口的房間，不歇聲的黑貓，陰鬱的耀眼天空，帶有蒼藍之瞳的未知女孩。

    “你叫……什麼名字？”

    “愛瑪莉婭。”

    “嗯…這個名字，是什麼含義呢？”

    “我不知道，從我記事起，這個名字就刻在了我的項鍊上，我不知道它有什麼含義，也不知道是誰給我取的。”

    “那你喜歡這個名字嗎？”

    “怎麼說呢……談不上有什麼特殊的情感吧……畢竟只是個代號而已。”

    “哦。”

    眼前的藍瞳少女突然陷入了沉默，低頭想着些什麼。

    這就是愛瑪莉婭之前聽到過的那個聲音的主人。

    此時此刻，她和對方一起，站在這個不知是何處的房間內。

    雖然有些詭異，但是對方的存在讓自己感覺很安心。

    “那……你呢？你叫什麼名字？”

    愛瑪莉婭主動提出問題，似乎嚇了對方一跳。

    “我本來，沒有名字的。”

    “爲什麼說本來？”

    “但是後來，我盜用了，別人的名字。”

    “咦？”愛瑪莉婭感到困惑，“名字總有重複的嘛，你覺得她的名字好聽，當然可以拿來用啊，如果你喜歡我的名字，我肯定絲毫不會介意就是了。”

    “那還真是謝謝你了。”

    藍瞳少女落寞地笑了，想要伸手撫摸愛瑪莉婭的頭髮。

    “愛瑪莉婭，你一定也有在乎的人吧？”

    “是啊，我在乎的那個人，讓我找的好苦啊……”愛瑪莉婭感受着髮梢傳來的溫柔的觸感，無奈地嘆了口氣，“然而還沒有來得及找到她，我就被一個壞人關到了這裏。話說，這裏是哪裏呢？還有，你到底叫什麼名字嘛～”

    “這裏是，屬於我們兩個的，祕密空間。至於我的名字……”

    藍瞳少女放開輕輕摩挲着愛瑪莉婭髮絲的手，在剛纔落寞微笑的基礎上，又努力擠出一個同樣虛僞的笑容。

    “我的名字，就是露希爾。”

    “露希爾？那不是……你先前說的，敵人的名字嗎？”

    “你還不明白嗎？那個怪物，就是我，是我殺死了他，是我殺死了他！！！”

    藍瞳少女的情緒忽然失控，用雙手擋住她那美若天仙的臉，跪坐在了地上，掩面痛哭。

    “我，一個怪物，盜用了人類的名字，闖入了人類的國家，幻想和人類相處，你懂嗎？！你懂嗎？！？！我到底做錯了什麼？！這明明只是不會被任何人怪罪的小小願望，護符不夠了就加，加到限度了我就默默離開，根本不會有錯！”

    “可是，偏偏就有人惡作劇，才會釀成這種慘狀！！！”

    少女越哭越大聲，最後索性鬆開了手任由淚水決堤而出。

    “露希爾……”

    愛瑪莉婭急了，不知道如何是好。

    她蹲下來，把少女擁入懷中。

    “他一定不會怪你的，那不是你的錯。”

    “可越是這樣，我就越內疚。”

    “爲什麼？”

    “如果，如果他沒有寫那封信，如果他在臨死前厭惡地唾棄我，如果他能夠把我殺掉……”

    “你應該感到高興才對。”

    少女怔了怔，淚眼汪汪地看向愛瑪莉婭。

    “你就是你，可怕的怪物也好，像現在這樣的美女也好，兩者都是你，他愛的就是你，就是這個名爲露希爾的你。

    “而你同樣沒有辜負他的愛，你踏上了他本該踏上的道路，欣賞了他本該欣賞的景色，感受了他本該感受的微風，也討伐了他本該討伐的敵人，守護了他本該守護的事物。”

    “愛瑪……”

    露希爾輕輕掙脫愛瑪莉婭的懷抱，努力控制了一下啜泣。

    “幫幫我，幫我一個忙。”

    “你說。”愛瑪莉婭用儘量溫柔的語氣如是回答。

    “契爾梅菲奧，它誤解了我的執念，又或者它自己的執念在追尋我的背影，不管怎麼說，它正在將所有東西，拼命化作我的樣子。”

    “那就是，破敗之咒？”

    “這不是我想看到的，也不是我的愛人想看到的，幫幫我，把契爾梅菲奧毀掉。”

    “可是，那樣你就……”

    露希爾笑着搖了搖頭，打斷了愛瑪莉婭。

    “這是我罪有應得，愛瑪，你是個好女孩，你應該知道該怎麼做。”

    “謝謝你，請你一定要做到。”

    “這是我，最後的心願。”

    露希爾站起身，緩緩向後退去。

    她的雙手，雙腿，以及軀幹，全都開始漸漸變得透明。

    漫天螢火閃爍如夢境，露希爾眼中的光芒似星辰耀眼，最後都在虛空中煙消雲散。

    ……

    ……

    再次睜開眼，愛瑪莉婭發現自己被綁在一座高臺之上。

    手中是那柄令自己屢次陷入苦惱的契爾梅菲二。

    它同樣也被綁在了自己的手上。

    “你醒了？”

    落虛緩緩走近，看着她的臉戲謔地笑着。

    “真是奇怪啊，剛纔險些沒法操控你，我還以爲是距離太遠的緣故。

    “不過，直到此刻我才知道，契爾梅菲奧，它有自己的想法。

    “現在的我，既不能操控契爾梅菲奧，也無法操控你。但是我明白了契爾梅菲奧的心意。

    “它會帶着你，將世間一切，化爲淤泥！”

    落虛越說越興奮，已經到了幾近癲狂的地步。

    而在愛瑪莉婭看來，這個人的興奮完全毫無來由。

    既然明明知道契爾梅菲奧是自己無法控制的可怕存在，到最後吞噬整個世界都有可能，這個傢伙卻還要一錯再錯下去。

    現在把它綁在我的手上又是什麼意思？讓它控制我嗎？

    抱歉，我答應過露希爾，一定會完成她的心願，所以……

    “我不會讓你得逞的！”

    愛瑪莉婭催動靈力，試圖掙脫繩索。

    當然，那是徒勞。

    落虛笑得愈發狂妄，抓起愛瑪莉婭的下巴，說道：“本事不大，口氣不小。不過你放心，我不會爲難你，而且，我還能讓你見到，自己日思夜想的那個人。”

    “……”

    “睜大你的眼睛，好好看看吧！”

    落虛取出一枚護符，將其拋向空中。

    那是傳輸畫面的護符，有一枚在之前襲擊愛瑪莉婭的時候被他偷偷安置在了天南城的城牆上，而對應的這一枚，則開始顯示城牆上的畫面。

    簡陋的醫療室中，傷痕累累的少女昏迷不醒。

    一名醫師正在艱難地處理傷口，而另外兩名治療師則在旁邊施展治療系的咒術。

    不遠處的病牀上，同樣也有一個短髮少女正在接受治療，她的情況要好一些，已經能夠和衆人講述大概的情況。

    然而護符的能力有限，無法傳輸聲音，不過，愛瑪莉婭顯然沒有在意那些。

    她的目光定格在了那個昏迷不醒的女孩身上。

    “那是……姐姐嗎？”

    “沒錯。”

    “怎麼會這樣？！你把她怎麼了？！”

    “這些傷，是你親手造成的，你忘了嗎？”

    什麼……？

    如此說來，在自己和露希爾對話的過程中，關於這副軀殼的記憶確實丟失的一乾二淨。

    自己被契爾梅菲二吞噬了意識，化作淤泥怪物，任由它操控着自己的身體，與露希爾告別再次醒來後就已經被綁在了這裏。

    難道說，在失去意識的那段時間裏，我竟然……對姐姐……

    不，他在騙我。

    即使山無棱，天地合，江水爲竭，冬雷震震夏雨雪，我也絕對不可能把劍指向姐姐。

    那是刻在靈魂深處的烙印，就算整個軀殼都被奪走也無法做出那樣的事情。

    況且，契爾梅菲二無法形成那樣的傷口。

    雖然無法得知落衡到底經歷了什麼，但愛瑪莉婭至少可以確定，自己絕對沒有做出傷害姐姐的行爲。

    那樣，就沒有，重蹈露希爾的覆轍……

    她看向手中的契爾梅菲二，眼神中閃過一抹悲慼。

    “不管你是爲了你的主人才做出這一切，還是單純在追尋主人的背影。

    “總之，收手吧。

    “這是你主人的心願。”

    契爾梅菲二似乎聽到了愛瑪莉婭的話，開始輕輕顫動起來。

    “喂！你到底在說些什麼？！”

    似乎是注意到了契爾梅菲二的變化，落虛一巴掌打在愛瑪莉婭的臉上，憤怒地吼道：“你那些話是什麼意思？你那副表情是什麼意思？契爾梅菲奧爲什麼會聽你的話？你到底做了些什麼？！”

    “我只是，在傳達一個人的心願。”

    愛瑪莉婭忍者劇烈的疼痛，笑着說道：“那個人，她曾經也和我一樣，爲了追尋某個憧憬已久的背影，奔波了好多個歲月。漫長的時光流轉，陪伴在她身邊的，僅僅只有曾經美好的回憶和一個看不見答案的殘酷未來而已。但是她仍然在不斷地前進，朝着那個憧憬的背影追了又追。”

    “聽不懂！根本聽不懂！你給我閉嘴！這把劍只是用了契爾梅菲奧的音律罷了，它是我親手做出來的聖劍，就算是契爾梅菲奧曾經的主人也無法控制它！”

    “你說的對，所以她拜託我來毀掉這把劍。”

    “那你倒是試試看。”落虛獰笑着，躍向空中，“不出五分鐘，我的卑獸大軍就會抵達天南，是沉淪於這把劍，獲得無上的力量，還是眼睜睜看着你日思夜想的人就這樣死在你的面前，自己選吧。”

    歘——

    繩索被切開，愛瑪莉婭重重地摔倒在了地上。契爾梅菲二在她手中劇烈顫動着，發出暗紫色的閃光。

    她看着手中的劍，陷入了沉思。

    ……

    ……

    黑雲壓城，城欲摧。

    陸地，天空，海洋。

    各處都有卑獸來襲，像是受到了某種東西的吸引，向天南城不斷靠近。

    或者說，其實這種怪異的事情從幾天前就已經開始發生。

    原本趨於穩定的卑獸生態，再次迴歸暴走，好像要和人類展開最後的決戰。

    所有人看着黑壓壓的卑獸羣，都意識到了問題的嚴重性。

    先前陸地上和海洋裏的卑獸已經被殲滅了大半，但是空中的卑獸仍然有着十分恐怖的數量。

    先前襲擊周婉怡和落衡二人的卑獸羣，只佔半數。

    此時此刻，鋪天蓋地的天空卑獸已經徹底將陽光隔絕，整個天南都陷入了無盡的黑暗之中。

    與此同時，破敗之咒也在不斷蔓延。

    情況已經糟糕到了無法再糟糕的地步。

    想要與這麼多的卑獸作戰，別說是天南的人手，就算全世界所有的強者都在場，也只有死路一條。

    難道，人類的末日，真的要到了嗎？

    世末之雨，傾盆落下。

    冰冷的雨幕沖刷着少女的臉，讓她的意識清明了許多。

    愛瑪莉婭搖搖腦袋，扶着劍站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