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零三章 其所創造的世界

    虛空之中，唯有一個似光非光、無法描述的存在行於水上。

    那個存在的一隻手正在翻着一本書，似乎正靜靜的看着，而另一只手上則託着一個發光的球體。

    漆黑無光的水如同深淵，掩蓋了一切試圖窺探的目光，無人知道那水下是什麼。

    但是，伴隨着“嘩啦”的水聲，從那水中鑽出了一個巨大的怪物頭顱，那豎瞳猩紅的怪物搖晃着頭，似乎有些困惑。

    “無心的野獸，恭喜你，你回來了。”

    虛幻的靈依然翻動着自己手上的那本書，安靜的說道。

    大蛇沒有說話，只是搖了搖頭，凝視着面前的虛幻之靈，有些疑惑。

    奇怪，雖然怎麼看都是那個全知全能者，但卻又感覺完全不像，反而有一種莫名的熟悉感。

    這種熟悉感……

    蛇的豎瞳微微收縮，它意識到了什麼。

    “我來此多久了？”

    “不久，距離我要創世僅過了一瞬間，又或者說是202個劇情點。”

    “你做了什麼？”

    大蛇能夠感受到，原本被自己吞入腹中的那諸多時空，此刻都好像消失了一般。

    “我沒有做什麼，只是創世完成了。”

    那模糊不定的神靈停下了手上的動作，平靜說着。

    而蛇則盯着他，豎立的瞳孔森冷漠然。

    對於虛幻之靈所說的東西，它並不關心；爲什麼虛幻之靈現在會說創世完成了，它也不在乎。

    它只是知道一件事。

    眼前的這個傢伙，偷走了自己腹中的食物。

    迄今爲止，只有兩個神從蛇的腹中偷走了一輪太陽，然後它們就死了。

    而現在，又有一個傢伙從蛇的腹中偷走了東西，這次是衆多的時空。

    “還給我。”

    亦如當初對峙雷神一般，蛇沒有直接動用武力，只是冷漠道。

    “還給你？”

    虛幻之靈卻有些奇怪的反問道。

    “我所創造出來的世界，爲何要給你呢？”

    “……”

    蛇沒有開口，但它冷漠的目光說明，它完全把虛幻之靈的話當做了放屁。

    但虛幻之靈顯然沒有畏懼。

    它只是看向自己手中的光球，讚歎道。

    “不過真是精彩呢，我所想要創造出來的世界最後居然會是這樣嗎？本以爲是天地兩界的神魔交戰，結果卻又變成了星辰大宇宙，甚至因爲那個我的一念之間，連我也跌落了全能之座。”

    “而即使如此，最後的勝者既不是神，也不是魔，而是一種渺小的生靈……”

    不再絕對的神靈讚歎着。

    望着自己另一只手上的光球，在那小小的光球中，隱約可見層層疊疊的時空，以及一環套一環的因果。

    嚴謹的邏輯，複雜的設定，精巧至極。

    “真是精彩啊。”

    虛幻之靈由衷的讚歎着。

    它的目光彷彿穿透了一切，看到了那在大洪水時代的全知全能者，看到了那正憂思中的神。

    全知全能者和神都感受到了這股注視。

    “結束了。”

    按照自己想法完成創世，成功創世的虛幻之靈微笑着。

    “結束了。”

    而正看着棋盤，看着黑王被踢出了棋盤的全知全能者也微微點頭。

    最終的結果還是平手，但不重要，確實是變幻莫測的一局好棋，這就足夠了。

    說罷，全知全能者消失了。

    唯有神面色複雜的看着這一切。

    人類終究還是滅亡了，作爲深愛着自己所創造世界的善神，這個結果令它有所不甘。

    但是，新人類代替了舊人類，某種意義上也還算可以吧。

    最後，神輕嘆了一口氣，同樣點了點頭。

    “結束了。”

    神化作光粒消失，陷入了長眠。

    無論是滿意與否，同出一源的三者皆已經得到了自己所滿意的結果。

    至此，光球再無全知全能者、神、魔，乃至一切超出宇宙本身位格的存在。

    而光球似乎也感受到了來自世界之外的窺探，原本如掌上觀文的世界，瞬間布上了厚厚的帷幕，再也看不穿內在。

    而在下一刻，那個光球消失在了虛幻之靈的掌上。

    於是，被全知全能者一念間覆滅了所有時空、唯一的時空又消失了的多元宇宙，便只剩下了這小小的一隅。

    虛幻之靈不以爲然。

    “但是，由我所創造出來的世界，最後卻拒絕被我看見，還真是叛逆的孩子啊。該怎麼說，不愧是擊敗了怪物的生靈嗎……你說呢，蛇？”

    平靜說着，虛幻之靈望向了大蛇。

    大蛇沒有回答，只是看着面前神，從剛剛開始，它便彷彿在想着什麼。

    出乎意料的是，它這次沒有動武，而是在思索片刻之後，再度落入到水中，好似是打算開始睡覺。

    然而，有個存在卻不打算就此結束。

    “但是，這樣一來，只能被迫蜷縮在這個世界之外，忍耐永無止境的飢餓，這也無所謂嗎？”

    神靈饒有興趣的問道。

    “……”

    潛入水中的怪物合上眼，沉默不語。

    “難道你就對我說的劇情點之類的不感興趣嗎？這些可是關係到一切事情終極真相的事情啊。”

    “……”

    “我手裏的這本書上究竟記載着什麼，你就不好奇嗎？”

    “……”

    “那你就不想知道自己最後是怎麼莫名其妙落敗的嗎？”

    這句話似乎觸動了蛇。

    蛇的眼眸睜開，猩紅豎瞳的怪物望着神靈。

    然後，那非人的頭顱上露出了某種奇怪的譏笑，好像在嘲諷着什麼。

    “那又如何。”

    怪物肆意嘲諷着面前的神。

    一邊說着，蛇一邊展開了自己那悠長宏偉的身軀，慵懶的盤繞在黑暗的水中。

    看樣子，它對於這位創世者的話完全並不感興趣。

    永遠停留在這世界之外，忍受飢餓？終極的真相？那本書的內容？

    這些有什麼好在乎的？

    至於最後敗給了一羣小蟲子，這件事就連大蛇也覺得莫名其妙，但最後自己確實是輸了。

    輸了就是輸了，沒什麼好爭論。

    怪物的貪慾無窮無盡，但對於那些莫名其妙的真相則完全不在乎。這些只有小蟲子才會去斤斤計較，整天憂心忡忡的去計較什麼真假、得失。

    對於它來說，吃飽，睡覺，餓了再去吃，之後再去睡覺，這便是全部。

    至於有什麼阻攔自己的神靈、英雄、蟲子整天騷擾自己，那就拍死吃下肚子再說。

    真相？

    誰在乎真相？

    反正它不在乎。

    碰了一鼻子灰的神也並沒有惱怒，彷彿早有預料，只是輕笑着，便再度低頭看着自己面前的那本書。

    而當神看完了其中一頁之後，它終於翻開了下一頁。

    伴隨着神的動作，在這個僅存小小一隅的多元宇宙，卻突然產生了某種奇妙的變化。

    原本沉睡的蛇突然睜開了眼，它那如同人類耳朵般的鱗狀物微微震顫着。

    在這個世界之外，本空無一物的虛空中，突然多出了一些反應。伴隨着那些奇妙的反應，似乎有什麼東西正在復甦……

    “劇情已經翻到了下一頁，域外之神們也甦醒了嗎……畢竟只是毀滅，並不是永遠禁止誕生，不然那就麻煩了啊……”

    虛幻之靈沒有擡頭，只是輕聲說道。

    在這小小虛空之外，那些一度被全知全能者所悉數毀滅的時空正在慢慢恢復。

    全知全能者雖然毀滅了除這個世界之外的一切時空，但毀滅也並非結束。當命運走向某個特殊節點之後，就如同約好一般，消亡的時空再度誕生。

    “外來者，現在你可以離開了，這裏已經沒有你所需要的食物，去域外世界尋找你想要的吧。”

    創世者看着自己面前的書，如是說着。

    而大蛇感受着那些再度形成的世界，頭顱擡起，俯視着面前渺小無比的虛幻之靈。

    “離開？”

    大蛇露出了非常擬人的笑容，只是那猙獰的牙齒格外恐怖。

    “我當然會離開……”

    正在看着書的創世者不爲所動，只是揮了揮手，示意大蛇可以走了。

    但下一瞬，它突然在書中看到了什麼，露出了驚訝之色，正舉起的手突然做出抗拒狀。

    然而已經晚了，蛇的速度比創世者意識到的還要迅猛，連反抗的時空都來不及，蛇的大口便咬向了這位創世神靈。

    “吼！！！！”

    猙獰的瞳孔中充滿了暴戾。

    走？

    偷了我的食物就想讓我走？？？

    哪有那麼容易？？？

    怪物貪婪而傲慢自負，但從來不蠢。直到剛剛爲止，它都拿不準這位創世者的能力，究竟能不能贏，它也說不好，所以罕見的選擇了沉默觀望。

    而就在剛剛，它確認了，即使這位創世神靈甚至可以創造出一個凌駕於它之上的全知全能絕對之神，但它本身也依然並非不可擊敗的。

    既然如此，那我憑什麼要走？

    爲什麼不直接吃了你來抵消那些被偷走的食物？？？

    這個世界已經沒有什麼蛇所需要的了？

    錯了！

    這個世界還有一個值得蛇渴望的，那就是這位創世神靈！

    乖乖進我肚子裏吧！

    大口合攏，卻像是咬到了什麼堅不可摧的硬石子一樣，無往不利的獠牙也遇上了對手。

    猩紅的瞳孔紅光大作，渾然不顧正在咯吱作響的牙齒，硬要咬下去。

    “咔嚓……”

    “哼……”

    在獠牙破裂的聲響中，創世的神靈亦悶哼了一聲。

    “頑固的蠢貨！”

    創世神靈前所未有的憤怒了起來，它的一隻手被面前的怪物硬生生咬了下來。

    始終從容的神靈顯露出恐怖之狀，從那斷手中綻放出無數道白光，在蛇的口腔中爆發出來。

    無數道光穿透了蛇的頭顱與身軀，堅固強大的身軀此刻完全不能抵抗白光的力量，瞬間被轟穿了不計其數個大洞。

    但即使如此，蛇的貪婪本性依然不允許它鬆開口中的食物，強忍着劇痛感，乾脆利落的吞下。

    然後……

    直接朝着域外逃遁而去！

    道理很簡單，因爲大蛇意識到雖然並非不可擊敗，但這位創世神靈也沒那麼不堪。

    好像這傢伙還是挺強的啊，我不一定能贏？

    不管了，咬它一隻手就跑。

    而欲要攔住這個貪婪怪物的創世神靈也因爲傷勢而未能做到，只能眼睜睜看着一招得手的怪物直接逃離。

    在神的斷臂之處，形成了一個突兀的白光創口。

    望着怪物逃遁的方向，虛幻之靈的目光凝重。

    “該說……不愧是那個怪物嗎？”

    “不過，你好像從來都沒有意識到，你一直在逆着時間前進啊。”

    神的傷口處，手臂再度長出。

    比起這只怪物，還有一隻怪物才更值得在意。那個貪婪無度，最後吞下了一切卻依然無法滿足自己飢餓的怪物。

    畢竟，它馬上就要到了。

    黑暗的水上，在這個無所謂時間流逝的地方，虛幻之靈目視着大蛇消失的地方，再度等待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