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篇 蒼鷹翱翔 草原之歌 第七十八章 血濃於水
類別:
玄幻奇幻
作者:
羅晉字數:2493更新時間:24/06/28 01:00:01
衆人剛安頓不久,前線快馬便帶來一個不好的消息:“布格軍隊勢如破竹,過往部落如有不投降者一律屠殺,所到之處,屍橫遍野,生靈塗炭,恐怕還有幾日時間就要打到洛川部,還請安哥做決斷。”
納蘭捏着一把冷汗,哆嗦着說道:“你先下去,若有新消息立刻通知我……”
清夢聽罷,對着在場的衆人講道:“布格雖驍勇善戰,但他卻不知體恤民生,凡路過之處大肆屠殺,早晚必將失去了民心,他只帶區區兩萬人馬,而我洛川部常備軍足有五萬,諒他有通天的本事也難逃生天!”
納蘭點點頭發言道:“從今日開始,張清夢便是我軍總將,他的命令與我相等,切不可不聽從!”言罷,納蘭將巴克家族的玉石交於清夢之手,有了這顆玉石,無論是任何人都可以與安哥平起平坐,號令天下。
“還望大家多立戰功,勿生二心,倘若誰冥頑不化,當按軍法處置!”清夢高高舉起象徵權力的玉石,在光的折射下顯得格外靚麗。
衆將軍異口同聲地答道:“願聽將軍號令!”
清夢得意地笑着,他這狂妄的性格依舊沒有改變,顯然張父注意着,他盤算着會後與清夢談一談。
可他並沒有等到機會,會後清夢便和穆鳴銳、納蘭、波義耳等人一起研究戰術,張父只能站在門外向大帳內巴望着。
“布格性情急躁,且僅帶區區兩萬士兵,如果我們能誘敵深入,並在洛川部四周埋伏,當他帶着狼陣闖入其中時,埋伏的軍隊首先攻擊其薄弱的後部,叫其陣型大亂,其餘軍隊進行合圍,進行‘包餃子’,這樣他定是插翅難飛了!”
清夢伸手指向羊皮地圖,衆人彷彿只帶了個耳朵來聽,說完後衆人一陣讚揚。
只有站在門外的張父察覺出其中的破綻,他忐忑不安地說道:“此計雖好,確有一處上考慮不周全。”
清夢正得意着,怎能容許別人去糾正他的錯誤?一見是張父,他更加氣憤,破口大罵:“我的計策萬無一失,哪有什麼不周全?況且你憑什麼來糾正?”
“爲父我曾是泰威帝國蕩寇將軍,你祖父更是兩江總督,就憑這些我才敢來糾正戰術中的錯誤。”張父反駁道。(兩江總督:見作品相關註釋「2」)
清夢惡狠狠地盯着張父,嘲諷地笑道:“戲言可不是這麼講的,我自幼出生於你家,怎麼沒享過你一點官場的作用?”
“你祖父是西洋派,主張學習西方進行改革,大力發展商業,觸動了那些保守派的利益,正因如此我張氏家境衰落,全被貶爲庶人才淪落至此。”
清夢向來沒聽說過這些,在他的記憶中,父親似乎永遠有喝不完的酒,母親似乎永遠有受不完的傷,祖父在他剛記事起便瘋瘋癲癲地跳入井中溺亡。
“那老頭子瘋瘋癲癲的,還什麼兩江總督,你可別笑死我了!”清夢錘着桌子,大腿在不住地顫抖。
張父的臉“唰”地陰沉下來,含怒說道:“那是你的祖父,正因不能實現中興之夢,再受到皇帝的懷疑和衆官員的排擠,最終被逼得瘋瘋癲癲,含恨跳井而死……”
清夢無法反駁,在常人看來他這已經是大逆不道了,只好尷尬地站在那裏,一言不發。波義耳見情況不妙,便苦笑道:“該用膳了,先去休息休息吧……”隨後扯着納蘭的手腕走出了大帳。
“話說到底哪裏出現過失?”穆鳴銳盯着張父詢問到。
“且先不說那孩子會不會使用狼陣,就算是使用狼陣他自然曉得後方容易受到攻擊的弊端,他必然會慎之又慎,絕不是說打就能打的。”張父高聲辯論道。
清夢火冒三丈,他扯碎了羊皮地圖,獨自一人生着悶氣離去了。穆鳴銳聽罷張父的話卻佩服不已:“分析到位,如果攻擊後方的部隊受阻的話,整個戰術就難以進行下去,只是夢子……”
他看向站外清夢的背影,深深嘆了一口氣:“以他那狂傲的性格很難納諫,只希望帶領後方部隊的將領保護好自己吧。”
張父哆嗦着嘴脣,他沒有想到兒子是如此的恨他,本想靠着炫耀自己的一點軍事本領以博得兒子的高興,誰成想反而更讓他憤怒了。
“我該怎麼辦?”張父嗚咽着說道。
穆鳴銳看到張父那失落的表情,彷彿猜透了他的心情,走上前輕輕說道:“我並不知道你們之間究竟有什麼深仇大恨,但夢子絕不是不講情面的人,到傍晚時再去找他,他並不是不想原諒你,只是他這高傲的性格不允許他這麼做,去和他談一談,如果你肯承認自己錯誤的話。”
張父早已是老淚縱橫,如同枯木一般的手掌不斷地擦拭着他那滿是皺紋的臉,他不渴望他的兒子能原諒他,只希望能再叫他一聲“父親”。
傍晚時分,雲彩被燒得通紅,金黃色的光芒熱情地撲在草原之上,十分愜意,風輕輕地拂過,捲動着嫩綠的草坪,放眼望去,彷彿看到了天邊。
清夢獨自一人坐在蒼茫的草原之上,望着緩緩欲墜的夕陽,嘴裏叼着稍長的草莖,此刻的他在想些什麼?沒人知道。
張父悄悄地走來,輕輕地坐在了他的身旁,清夢回過頭,當二人對視的時候,張父卻不好意思地笑了,臉上的皺紋擠在一塊。
“兒啊,這麼多年確實是爲父錯了,以前年輕的時候啊,總想着馳騁沙場,詩和遠方,完全遺忘了你娘和你的感受。但現在我老了,一切我都明白了。”張父開門見山,緩緩道來。
見清夢一言不發,他懊悔地闡述道:“爲父自知所犯下的過錯即便用命來償還都不值,但當我想通這一切的時候,已經晚了,即便去後悔又有什麼用呢?”
清夢咬緊嘴脣,仍然背朝着他。
“這麼多年你受苦了吧?沒親沒故,一人在這亂世中闖蕩,即便受了委屈也無處訴說,只能默默的藏下,我是知道的,雖然你恨我,恨我沒有善待你們母子,但我依然知道,你是想要父親關懷的,因爲你也只是個孩子啊!”
“謊言……全是謊言……”清夢雖然心裏這樣唸叨着,但臉上的淚不經意間從眼角中倒了出來,嘴脣也被咬得青紫——他不想自己哭出聲。
是啊,像清夢這樣獨自在社會中闖蕩的人,受了委屈無處訴說,心也就愈加堅硬起來,用無形的鎧甲保護住自己,對外宣示他無所畏懼。在沒人的角落裏默默地抽泣,他們也是人啊,也是有感情的啊,也是渴望父母關愛的孩子啊。每次只能允許自己哭一小會,因爲他們害怕暴露出自己脆弱的一面,難以面對這社會。
“當然,爲父不奢求你能原諒我,爲父只希望你能知道,你並不是一個人,我就在你的身邊,你是大哭一場還是大鬧一場,我都不會嫌棄你,把這幾十年的委屈哭出來也就好了,哪怕你在我懷裏撒撒嬌也好啊,那麼早就把自己封閉在鎧甲裏,一定很難受吧?”張父說着說着,自己也忍不住哭出聲來。
“真是的,人一老就愛感傷,這眼淚冷不丁就冒出來……”張父含淚講道:“兒啊,自你離家以後我再沒聽見過你叫我父親,現在盡情的叫吧,把這幾十年的空缺都給補回來……”
清夢早已是淚流滿面,他用手捂着臉,哆嗦身子抽泣着,這是他爲了成長所積攢的代價。
他最終也沒有在張父面前叫出口,直到離開,望着張父那瘦小的背影,他含着熱淚,啞着嗓子叫了句:“父……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