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二章 金鹿

    “你這個蠢貨，你輸的一敗塗地！”

    狂嘯的怨靈徘徊在俄狄浦斯身旁，她的叫聲雖不能令人聽見，卻令這位英雄心神動盪，渾渾噩噩。

    他的手中緊握着金劍，他的腳下血流一地，躺着自己的幾個孩子屍體。

    而他的妻子呢？不，應該說是他的母親，這既是他妻子又是他母親還爲他生下了幾個孩子的人，正毫無生氣的倒在他面前。那雙蔚藍色的美麗眼睛，因爲死寂而空洞，彷彿在絕望，又彷彿是質問。

    俄狄浦斯，這是爲什麼？

    多麼可笑可憎。

    他的父母居然是自己的養父母，而那個被自己失手殺死的老人則是前忒拜的國王，自己的親生父親，自己所娶的王后卻是自己的親生母親。

    當年他所努力試圖逃避的預言，竟然在此刻以這種荒誕的方式實現了。

    瘋狂之後，茫然的注視着腳邊的幾具至親至愛的屍體，體內那無窮無盡的力量彷彿都被抽走了一樣。他虛脫般的跌坐在地上，拄着金劍，這位解救了忒拜城的英雄，此刻卻連站都站不穩了。

    片刻之後，他突然大笑了起來。

    “結束了，都結束了，都結束了……”

    他的笑聲絕望至極，笑着笑着，又突然變成了嗚咽的哽咽聲。

    淒厲的悲鳴聲中，這位聲名赫赫的英雄抱着自己的頭，一聲聲的撞着地上磚石，將額頭撞出血來。

    而在他身旁，名爲斯芬克斯的怨靈終於得到了滿足，這頭怨靈聽着宿敵的悲鳴，在滿足的愉悅中消散，迴歸到那陰間世界中，只留下了這個可憐蟲一般的英雄。

    幾個月後，即使是遠方的赫拉克勒斯也聽聞了這件事情，當他聽到這個令世人愕然的故事前因後果時，他也不免爲其悲傷難過。

    在他的記憶中，依然記得那位英武自信的英雄與國王，他的語氣堅定，自信而聰睿。而他身旁的女人也是那麼的美麗，兩人站在一起，彷彿天作之合。

    然而，又有誰能夠想到，當年那段被世人們所祝福稱讚的婚姻背後，竟然會是如此駭人恐怖的黑暗真相呢？

    即便是那看穿了斯芬克斯謎語的英雄，也未能看穿命運對他捉弄的謎語。

    據說，俄狄浦斯在得知真相後發了瘋，他殺了自己的妻子兼母親，殺了自己與母親所生下的孩子，只有一對孤女僥倖從自己父親的手下倖存。

    他刺瞎了自己的眼睛，從萬人之上的國王、勇猛聰明的英雄，淪爲成了瞎子，人們驚駭於他的罪行，亦唾棄於他。

    在那之後，俄狄浦斯便從大衆的視野中消失了，再也無人知曉他的蹤跡。

    大英雄聽到這個消息之後，沉默了許久。良久之後，他爲自己的這位朋友佈置了祭壇，向天神宙斯與魔神提豐禱告，希望於自己的兩位父親能夠庇護於這個可憐人。

    然而，一旁經過的路人看到了卻笑起來。

    “對於神的祭禮，怎麼能沒有上好的獵物呢？”

    大英雄並不生氣，反而好奇的詢問道。

    “那這世上什麼樣的獵物才能稱得上好呢？”

    “當然是狩獵女神的獵物最好了。”

    路人理所當然的回答道，說着便匆匆離去。但他並沒有意識到自己隨口的一席話卻讓大英雄若有所思。

    是啊，在這個世界上，難道還有什麼獵物是狩獵女神阿爾忒彌斯沒有的嗎？世界上的一切獵物，難道不都歸阿爾忒彌斯所有嗎？既然如此，最珍貴的獵物，自然應當向這位女神所尋求。

    於是，他拾起自己的弓箭，朝着狩獵女神的聖域刻律涅亞山而去。

    在人們傳說中，狩獵女神阿爾忒彌斯喜歡在山林中狩獵。她是一切人與神之中最好的獵手，她的箭矢鋒利無比，她的眼睛美麗而銳利，這位冷酷又驕傲的女神保持着貞女之身，只因爲她自負的認爲沒有人能夠配上自己。

    而刻律涅亞山正是阿爾忒彌斯常常往來的狩獵山林。

    而遠在神山之上，那位女神阿爾忒彌斯正在與自己的兄長較量。

    “阿波羅，可不要被我打趴下了。”

    手持金色弓箭，腳下穿着獵靴的美麗少女看起來極爲興奮。她手持金弓，便朝阿波羅射入，那金箭頭如光飛出，卻被阿波羅同樣射出的箭矢所命中，在空中破碎開。

    一連幾次都是如此，於是青春美麗的女神隨手丟開弓箭，舉起自己的長矛，坐上戰車，便向阿波羅發生了衝鋒。

    兩位大神的戰鬥激烈而兇悍，周圍事物都被其無情蹂躪，但這其實只是女神歡迎自己的哥哥迴歸而已。

    阿波羅與阿爾忒彌斯，這對著名的兄妹都以強大著稱，即使在諸神之中也沒有多少比他們更強大的戰士了。與此同時，兄妹又都以外貌美麗而聞名，阿波羅的帥氣與阿爾忒彌斯的美麗，都是在衆神中出了名的。

    然而兄妹同樣有不同之處。

    阿波羅冷酷而溫柔，對於敵人時的冷酷，對於朋友們的溫柔，在他身上毫無違和之處，如璀璨的光明一般。

    但阿爾忒彌斯則不同，在她的身上更多的是屬於獵手的冷血與殘忍。

    這位狩獵女王在自己三歲時，向父神索要的便是永遠的貞潔，原因無他，因爲她覺得組建家庭婚姻與生育後代很麻煩，會妨礙到她狩獵。

    她醉心於奪取獵物的生命，喜歡獵殺那些強大的生命。

    與那些端莊美麗的女神們不同，這位狩獵女王從來沒想過穿上那些好看的衣裙，而是穿着她的那套獵裝，永遠不知疲倦的追逐獵物，很多時候，在她的身上還能看到那些來不及擦拭清洗的獵物血跡。

    在這方面，甚至連那位從出生起便立誓絕不脫下戰甲的雅典娜都不如她，即使是雅典娜，也不會介意用花朵與絲綢裝飾自己，但這位狩獵女王卻從來沒想過關於任何與美麗有關的事情。

    在衆神中，他們都這樣竊竊私語着。

    “那個女怪胎。”

    但不管衆神們怎麼說，這位殘忍女王都不會在乎。

    不過這位殘忍女王偏偏就有一位男神鍾情。

    正是她的兄弟阿波羅。

    “我的妹妹，你要與我一同去人間狩獵嗎？”

    打鬥間，阿波羅露出了迷人的微笑，輕聲細語道。

    他的嘴角含笑，安靜優雅，有着詩人般的憂鬱，又有着王子般的高貴，一言一行間都能迷倒無數人，無論男女。

    但這位衆神之中最俊美的神靈阿波羅，偏偏只愛自己的妹妹。

    難道很難理解嗎？

    同樣的強大，同樣的美麗，在這位同樣驕傲自負的神靈心中，只有自己的妹妹才配得上自己。

    他向自己的妹妹發出邀請，希望與她一同狩獵遊玩，但面對這位男神的邀請，狩獵女王卻突然笑了起來。

    “還是算了吧，我還要去和哈格蒂她們去出遊呢。”

    哈格蒂是一位寧芙仙女，同時也是阿爾忒彌斯的侍女。藉着自己這位侍女的名義，狩獵女王輕巧的拒絕了這位俊美天神的邀請。

    她其實隱隱也能察覺到一點自己兄弟的心思，但她實在對這種事情沒有興趣。

    戀愛婚姻什麼的，她只覺得無聊至極，還不如和侍女們駕着金鹿車出遊，在山林間狩獵來的快樂。

    這位女神的性格是如此的特立獨行，以至於常常有神靈懷疑她其實喜歡女人，而不喜歡男人。但其實並不然，她只是熱衷於殺戮狩獵勝過於一切。

    拒絕了那位阿波羅之後，這位狩獵女神便駕着自己的戰車，愉快的準備開始新一輪狩獵。但很快，她便彷彿意識到了什麼，朝着凡人世界的一處望去。

    很快，她的姣好面容上便浮現出怒意。

    “區區凡人！怎麼敢狩獵我的東西？”

    在憤怒中，女神駕駛着戰車，從雲層之上駛向大地某處。

    而在大地上，大英雄一路跋山涉水，經過許多艱難險阻，來到了一座繁茂的山脈間。

    這裏到處都是各種各樣的猛獸飛禽，但都無法讓大英雄滿意，這些猛獸飛禽終究只是些普通野獸，不足以成爲大英雄心中理想的祭品。

    他在山中尋覓着，許多天後，乾渴難耐的英雄來到了一處湖泊旁，準備汲取飲水。

    清涼的湖水非常甘甜，他用雙手將一鉢水捧起，一飲而盡，卻冷不丁的瞥見在那遠方有一個金色的身影。

    他仔細看去，原來是在湖泊另一頭有一隻美麗絕倫的生物，它的樣貌形同麋鹿，通體赤紅，但頭頂卻長着金色的鹿角，鹿角散發着溫和的光線，看起來神異至極。

    “這不就是我所想要的祭品嗎？”

    大英雄開心的說着，便要搭箭去射，但那金鹿卻敏銳的察覺到了不遠處的大英雄，靈巧的跳開，隨機化作流光一般逃走。

    獵物逃跑，大英雄便要去追趕，那頭金鹿一路向北逃去，大英雄也緊追不捨。

    春天步入夏天，夏天步入秋天，秋天過去，又是冬天到來，最終冰消雪融，又是一季春天。

    時間已然過去了一年，大英雄卻依然在追逐着這頭金鹿。他已然追逐着這頭金鹿來到了人跡罕見的極北之地，在這裏，太陽一年也只出來一次。

    在大英雄一年的追逐之下，金角鹿終於疲憊了，於是被大英雄一箭射中後腿後，便認命一般停在了原地。

    大英雄成功活捉了這頭金角鹿，心情愉快的便要回去，將這頭金鹿作爲祭品獻上。

    然而就在迴歸途中，天上突然浮現出了一個光點，很快那個光點便擴散變大，最終顯現出戰車的身影。

    馳騁於天際之上的戰車？

    大英雄驚訝之下已然意識到了什麼，但卻已經來不及做出更多反應，只能勉強躲閃開。

    “轟！！！”

    散發着熾熱與鋒芒的戰車撞擊在那地面之上，駕馭戰車的神靈，手中長矛在地上劃開了一道深深的溝壑。

    “呼！”

    狂風肆虐間，神靈降世，但她帶來的並非祝福，而是神靈的憤怒。

    “卑微的凡人，伱怎麼敢狩獵我的坐騎！”

    戰車馳騁在大地之上，駕馭戰車的女神手持長矛，美麗的眉毛揚起，高傲的俯瞰着面前的凡人。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