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篇 少年之路 錦繡山河 第一百三十三章 密詔血書
類別:
玄幻奇幻
作者:
羅晉字數:4009更新時間:24/06/28 01:00:01
慈寧宮
殷太后的病情愈發嚴重,整日癱在牀上劇烈咳嗽,嬤嬤們是火急火燎,偌大的太醫院竟請不動一位前來治病的人,就連藥都直接斷掉,拒絕發放。
“太后,總這樣下去不行的,我想還是請國舅爺弄些藥來吧?”服侍在一旁的老嬤嬤端起粥碗,喂了一匙。
殷太后虛弱地喘着氣:“不知皇兒下朝了嗎?”
“前朝的事太后何必操心?您只需安心養身子便是了。”嬤嬤勸慰着說。
“皇上駕到——”
聽了這話,殷太后顫顫巍巍地坐起身,嬤嬤連忙上前攙扶,這才勉強靠在牆上。
身着龍袍的泰不染快步進入,爲母后請安。殷太后和藹的笑了笑,隨即又是一陣咳嗽。
“母后身體一向健康,爲何近月來如此虛弱?”泰不染疑惑地詢問到。
殷太后眼瞧下四周的人,示意衆人退下,只留下那個忠心耿耿的嬤嬤。
“皇兒啊,母后能活到現在已是萬幸,太醫院派人來說人手不足,母后就這樣硬撐了三天……”
泰不染心頭一顫:“太醫院怎麼會人手不足?他們到底想幹什麼?”
嬤嬤長嘆一口氣:“聽說鄭王偶染風寒,便將整個太醫院的人都搬了過去,日夜服侍,我整日去催都無用啊……”
聽聞這話,泰不染再也忍不住內心的委屈,撲進太后的懷裏痛哭起來:“母后,皇兒再也忍受不了這憋屈的日子了!張清夢獨斷朝綱,殺了多年侍奉在我身邊的楊公公,視孩兒這個皇帝爲玩物,皇兒真是苦不堪言……”
殷太后問道:“皇兒勿哭,他張清夢怎會和一個貼身太監過不去?他都說了些什麼?”
泰不染擦擦眼角的淚,思索一會道:“不過是昨夜,楊公公唸叨了他幾句,不曾想被他聽去……”
再次確定窗外屋內沒有其他人後,殷太后撫拭着泰不染的臉頰:“皇兒日後言語間仔細些,定是那張清夢設下眼線,時時監管着我們。”
“不怕!”泰不染甩掉眼淚,帶着哭腔:“朕乃堂堂一國之君,難道連說話都不被允許?”但就在一瞬間,他下了決心,挺直了腰板,推開了眼淚:“母后,皇兒如若再不反抗,恐怕太祖皇帝創下的基業就要毀於皇兒手中,皇兒絕不甘做亡國 之君!”
殷太后嚇得連忙打斷他的話:“皇兒好糊塗,你一個孩子,怎麼能和張清夢作對?”
“朕不是孩子,朕是一國天子,身上流淌着泰正大帝的血!我一定!一定要扳倒張清夢這個逆賊,親理朝政,以恢復帝國榮光!”此時,這個熱血方剛的十五歲的少年,無比的期待與憧憬,眼睛裏零星閃着幾道火光。
泰不染咬緊牙關:“皇兒心中已有一妙策,還願母后相助!”
這小皇帝命嬤嬤取來紙筆,用力研墨,正當要下筆寫字時,他又輕輕地放回了硯臺。只見他毫不猶豫的咬破拇指,將殷紅的鮮血伸向了宣紙……
次日
國舅殷節升如往常一樣起牀,在奴婢的服侍下用膳。多年不問政事的他,對於朝中的事情只能通過身爲吏部左侍郎的徒弟黃審超傳達。
“啓稟老爺,黃大人來了。”
殷節升激動地放下茶碗:“快快有請,老夫多日不見他了!”
過了一會,一個身穿官服的男人走了進來,彎腰做輯:“恩師身體一向可好?”
“好着呢!倒是你呀,幾日都不來見爲師,真叫人想啊!來來來,快坐下!”殷節升笑呵呵的請徒弟坐在椅子上,自己也端起茶碗喝了一口。
二人閒敘一陣,殷節升拍拍肚腩:“也不知朝廷發生什麼事,老夫整日只顧吃喝。”
說到這,黃審超長嘆一口氣,問其故,他搖着頭回答:“現在這朝廷,都快成張清夢的一家朝廷了。”
“哎喲喲喲……”殷節升連忙堵住他的嘴:“混小子,找死是吧!老夫還沒活夠呢!”
黃審超依舊執迷不悟:“恩師!換了哪個忠臣能不義憤填膺?那張清夢獨斷朝綱,視朝廷於無物,視皇帝於兒戲,豺狼成性,殘害忠良,這豈非徒兒親眼所見嗎?”
“這些話只可在我府上說,千萬不要對外去傳,我們終究是沒有辦法,倒不如睜一隻眼閉一隻眼……”
“國舅爺!”黃審超突然更改稱呼:“恩師可是國舅爺呀,當朝皇帝的親舅舅,太后的親兄長啊!別人可以冷眼旁觀,您爲何也……”
殷節升皺了皺眉,示意所有僕人丫鬟下去,輕聲在他耳邊說道:“老夫何嘗不想爲國除奸,匡扶朝廷?奈何老夫身單力薄,又名不正言不順。”
黃審超死命地敲打大腿:“可惜皇上年幼,竟甘心被如此把控!”
正說話間,宮裏便差人來邀請殷節升,得知是太后病急,想要國舅前去服侍。一刻沒敢耽誤,黃審超連忙告辭,馬不停蹄地進了宮。
而在這慈寧宮內,除去太后和一旁的嬤嬤,全無一人侍奉逗留於此,這叫殷節升心中有些發怵,病急的話,怎會只留下一個嬤嬤?
殷太后滿臉堆笑:“兄長幾日不見,可又有些發福了!”
禮儀不能免去,殷節升識得大體,連忙給太后跪安,殷太后只是不住地咳嗽。
“太后身體如此,爲何不多派些奴婢?”殷節升望着妹妹詢問道。
“見了他們,倒瞧着心煩,還是人少些好,更清靜了……”言語間,遞給嬤嬤一個眼神,嬤嬤會意,走出去取來一件鑲金邊的直裰。
殷節升笑着問道:“太后這是什麼意思?”
“沒什麼,不過是哀家近日想起兄妹二人幼時往事,生出些許念舊之情,姑且拿這件衣衫贈予兄長,還請不要嫌棄”
殷節升慌忙起身,半跪在地上恭敬地說道:“太后賞賜,小民豈敢不收,還望太后善保鳳體,小民心中才更爲高興。”
“唉……今日畢竟你我身份有別,總要被這些繁瑣禮節限制,還是小時候好啊!”殷太后一聲嘆息,隨即又將目光投向直裰:“這衣服啊都是上好的料子,尤其是右袖口那裏,真是令人稱奇。”
提到右袖口,殷節升便隨着太后的話注意過去,輕輕地瞧上一眼。
“但是啊,這右袖口最是脆弱,稍有不慎容易破裂,兄長擅自珍重啊!”
殷節升恭敬地回答:“太后良苦用心,小民感恩戴德,一定注意。”
二人又閒聊了一上午,臨走時殷太后又連忙叫住他,這次是十分鄭重的說:“還望兄長多多注意着右袖口,右袖口最是脆弱,兄長要多多注意!”
殷節升連連答應,前腳剛跨出慈寧宮,後腳又傳來太后的話:“千萬仔細些!右袖口可不比其他地方!”
這麼一來,太后的話便有些耐人尋味了。只是一個右袖口爲什麼能讓太后如此執着?殷節升思來想去,終是不能理解。只好抱着直裰,坐着馬車回府去了。
京城車水馬龍,行在大路上不得已放慢速度,馬車搖搖晃晃,甚是無聊。這時,殷節升再次想起了那件金邊直裰,反覆思索着太后異常舉動,拿起右袖口打量起來,試着揉捏。
不對!這觸感有問題!殷節升敏感地察覺到,直裰右袖口內部好像還縫着一個口袋,而裏面,有紙的窸窣聲!這可讓殷節升有些慌了,他連忙探出馬車,確認四周無誤後,又佯裝鎮定地收了起來,幸好沒人看到!
一回到府上,殷節升便遣散了所有僕人,而自己慌慌張張地躲進內屋,拿起裁衣的剪刀截下右袖口,又小心翼翼拆開縫口袋的線,手指輕輕探進去——沒錯,是宣紙的觸感!
“我的祖宗喲……”殷節升倒吸一口冷氣,輕輕地將那折好的紙取出,緩緩地撲在書桌上,着實叫他嚇了一跳——這張宣紙上佈滿了殷紅血跡塗成的字。他插好門閂,緊閉窗戶。細細地解讀這段文字,看了一遍更叫他嚇的魂不守舍。
這是一張用血與淚凝成的詔書,泰不染噙着熱淚,列舉出張清夢條條罪狀,如何欺辱當今聖上,並指出長此以往,太祖皇帝的基業將毀於一旦,江山有覆滅之危!
之後,泰不染又指出國舅與其爲至親,理應念及太祖皇帝創業之多艱,召集各路忠義之士,奉詔討賊,殄滅奸黨,祖宗幸甚,江山幸甚。隨即說明這封血書,便是他除掉張清夢的決心,在文後末尾,許諾參與除賊的忠義之士封公封侯,犒以重賞。
殷節升嚇得癱坐在地上,他哆嗦的手不知放在哪,只好壓在屁股下,此時的他感覺連呼吸都是那麼的恐怖!
當天夜晚,殷節升便身着便服,悄無聲息地帶着這份密詔找到了黃審超。此時的黃審超正與一位太醫痛飲杯中酒,以發泄心中的不滿。
見了師傅來訪,黃審超連行禮都沒來得及,便急上前扯住手問道:“恩師,太后的病情如何?”
殷節升嘆了口氣:“太后的病情愈發嚴重,宮裏不準我去送藥,唉……”
那太醫狠命的將酒樽摔在地上,臉像剛被燒紅一樣:“哼!他張清夢不過是染了風寒,就把整個太醫院叫了過去,不準進宮!要不是今晚‘大發慈悲’放我們回家歇一晚,恐怕就要累死了!!”
殷節升弄了個眼神,試探着說:“你可不要胡說,侍奉鄭王是理所應當的事,應該爲此感到驕傲。”
“呸!”那太醫大啐一口:“你便是那個國舅吧?沒想到竟也是個賣主求榮之輩!”
殷節升繼續試探:“你就不怕,我把你今天的話告訴鄭王?”
“要告便告!我周次窕何懼之有?”
當他說出這句話,殷節升終於放下了戒心,對着那名太醫說道:“壯士忠烈,老夫敬佩!只是敢問二位可否有更大的膽量?”
黃審超巡視一圈確認無人後,這才緊張地問:“恩師此話何意?莫非今日進宮……”
“此處不是說話的地方,我們當尋一個更僻靜去處!”
三人趁着夜色,躲過了宵禁官兵的審查,一直去到城郊太醫的家中。在一路上,太醫解釋自己名爲周次窕,靠着微薄的俸祿奉養老母,只在城郊有一處草房,前不着村後不着店,僻靜的很。
進了屋內,三人先是拜過了周次窕高堂老母,隨後又躲進裏屋,祕密的商量起來。殷節升將那封血詔拿出,二人見之大驚,紛紛跪地磕頭哭着說道:“不想陛下竟有如此決心,臣等必將協助國舅討賊!”
“二位,僅憑我們三人還是力微,如若再有其他忠義之士加入,此事成矣!”
周次窕拍拍胸脯:“我與解陶中尉乃是故交,此人手下統領二百禁軍,早已對張清夢飛揚跋扈而怨恨,待到明日我便將他叫來。”
黃審超也提出一個人:“還有那仇飛,雖說是和張清夢一同入京,可只是封了個百戶長,毫無權力可言,早已對張清夢心生不滿,只要賂以重金,必當加入!”
次日夜晚
解陶、仇飛二人果真同意,在夜晚悄悄地來到了這間草房,周次窕哆嗦着嘴脣:“就等待着這一天!就等待着這一天!”
五人咬破小指,用鮮血在這封詔書上,印下了自己的姓名:
“國舅 殷節升
吏部左侍郎 黃審超
百戶長 仇飛
中尉 解陶
太醫 周次窕”
殷節升興奮不已,他緊緊握住二人的手:“老夫便是散盡家財,也要拯救皇上於水火之中,匡正我大泰威四百餘年的基業!”
周次窕眼含熱淚,胸腔燃起烈火:“無論最後成敗與否,絕不能泄露詔書,更不要供出他人!”
五人分別將鮮血滴在酒碗中,一人一口飲盡。鄭重地跪在血詔前宣誓:“國賊張清夢權傾朝野,妄殺忠良,毒蛇之心,豺狼成性,天人共怒!今我五人蒙帝國之蔭庇,荷陛下之厚恩,身領天命,志安社稷,匡扶宇內,殄滅奸黨,望太祖高皇帝保佑!望黃天厚土保佑!若賊盡除,則天下幸甚!蒼生幸甚!”
微弱的燭光輕輕搖曳,整個房間忽明忽暗,一陣冷風衝入房間,吹滅了僅存的火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