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人神時代

    在遙遠的過去，那時大地擠滿了動物，卻沒有人類。

    這時，天神普羅米修斯踏足於大地。他是司法女神與巨神的兒子，這位多慧正直的大神遊歷於大地，見大地苦悶，於是便起了一個念頭。

    大神先是向自己的祖母蓋亞尋求幫助，他用水與土捏成了一個如神一般的形體。然後又向自己的朋友智慧女神雅典娜求助，雅典娜很願意幫助的自己，便將神的呼吸吹入那泥人心中，泥人便有了靈魂。

    泥人跑動起來，於是，便有了人類。

    這是人類最初的紀元，但伴隨着怪物與神靈的戰爭，人類的紀元陷入到了毀滅。

    大地被撕裂，陸地被淹沒，火焰焚燒了森林植被，天穹被薰染的發黑，人類面臨了滅頂之災。

    但在一座高山之上還倖存有一對夫妻，名叫丟卡利翁和皮拉，這對夫妻被洪水困了許久，直到洪水褪去之後才意識到世界已然毀滅。

    無奈之下，夫妻向天神祈禱，天神讓他們將泥土往身後丟去，而那泥土便成了新的人類。

    就這樣，人類度過了覆滅的災難。

    ……

    “所以說，人類已然在大地之上再度繁衍開了。”

    冥府之下，威嚴冷酷的女神面色蒼白，對着周圍的侍女問道。

    這位毒蛇之神侍奉着毀滅之主宰，卻也歸屬於陰間冥府，這段時間裏，她正在着手重建蛇人們的國度。

    那些蛇的僕從們正是在這個陰暗恐怖的死亡世界中誕生的。

    但另一方面，女神也傾聽於來自大地之上的消息，尤其是對於人類的消息，並不肯放過。因爲大蛇曾經偶然說過，這個世界的主角是神也是人，於是她便上了心。

    距離父親的脫困尚有萬年，但在此之前也要好好籌備。

    “是的。”

    侍女恭敬道。

    女神略一思考，便讓侍女退下，然後閉上眼。

    她是北歐人口中的諾恩，命運的侍女，天生就能窺見命運。而在歷經這許多歲月之後，她的天賦越發卓越，看見的越來越多，在這個世界上，很少有什麼能夠瞞過她。

    眼下，她正要看看那可能會威脅到自己的父親的存在都有誰。那些父親口中“麻煩的小蟲子”，她必須幫父親揪出來。

    閉上眼，眼前卻有無限光彩。

    身形留於白骨王座上，靈魂卻已經遁入世界夾縫之間。

    許許多多的畫面出現在這位諾恩面前，她卻臉色冷酷，毫不理會，徑直向着更遠的方向而去。

    越來越遠，越來越遠，終於，她感覺自己隱隱約約已經看到了。

    但在這時，威嚴的呵斥聲響起:“誰？！！”

    不好，是某位命運女神察覺到了自己的舉動。

    神靈對於世界的控制就在於此，任何神靈不想被人瞭解的東西，就都無法被凡人所瞭解。而莫娜與命運女神並不交好，想要窺見命運雖然可以，卻無法看的這麼遠。

    偷偷窺視命運的女神並不欲與命運女神起爭執，只來得及匆匆記下些許片段，眼前的一切便瞬間破碎。

    天穹之上，睜開眼的未來女神冷哼一聲，微怒道。

    “那個蛇崽子。”

    可這位女神也一樣忌憚於怪物之父的力量，對於隨意窺探命運的女神稍作阻攔，卻也沒有再追究什麼。

    而在陰間冥府之下，莫娜睜開眼後，沉思起來。

    在她隱約記住的些許殘影中，她隱約看見了一個人影，那是一個脖頸粗而有力，目光威嚴恐怖的男人。

    如神般的英姿，強壯健碩的體型，莫娜隱約看見那個男人與諸多強大怪物戰鬥時的畫面。而經歷了這許多戰鬥，與之交手的怪物換了又換，而男人的身影卻不曾變動過。

    至於那個男人的名字是……

    “阿爾喀德斯。”

    不曾唸誦，只是在心中默默思索着。

    被制止之後，莫娜未能看見那個男人所誕生的時代，甚至也未能知道他是人還是神。但莫娜隱隱意識到，如果說這個世界上有人能夠阻攔自己的父親，那麼，恐怕只有這個人了。

    這個尚未誕生的人神，將會是蛇之父吞噬世界的最大阻礙。

    沒有更多的依據，莫娜只是如此判斷着。

    我要阻攔他。

    女神心中如是想着。

    ……

    時光飛逝，地上的人類又一次繁衍開，在這個被摧毀的世界上，重新建立起了文明。

    而在這個被大海所環繞的世界中，有幾塊最大的大陸上逐漸誕生出文明，他們在世界各地建立起一個個的城邦。

    神靈對於這些有趣的凡人頗爲開心，有時高貴的天神也會降臨於人世，與這些有趣的凡人們飲酒作樂，跳舞歌唱，乃至是生下後代。

    而那些擁有神血的神裔們比之常人更爲強大，成爲了天生的君主，征戰四方，建立起一個又一個強大的王國。

    而這些神靈的子孫們也一樣敬畏着衆神，恭敬的向衆神獻上祭品肉食，神殿處女，陶器音樂，以及人世間最美好的一切。

    這一時期，人神都不曾分開，神從雲端來到地上，人從地上前往神山，都是很自然的事情。

    直到……某一件事情的發生。

    坦塔羅斯，他是凡人，但也是宙斯的兒子。

    宙斯對他格外恩寵，以至於讓他享受着如神一般的待遇，出入神山，與神靈同行，飲用神的玉食與瓊釀，讓他統治着大地上最強大的一個國家。

    因爲宙斯的特別青睞，坦塔羅斯也被衆神所尊敬着，若說高傲的衆神曾經尊敬過某一個凡人，那恐怕只有坦塔羅斯了。

    但也因此，他似乎過於放縱了，日漸輕慢的國王對衆神不再尊敬，甚至敢於戲弄衆神。他邀請衆神來到自己家中，將自己的兒子殺死，烹飪成肉，僞裝成牛肉來招待衆神，以試探衆神是否真的那麼無所不知。

    衆神皆意識到了真相，驚愕之下面面相覷，無人進食。僅有司法女神德墨忒爾因爲自己的女兒被冥王哈迪斯掠走爲妻而失神，焦慮失神之下，吃了一塊肩胛骨。

    衆神驚駭之下，紛紛將那盤中的肉食投入一個盒子中，未來女神克羅託則從那盒子中取出一個活生生的孩子，那不正是坦塔羅斯的兒子珀普羅斯。只是這個可憐少年被女神所吃下的那塊肩胛骨，不得不用象牙所替代。

    而當凡人挑釁試探神靈的目的被揭穿之後，人神之父也因而憤怒。

    “坦塔羅斯，我在地上的孩子，我待你不好嗎？”

    在那恐怖的宴席上，人神之父冷漠的注視着自己在地上的這個兒子，平靜問道。

    坦塔羅斯第一次感受到了恐懼，在這位主宰人神的神王面前，地上最強大的國王也噤若寒蟬，瑟瑟發抖。

    沒有再過多的言語，失望之下的神王只是揮了揮手，伴隨着忽然掀起的陰風，陰間冥府的戰士們便忽然從地下浮現，一左一右，將這位曾經權勢滔天的國王靈魂拖拽進陰間冥府，乃至是更深處。

    而一旁同樣受邀赴宴的毒蛇女神莫娜則冷眼旁觀着這一切，親眼看着那個國王的靈魂驚恐萬分的掙扎着，張口尖嘯着，卻還是被拽入地下深處。

    這次的宴席顯然讓宙斯極爲憤怒不滿，他哼了一聲，徑直離去，衆神也隨之散去。

    而坦塔羅斯的事情卻也僅僅只是個開始。沒過多久，坦塔羅斯的女兒又出事了。

    尼俄柏，坦塔羅斯的女兒。

    這位出身高貴、族第顯赫的婦人嫁給了忒拜的國王，成爲了忒拜的王后。她美麗尊貴，比之凡人更似是一位女神。

    她的父親坦塔羅斯是衆神的座上賓，她的丈夫是強大王國的統治者。更讓她得意的，則是自己那七個兒子和七個女兒，兒子無不是英俊勇武的戰士，女兒無不是美麗動人的公主。

    權力，財富，名聲，家庭，美貌……凡是一個女人所想要擁有的，她都無不擁有，可以說世界上再沒有比她更幸福的母親了。

    但是，她也和自己的父親一樣，染上了自負高傲的毛病。

    一天，她的丈夫安菲翁從繆斯女神那裏得到了一件了不起的神器，那是一副精美的豎琴，只要撥動琴絃，便可以讓石頭自動組合成寬廣的城牆。

    她的丈夫很是高興，爲此在忒拜國內慶祝，舉辦慶典。

    這位尊貴的王后也一時興起去城中閒逛，卻看見慶典中，有幾位婦人正在對着祭壇祈禱。

    這原本倒也沒什麼，但因爲父親的死，這位王后最近對於衆神頗爲不滿，於是便對着祭壇多看了幾眼。然後卻忍不住失聲笑了起來，甚至是走下馬車，對着那羣婦人嘲諷了起來。

    “可憐的蠢貨，若你們向天神宙斯、天後赫拉祈禱幸福健康便也是了。若是向那波塞冬、阿瑞斯、雅典娜祈禱子女強壯聰慧，倒也沒什麼。可你們卻要向這個自己都難以保全的女神祈禱？”

    這渾身穿戴着華貴衣飾的王后，高傲的昂起頭，輕蔑的看着祭壇上的那位女神雕像。

    “這可憐的女人不過是提坦最不知名的女兒，爲宙斯生下了兩個子女，卻連個棲身之所都沒有，整天被迫東躲西藏，只得在一個水中若隱若現的小島上才勉強居住。”

    在祭壇上的，分明是泰坦女神勒託。

    而在王后的話語中，滿滿的是對這位女神的輕蔑。

    這位女神在衆神之中並不特別著名，但她卻爲宙斯生下了阿波羅與阿爾忒彌斯這兩位威名赫赫的大神。

    但也因此，當她懷孕之時，憤怒的天後赫拉殘酷的迫害這位可憐的女神，以至於懷孕之中的女神不得不東躲西藏。

    可衆神都畏懼赫拉，不敢接納這位女神，就連大地也不敢爲她提供分娩之地，只有一座在水中隱現的小島德羅斯島接納了她，讓她在這座水中小島上誕下了兩位神靈。

    一邊嘲諷着這位女神，另一邊，王后傲慢的炫耀着。

    “相比之下，我的父親難道不是被衆神所尊敬嗎？我的母親狄俄涅難道不是天上七星的姐妹嗎？我的祖先阿特拉斯力大無窮，他能把天宇都扛在肩上。我的祖父宙斯更是衆神的君父。我的丈夫難道不是忒拜國最具權勢的國王，這大地之上威名赫赫的君王嗎？我的兒子女兒不也比那可憐女神的兩個孩子要多嗎？我的財富可以堆滿宮殿的每間房子，不比那東躲西藏的女神要多嗎？我的美貌難道不也正是女神才有的嗎？”

    “人間最爲尊貴的君王近在眼前，你們不來朝拜，卻要去朝拜那個不知在何處、自身都難保的女神嗎？”

    在王后連珠炮般的話語面前，聚在一起的婦人們面面相覷，不得不撤下祭品，摘下那女神頭頂的花環。

    而正爲自己戰勝了女神而自得的王后，卻並沒有意識到，遠在鏗託斯山的勒託女神也正好聽到了她的話。

    這位女神聽着王后的話，氣的渾身發顫，不禁落下淚來。

    她強抑怒火，便讓侍從去神山、叢林之中呼喚自己的那對兒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