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九章 在蛇之背上前行

    銀河歷20763年，末日曆1862年，環世界。

    “讓我們看看最近又有什麼有趣的事情……嗯嗯，兩個銀河時以前，著名的星球雕塑家於露露展示了她的最新作品，由一顆氣態星球轉變而成的星球，但很有意思的，構成這顆星球的並不是土壤而是糖果。在這顆奇妙的美食星球之上，號稱所有的事物都是能夠吃的，沙漠是一望無際的糖、火山噴涌出的是豆沙、大海是海量的飲料構成、天上下的也不是雨水而是美酒……”

    “於露露表示，她雕塑這顆星球的目的，是爲了滿足自己幼年的愛好，創造出自己理想當中的美食天堂。不得不在這裏佩服這位大家的手筆……”

    在訊息當中，一個男人好似和朋友閒聊一般，嬉笑怒罵間，還有觀衆的笑聲和迴應。

    《關於環世界的那點事》，這是一個受衆頗多的節目，男人以風趣幽默著稱，講究的就是隨意，他在環世界的很多區域當中都有影響力。而然然德之所以喜歡這個節目的原因……卻是因爲他描述的世界太和平了。

    實在是太和平了，和平的讓人簡直難以想象自己和他生存在同一個世界裏。

    看着虛擬影像，然然德卻只是默不作聲，雖然喜歡這個節目，他卻從來也不像其他觀衆一樣會和男人互動。

    默默的關閉了輔助腦呈現在自己腦海當中的影像，戰士深吸了一口氣，超過兩百度的熾熱空氣順着咽喉猛然涌入自己的人工肺當中，體內的納米機器人不斷地處理着這些外部過熱氣體，避免機械化的器官被高溫變形損壞。

    “溫度異常……請保持……”

    輔助腦冷靜的分析着戰士的身體狀態，通過神經傳輸，只有自己能夠聽到的聲音在戰士腦海當中響起，但戰士卻渾不在意，這點溫度比起伽馬光束又算得了什麼？難道會比人工腦、輔助腦一度接近報廢狀態還要嚴重嗎？會比被軌道炮攔腰打碎到只剩頭部更危險嗎？

    或許是過往的遭遇，戰士對於這些小事變的極其不敏感。

    擡起頭，昏沉的天穹之下，天地一片黯然，只能遠遠的看見盡頭一道細細的長線，戰士知道，那是環世界的其他區域。不同於球型的星球，你能夠看到的只有地平線和海平面，而站在環世界之上，所有人都能夠分辨出遠方依稀的那根細帶子。

    而就在這時，腳邊傳來了一個虛弱的靈能波動。

    “不信者，你必將……”

    “啪！”

    一腳下去，輕鬆踩爆了剛剛還在說話的拜蛇教信徒的頭顱，機械混雜着血肉爆了一地，在碎片之中，還有一些極爲細微的納米機器人在按照程序，試圖繼續修復這顆不可能再修復的頭顱。

    環顧四周，到處都是熾熱的熔岩、數不盡的坑洞，還有各種奇奇怪怪的機械碎片，而在戰士的面前，更有一個一眼望不到盡頭、也看不見底部的深淵。

    當然了，被第二共和用太空武器垂直打擊的結果就是這樣。

    “蛇崽子。”

    看着腳邊的拜蛇教信徒，然然德罵了一句，還吐了唾沫上去。而由於剛剛戰鬥中的器官受創，部分尚未反應完全的聚變物質血液伴隨着然然德的動作吐出，將殘缺不全的屍體腐蝕出了星星點點的洞。

    而發泄完之後，然然德沉默了下來，又變回了自己日常的面癱臉。

    不遠處，一架飛梭在昏沉的天穹中飛來，最終緩緩落在然然德面前。

    ……

    拜蛇教，它具體是在什麼時候出現已經沒人知道了，很多人各執一詞，唯一確定的是它是伴隨着世界吞噬者而誕生、並暗中蟄伏了數百年的恐怖組織。

    邪惡、卑鄙、瘋狂、不擇手段、烏合之衆、弱小卻噁心……

    環世界很大，大到其居住面積相當於上億個普通宜居星球，但如此之大的範圍，也意味着即使親手締造了環世界的第二共和也無法控制所有區域。

    在這個環世界上，很多區域都非常的繁榮安定，不知危險爲何物，但有些區域卻好似最瘋狂的煉獄。衆多的反對者與第二共和在這個奇蹟世界之上廝殺着，他們滲透、腐化、控制，並最終與第二共和的治安部隊交戰。

    如果論正面實力，沒人會是第二共和的對手，如果人海戰術有用的話，現在的第二共和就不會淘汰士兵這一職業了。但面對情況複雜的腐化行政區域，再強大的軍隊也無所適從，第二共和只能是以治安部隊、僱傭兵部隊去清理這些噁心的老鼠。

    而在其中，拜蛇教是這幾百年來最恐怖的那個。

    這些崇信世界吞噬者、深信世界吞噬者就是唯一神靈的邪教信徒，利用自己的種種奇異能力，腐化滲透了一個個的行政區域。環世界之上，已經有上億個行政區域毀滅在這些蛇崽子的手中，波及人口更是要以億兆來論，而這些還是因爲滲透敗露才被發現的區域，而究竟還有多少區域被這些蛇崽子控制着，恐怕連第二共和也說不清楚。

    而然然德，就出生在被拜蛇教全面控制的一個行政區域之內……

    一間銀白色的球型房間內，然然德沉默的站着，在它面前的將軍仔細的打量着他。

    直到現在，他也不明白爲什麼一位太空艦隊的將軍會找到自己，但將軍似乎有着自己的考慮，思考了半晌之後，將軍開始讀起他的資料。

    “然然德，銀河歷20682年，誕生在TVIK-6386572行政區……20693年，TVIK-6386572行政區被確認爲拜蛇教全面滲透，執行滅絕令，後移居到TVIK-6395465行政區，從事私人僱傭兵……極端敵視拜蛇教，進行過4239次義體改造，其中多爲非法改造，97%的身體部件由機械構成……”

    讀到最後，將軍看着他，然後將資料放到一邊。

    “你知道我爲什麼找你嗎。”

    然然德依然沉默寡言，保持着自己習慣的面癱臉。

    “像你這樣的私人僱傭兵，我本沒有興趣理會，但共和最近有一個計劃，你身上有個特質很符合我們的要求。”

    “要我幹什麼。”

    怪異的機械音響起。

    不像這個時代的大多數人，爲了追求力量，然然德的改造程度太過嚴重，以至於連靈能能力都變的很微弱，而機械是沒法用靈能對話的。

    “去一個地方。”

    “什麼地方。”

    “世界吞噬者的背上。”

    “……”

    直到然然德離開，將軍也沒法從那個比起人更像機械的傢伙臉上，看出更多的情緒。

    “將軍，我不明白，你爲什麼要選擇這種人？”

    一旁的聲音響起。

    “他的內心裏有一把火，仇恨的火只有在它死的時候才會熄滅。比起那些冷靜傑出的戰士，或許這種充滿仇恨的人才更適合也說不定？”

    “爲了復仇，不惜把自己的意識抹殺嗎？可悲的傢伙。”

    將軍嘆息着。

    兩百多年前，有一次規模空前的靈能部隊對那個怪物發起了突襲，但最終近乎悉數死亡，共和培養了上千年的精銳付之一炬，頓時譁然。當然，這只是大衆所知道的事情。

    而在一份權限極高的機密文件當中，卻寫着其實有一個人活了下來，那個被塗黑保密的人說了一句話，“在眼睛裏，有人進去過……”而之後就都是塗黑內容。

    眼睛，又是眼睛，亦如曾經的蒂洛安將軍一樣，兩者都不約而同的提到了眼睛。

    那個眼睛裏究竟有什麼？

    爲了探求真相，一個全新的計劃開始了，共和將會派遣大量的人在那怪物的身上定居，以摸索真相。

    事到如今，共和已不再期望能夠在短時間內快速找到真相了，或許這個計劃會很漫長，需要數百年，但共和有足夠的耐心去等待……直到那1862年後的最終之戰。

    “最終……之戰嗎？”

    心中唸叨着，將軍能夠感受得到，直到現在在高層依然有大量的主戰派，人類持續了兩萬年未逢敵手的驕傲不允許他們躲避，但在更深處，一些另類想法也在浮動着。

    想着，他瞥了一眼自己手中剛剛被某位科技主管所遞交的提案。

    《系外星系……逃離計劃書》

    ……

    飛船之上，然然德緘默不語。

    自長大一點之後，他便一直都在那些淪陷區域當中奮戰，昏暗的天空、煉獄般的大地，常常會讓他忘記環世界的大多數人其實都不會經歷這些，這也是他爲什麼會看《關於環世界的那點事》的原因，不爲什麼，他其實挺羨慕那些普通人的。

    嗯，他覺得自己應該是“羨慕”的吧。

    幼年的一幕幕浮現在然然德的腦海當中，然然德卻異常的冷漠。

    在他的記憶當中，很早以前，自己每次回憶這些的時候都會涌現出一種難受、痛苦的情緒，這也是曾經支撐自己走下去的最大動力，但現在卻沒有了。

    痛苦，悲傷，難過，喜悅，快樂……伴隨着改造的加深，不足3%的人體部件，讓這些感情越來越少，也只有在看見拜蛇教信徒時，那種無形的厭惡感，會讓他意識到自己還是有感覺的，雖然也只有這麼一點的仇恨殘留着。

    而現在，他即將去看到的則是拜蛇教的唯一偶像——那個世界吞噬者。

    很奇妙的感覺，說不出是仇恨還是什麼，只覺得有點興奮？躍躍欲試？大概是這種感情吧。

    “即將進入……準備……”

    伴隨着AI的聲音，然然德知道目的地已經到了。

    透過窗子，他能夠看到那個不可思議的龐然大物在虛空之中前行。

    耳畔，此起彼伏的靈能波動產生，並不是所有的人都能夠在世界吞噬者面前保持冷靜，有的人也是第一次才親眼看見這個傳說中的怪物。

    世界吞噬者，它的身軀即使隔着如此遙遠的距離也依然清晰可見，而在未來，他將會與飛船上的其他人一起定居在這個怪物的鱗片上，艱難開擴，探索關於這個怪物的祕密。

    然然德緘默的注視着面前的怪物。

    “然然德，我們的戰爭開始了。”

    在腦海當中平靜說着，即是對過去的自己，也是對現在的自己。

    站起身，戰士準備去迎接自己的命運，但身旁一個女孩卻被他的動作所撞倒。

    “啊……”

    一屁股坐倒在了地上，女孩呲牙咧嘴，面露痛苦。

    “喂！你這人怎麼……”

    憤怒的擡起頭，正想讓對方給自己道歉，卻發現對方理都沒有理自己一下的女孩頓了一下，隨即又氣又惱，快步追了上去。

    “你給站住……”

    一個面癱男與暴力女的故事，由此展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