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篇 四海難平 反鄭同盟 第九十七章 一場白雪
類別:
玄幻奇幻
作者:
羅晉字數:2062更新時間:24/06/28 01:00:01
“少爺請用……”韓夫人將茶碗遞過去,那劉少爺也是毫不客氣,揮手奪過去便暢飲起來,也許是太累的緣故吧,待了好久依舊不肯離開。
劉少爺看着有些面生的小韓進:“這小子是從哪裏進來的?”他疑惑地走上前,捏着小韓進下巴:“我家院裏可不養白吃飯的狗。”
小韓進聽出弦外之音,他怒火中燒,惡狠狠地瞪了他一眼,強勢地甩開頭,他永遠不會屈服於任何人!
這下可叫那少爺來了興致,召呼幾個同伴來圍觀。他帶着母子二人擦完地板時,坐在椅子上,朝着木桶輕輕一踢,這浸滿泥土的污水瞬間傾巢一般涌開,譁啦譁啦地擴散着。
小韓進愣住了,擦了一上午的地板,就這樣白乾了,此刻的他恨不得殺了眼前的這個禽獸,但轉念一想:母親畢竟還在身旁,就這樣鬧僵對誰也不好,暫且饒過他一回!
韓夫人慌忙跪到少爺面前:“少爺您怎麼樣?腳磕疼了沒有?”
哪有這樣的理?小韓進憤怒了,明明是他故意碰到的水桶,母親卻要去慰問他?但這種火只能往心裏燒,因爲他們是下等人,他們屬於寄人籬下。
母子二人又花了一個時辰才把這裏打掃的乾乾淨淨,小韓進雖說累,但看到自己的勞動成果,心裏未免有些自豪與驕傲。倘若爹還在這裏,一定會誇他是世界上最棒的孩子的……
劉少爺和那幫小子也真是閒,愣是坐了一個多時辰,彷彿就是在等他們工作完的那一刻。
事實證明的確如此,當抹布裏的污水最後一次擠在桶中時,劉少爺擡起腳進行“瞄準”,一個“正踢”,一聲“咚當”,那桶污水又一次傾瀉而下,只需這一瞬便將這對母子一個時辰的成果毀的煙消雲散。
小韓進霎時猶如渾身都燃起猛火,一根根毛髮也好似噼裏啪啦地打着火星,鼻孔劇烈地噴涌着怒氣,臉都紅到了耳根,瞳孔死死盯着眼前的這個侮辱者。
他衝了上去!大吼一聲,掄起空桶砸向那個可恨的傢伙,劉少爺毫無防備,一下子正中臉頰,只聽“砰!”的一聲,那個可恨的傢伙摔落在地,嘴角和鼻孔泛着鮮血。
這是何等大的力量,接下來小韓進沒命的攻擊毆打劉少爺,他永遠不甘受人屈辱!
韓夫人嚇壞了,這是她第一次看見兒子如此的恐怖,她沒命地衝上去,攔住了早已拿起菜刀的小韓進,死死地抱住他。
那幫小子嚇傻了,慌忙帶着劉少爺跑出了房子,劉少爺捂着噴血的鼻孔,惡狠狠地威脅着:“好小子,你敢打我!我回去就找我爹治治你這個雜種,讓你給我下跪!”隨即慌慌張張的逃離了。
那一天,小韓進被劉員外用馬鞭抽的奄奄一息,瀕臨死亡。皮肉綻開,鮮血流了一地,連一旁的僕人都看不下去。但這個十歲的孩子,直到瀕死暈厥,也沒有給劉少爺下跪,也沒有屈服。
這天夜裏,一場白雪悄然光臨這個古村上,寒風搖曳着樹枝,發狂似的吹散雪花。這一陣悽苦的聲音似狼嚎,似啼哭,又好似冤魂嗟嘆。
天地之間蒼茫茫的一片白,四周好似拉起白色斗篷。這個天頭,窮人難過,無家可歸的人更難過。這對母子便是如此,他們被劉員外趕出了家門,沒有了歸處。只好躲在一處牆角,任憑暴風雪打在他們那單薄的身上。
韓夫人摟着鮮血滿身的兒子,無聲的抽泣着。她怎能不知受了如此的傷是絕不允許晚治一步的,但她又有什麼辦法?雖然她很不情願,但只能聽天由命。
經歷過喪夫之痛,任何一個女人絕不想再經歷一次喪子之痛,那顆在風雨中飄搖的心,再也承受不起任何的打擊。
“娘……”小韓進竟奇跡般地睜開了眼睛,呼吸紊亂着,眼睛似睜似閉。
韓夫人慌忙將他抱進懷裏親吻着他的臉頰:“進兒……我的進兒……”那凍僵的雙手緊握着兒子的小手,一刻也不願撒開。
“我不允許以後你再這樣了,母親多傷心啊……”韓夫人緩緩滑落幾滴清淚,卻不曾想凍在臉上。
“娘,明明是他們先……”
“我知道,”韓夫人淚如泉涌:“這個世道就是如此,雖然你是對的,但你依舊是錯的,就因爲我們下等人,生來就是貴族老爺們的奴才。”
小韓進便問:“那麼這世上,有沒有人能規定我們不是下等人啊?”
“只有皇帝他才有如此的權利,讓我們不再是下等人。”
這個孩子依偎在母親的懷中,沙啞着嗓子道:
“娘,進兒長大了也要當皇帝,這樣以後啊,就沒人敢欺負我們了……”
韓夫人把他抱得更緊了,嗚咽着說道:“進兒,我們是下等人,永遠不要想着去反抗……永遠不要……”
那一夜雪下的很大,風吹得很冷,衣衫單薄的韓夫人再也沒能經受得住風雪的侵蝕,悄無聲息地離開了人世間,可她的屍體,依舊緊抱着兒子。她將生命中最後一絲溫暖,盡皆交付於了他。
韓進不會忘記,他拖着滿是傷痕的身軀,爬出雪堆的那一刻,城裏採藥的郎中救下了他,也是學了幾年的醫術。隨後又追隨了軍閥晁義,學習禮儀兵法,羽翼漸豐便與同僚王粒圍、義弟韓鬆洋發動兵變奪位,一步一步如履冰山爬上了現在的位置。在山河一戰中大敗李環,令其不敢正視江南,打消了其擴張的想法。
朝堂上的劉員外與少爺並沒有被殺,他們被流放到更遠的夷洲,沒有人知道爲什麼要放過這對仇人。
他的願望與各路諸侯相比極其天真,這個飽受苦難的上天棄子啊,幻想着建立起一個幸福的王國,在那裏沒有壓迫,沒有尊卑貴賤,更沒有孩子會像他這樣飽食人間煙火。
他害怕聽到別人哭,因爲無論是何人,只要一哭,他總能想起那場雪夜裏,凍在母親臉頰上的清淚。
多年以來,總是反反覆覆的做一個夢,在夢裏他看到父親抱起還是孩童的他,轉起圈在叢林中飛舞着:“爹喜歡花兒,更喜歡我的進兒啊!”
這句話在他耳中縈繞着,久久不能散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