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六章 這個宇宙很大

    “父親，您終於甦醒了。”

    耳畔，一個沙啞的女聲出現。

    腹中的飢餓感並沒有減弱，甚至於在吞下恆星之後，反而變的更加飢餓起來。

    爲什麼？

    在很久以前，它記得自己曾經只需要一顆太陽即可滿足；甚至在更遙遠的時候，自己只是吞下一艘船也一樣會滿足；而如今，自己吞下了一整個宇宙、吞下了一顆恆星，卻還是一點也不滿足。

    自己的飢餓感在不斷的增長，胃口在不斷地變大。

    大蛇並不明白，也沒有興趣明白，在這漫長的歲月裏它從來不去思考這些只會讓自己感到麻煩的事情。

    “我餓了。”

    低沉的聲音在那膚色蒼白的少女心中響起。

    是的，它餓了，它現在很餓，自從創世以來它只真正甦醒過兩次。

    一次是在人神立約之時，神的墮化被它所察覺到，所以意圖吞噬它，卻失敗了；一次是在二度創世之時，神自毀承諾，那它也就沒必要再顧及什麼了，結果只啃噬了一隻手，也失敗了，讓自己變成了新世界當中的一顆星球。

    其他時候它都只是在沉睡之中，讓自己那些浮現的念頭前去與神對弈、乃至是試圖喚醒本體。

    有的念頭做得很成功，甚至令神從全知全能之上跌落下來；有的卻很失敗，居然還會被個凡人一槍爆頭；但毫無疑問，那些確實都是自己的一部分。

    我會輸的這麼狼狽嗎？

    蛇有些不解，但也不太在意，它不關心這個，畢竟自己最終也還是甦醒了。它實在是太餓了，自創世以來的漫長歲月裏就沒有再吃過任何東西，而今，這份深深的飢餓感在催促着它。

    “父親，我已經爲您準備好了勝利所需的一切。”

    少女默默祈禱着。

    在新世界重塑之後，她被迫丟進舊世界的殘餘當中，然後也陷入到了沉睡當中，直到千年之前才甦醒，並來到這個宇宙空間當中。

    然而依靠她自己的力量並不足以喚醒大蛇，便激發了人類身上的靈能潛質。

    靈能是新世界不完美的象徵、是舊世界的殘餘，靈能越發旺盛舊世界的氣息就越發活躍，越活躍的舊世界才能讓她發揮更多力量。

    最終，得以在這一刻喚醒大蛇。

    而在此期間，她更是幫助人類構建起了亞空間航道網絡，亞空間航道網絡本身並沒有危害，最多是通行亞空間時比較危險。但一個龐大的亞空間航道網絡，也就意味着神所刻意限制的“光速”不再是限制。

    此刻，無論是哪顆星球之上的任何一個人類，都可以藉助亞空間航道來鏈接，源自神魔的干擾再沒有了規則的限制。

    在這個不存在賭約、沒有全知全能者的新世界當中，她的父親已經沒有了任何限制。

    “不可吞吃任何事物，因爲這世上的一切皆非你所有”、“不可親身干涉俗世”……確實，在很久以前，大蛇曾經與全知全能者立下一些賭局約定，但這個新世界又不存在全知全能者，這一切的約定只在舊世界當中才會生效。

    如今，只要願意，她的父親隨時都能感染所有的人類，然後逆轉宇宙、將新世界顛覆爲舊世界，覆寫世界，便可徹底獲取勝利。這並非作弊，大蛇的行爲未曾真正違背過約定，是神靈的毀約在前才創造出了這個新世界，在這個新世界內，一切行爲都是合理的。

    而現在，已經沒人能夠阻攔她的父親。

    “父親，請接受你勝利的戰果吧。”

    少女嘴角翹起，在這漫長的歲月裏，她終於幫到了自己的父親一點忙。

    然而……

    迴應她的卻是無聲的平靜。

    “所以呢。”

    出乎意料的是，大蛇低沉的聲音響起。

    仰起頭，注視着面前龐大無限的巨蛇，死白的瞳孔當中有些錯愕。

    “我爲何要去贏取勝利。”

    低沉的聲音再度響起。

    ……

    “我的女兒啊，勝利的結果是神允諾恢復那無限時空，讓我能夠離開這處狹小無聊的世界。但這個宇宙很大不是嗎？”

    大蛇緩緩垂下頭顱，那龐大無比、好似巨大星球般的頭顱直接貼近在少女身前。

    低沉的聲音響起。

    那平靜如湖面的龐大瞳孔當中，清晰的倒映着少女的身影，以及那蒼白面容上的錯愕。

    誠如大蛇所言，這個宇宙很大。

    無論是北歐神話宇宙，亦或者上帝所創造的聖經世界其實都不大。

    北歐神話宇宙當中的人類世界、聖經舊世界當中的大陸，面積也不過只有星球大小；世界樹雖大、七重天界雖高，但大小也不過這個太陽系。

    相比起創造出一個無限巨大的宇宙，無論是建立世界樹的奧丁、創造舊世界的上帝，都更傾向於創造出一個精巧有序的宇宙。一個冰冷死寂、只有星球存在的宇宙並不是它們所願意的。

    而這個物質宇宙卻是神以自己陷入永眠爲代價創造出來的，因此它非常的巨大。

    大蛇所化身的地球雖大，但這個宇宙當中的太陽，其大小質量就是地球的33萬倍；這樣的太陽雖大，在整個銀河系當中卻又有2000億顆；銀河系雖大，在這整個宇宙中卻有超過1萬億以上的銀河系……

    地球於太陽不過沙灘上的一粒沙，太陽於銀河系不過大海里的一滴水，銀河系之於宇宙又只是太陽系中的一點塵埃。

    若論毀滅之力，大蛇並不認爲自己會輸給神，但論這創世的能力，大蛇卻遠遠不及神。

    大蛇輕蔑那墮下神位的神靈，卻從來沒有輕蔑那份力量。

    那份力量是屬於萬物之因的力量，唯有它曾經短暫接觸過的奧爾勞格可以與之相較。是無所不能、隨心所欲，是“爲所欲爲者”，就算是墮落神位，不再全能，那也依然是一種非常強大的力量。

    在大蛇曾爲人時，常有一些幻想故事中的主人公縱橫星球無敵，然後就認爲自己已凌駕於整個“世界”之上，然而要知道，那“世界”也僅僅只有羣星之中的一顆渺小星球而已。

    “這個宇宙很大，可以滿足我的飢餓。”

    聲音說着。

    少女沒有再開口，雖然有些低落，但她還是願意順從她的父親。

    “如你所願，我的父親啊。”

    在浩瀚太空之中，龐大無比的巨蛇盤旋着，注視着面前的無數星雲，隨即朝着遠方而去。

    那裏有着大蛇所渴求的一顆顆恆星，而在終點則是整個銀河系最中心的超大質量黑洞……

    正如大蛇所言，“這個宇宙很大”，足夠它填飽自己那永無止境的飢餓，而當它徹底吞噬這個萬億光年的宇宙之後，又何須神靈的同意，它也一樣可以擁有那近乎全知全能之力。

    ……

    而在太陽系內，駕駛着飛船的星際人類們看着那龐然大物與那渺小的少女似乎說了些什麼，隨後少女站在巨蛇的身上，而巨蛇則朝着浩瀚太空遠去。

    望着那遠去的龐然大物，一種劫後餘生感油然而生，所有人都忍不住安下心來，幸好，那個龐然大物並沒有注意到自己。

    “這個消息必須趕快報告給第二共和！”

    此刻，這是所有人心中唯一的想法。

    ……

    十分鐘後，第二共和的中心，環形世界。

    “一頭野獸？簡直可笑。”

    面對傳來的資料和影像，第二共和的太空艦隊司令官輕聲笑了起來。

    在他看來，一頭野獸而已，就算再怎麼強大，但那也僅僅只是一頭野獸，是野獸就會死，沒有什麼是一億座殲星武器解決不了的，如果有，那就再多加個億。

    也無怪他的自信，在這個時代，第二共和有着數不盡的人口、數不盡的軍隊、數不盡的科技，在整個銀河系內，沒有什麼是第二共和做不到的事情。

    雖然這是一頭從未發現過、能夠在太空行動、恆星級別的巨獸，但在第二共和的艦隊面前也只有化爲基本粒子的結果，司令官對此深信不疑。

    然而……在他所看不到的地方。

    在那無形的界面之上，只有最強大的靈能者能夠隱約察覺到的地方，一個被靈能者稱呼爲“偉大意志”的無形存在卻正警惕的凝視着某個方向。

    人類會遺忘，但作爲所有人類意識集合體的它不會遺忘。

    在它的記憶深處，它始終記得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