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二章 天堂已在我們腳下

    “神說：‘要有光’，就有了光。神看光是好的，就把光暗分開了。神稱光爲晝，稱暗爲夜……這是頭一日。”

    “神說：‘諸水之間要有空氣，將水分爲上下。’神就造出空氣，將空氣以下的水、空氣以上的水分開了。神稱空氣爲天……是第二日。”

    “神說：‘天下的水要聚在一處，使旱地露出來。’事就這樣成了。神稱旱地爲地，稱水的聚處爲海……是第三日。”

    “神說：‘天上要有光體，可以分晝夜，作記號，定節令、日子、年歲，並要發光在天空，普照在地上。’事就這樣成了。於是神造了兩個大光，大的管晝，小的管夜，又造衆星，就把這些光擺列在天空，普照在地上，管理晝夜，分別明暗……是第四日。”

    “……”

    “到第七日，神造物的工已經完畢，”

    ——《聖經舊約·創世紀》

    ……

    銀河歷18741年，第二共和時代。

    “羣星中，有一個種族匯聚於此，爲一段漫長的工程歡呼。”

    在不計其數的目光中，一個聲音說着。

    “宇宙，多麼宏大的詞彙。和這古老悠久的宇宙相比，和其934億光年的範圍相比，和137億年的歷史相比，我們是如此的渺小。我奮力的在羣星之中開拓，但與這浩瀚的宇宙相比，我們依然一種連本星系團都尚未走出的渺小物種。”

    “是的，我們是渺小的，即使是在今天這個時刻，我們依然要秉承這樣的敬畏之心。”

    “在這宇宙之中，我們是如此的渺小，與宇宙相比，我們所擁有的一切都猶如孩童的玩具一般微不足道。我們的一切，都得益於宇宙指縫間的遺漏；我們所創造出的一切，都是對宇宙萬物的拙劣模仿。”

    “看吧，那些星星經歷了數十億年的光陰，早在人類誕生之前就一直閃爍；在人類滅亡之後，它們也依然會繼續閃爍。人的生命連星星的一瞬都不及，這是自古以來人類就明白的事情。”

    “然而，認識到星星的永恆與人世一瞬的是人，不是星星。”

    聲音繼續說着。

    “遙想久遠的過去，一種四肢爬行的動物在行星之上遷徙，彼時的他們弱小而無知，只爲了一餐的溫飽而奔波；而此時，雙足站立的我們已行走於羣星之中。”

    “它們曾經擡頭去仰望星辰，而今我們已經鑄造了星辰。”

    “宇宙用數十億的歲月雕琢了這繁多的星辰，但縱然以宇宙之廣博、以宇宙之古老也未能創造出的宏大世界，卻誕生於我等易朽的物種手中。”

    “渺小的人類啊，易朽的人類啊，爲此驕傲吧。”

    “宇宙，你可曾看見，在這羣星之中，有一個渺小的物種創造了你亦未能締造的奇蹟產物。此時此刻，我等已超脫於凡種之上，窺見了那本屬於造物主的領域……”

    在那人影的身後，是那顆半徑4000萬公裏的藍色恆星、是那個環繞着這個巨大藍色恆星建造的環狀物，那是一個在宇宙任何一處角落當中都不會看見到的事物。

    一個半徑超過100億公里的龐大事物在緩緩旋轉着。

    環形世界。

    歷經15000個銀河年的漫長歲月，那超乎了生命想象的奇蹟終於誕生了。

    環形世界內壁之上是若隱若現的雲層，隱隱還能看見閃爍的雷霆，而在雲層之下則是藍色的海洋、黃色的陸地。有些地方依稀還能看到有飛船正在運載着大陸與海洋的模板部件，安裝着尚未鋪滿的區域。

    這是一個表面積大到不可思議的環狀世界，它的表面積已經超過了1萬億億平方公里、是地球的萬億倍、太陽的近億倍。

    爲了建造它，人類耗盡了75個恆星系的天體、不惜熄滅4顆壽命近乎永恆的恆星、15000個銀河年、上千代人的努力。至高科學會議解散了，第一帝國接手；第一帝國毀滅了，第二共和接手，最終才在此刻締造出了這無上的榮光。

    半徑5000萬公裏的巨大恆星控制裝置控制着名爲蘇莫爾的藍巨星，精心調節着從蘇莫爾上獲取的每一絲一毫的能量，所有的能量都會導向這個過度廣袤的世界之上，化作陽光、熱灑向大地。

    陽光、雨水、彩霞、土地、海洋……

    環形世界上的一切都是人類所親手締造出來的。

    人類理應值得爲此驕傲，因爲宇宙用上百億年也沒能創造出的事物，卻誕生在了一個渺小的物種手中。

    它超越了宇宙之中任何的一個星體，無論是固態還是氣態的行星、恆星亦或者黑洞，再沒有任何事物能夠與這個人造太空建築相媲美。

    宇宙中可以有數之不盡的星球、數之不盡的恆星、數之不盡的黑洞……但這樣的環形世界，縱然數遍整個宇宙也只有一個。

    ……

    在附近的某艘飛船之上，一個老者凝視着不遠處的環形世界。

    “學者，你在看什麼。”

    “我在看天空。”

    俯瞰着身下的環形世界，學者緩緩道。

    “天空？”

    年輕人有些不太明白，天空有什麼好看的？

    學者看了他一眼，笑了起來。

    “查諾，你知道在古地球時代，人類對於天空是什麼態度嗎？”

    年輕人搖了搖頭。

    在這個時代，絕對大多數人不要說古地球時代的文化，甚至你問古地球是什麼都不太清楚。哪怕絕大多數人都經過了基因修改和腦內處理器植入，在智力領域有了巨大突破，但不知道的知識就是不知道，知識是不會憑空變出來的。

    學者轉過頭去，看着身下的環形世界，凝視着那些浮動的雲層。

    他輕聲說道。

    “在古地球時代，人們對於天空有着高度的崇拜，人們相信天上居住着神靈。”

    “有一個神話傳說認爲，神在七天之內創造了天空、大地、海洋、日夜交替等等萬事萬物。他們認爲，神是居住在天上的君主，居住在一個名爲‘天堂’的地方，那裏盡善盡美。人類曾經因爲犯了錯而被神從天堂當中趕了出來。”

    “古地球時代，人們都追求天堂，想方設法的想要進入天堂。當時的一些人更用天堂來恐嚇他們，威脅他們不信奉神靈便不能進入天堂……”

    這些現在很少會有人知道的知識，被這位學者娓娓道來。

    “所以……？”

    聽完之後，年輕人還是有些不明白。

    學者搖了搖頭。

    “查諾，你還沒有意識到，這個場景實在是有點像。”

    說完，學者看着身下的環形世界與雲層。

    在那裏，有被人類製造出來的奇特生命在平原上奔跑，學者從雲層之上俯瞰着它們，輕聲道。

    “查諾，人類曾經追逐天堂，但不知不覺……天堂已在我們腳下。”

    ……

    環形世界的誕生，意味着一個偉大的時代誕生。

    短短一千年間，從星際當中四面八方涌來的大量人類進入了這個天堂世界當中，每一天，環形世界上都在發生着新變化。

    在這個足夠廣袤的世界之上，人類的數量開始無限制的增長，更多的人口、更多的學者、更多獨特思想之間的交流。原本停滯的科學，似乎又開始要進步了。

    亦如一萬多年前，因施奈奈所期待的那樣，他所希望看到的大量思想交匯正在形成。

    原本鬆散的人類世界當中，突然出現了一個強大到無可違逆的力量，在這股力量的推動之下，以環形世界爲中心，周圍的衆多人類國度相繼歸於第二共和的統一之下。

    儘管光速依然不可超，儘管這個宇宙是如此冰冷死寂，但人類的再一次統一似乎已經無法阻擋。

    而與此同時，在人類世界的一處偏遠星域中……

    ……

    太陽系，這個人類的搖籃早已被廢棄。

    失去了地球的太陽系已經沒有太多價值，而後來的衆多戰爭更是將這個人類誕生之地摧殘殆盡，終於，再也什麼人在這裏居住，只有偶爾的一些飛船會經過這裏的一處科研點，臨時補充一下物資。

    這裏本應該很寧靜，但現在卻即將發生一件改變宇宙命運的事件……

    在原地球的殘骸處，出現了一陣怪異的時空震顫。

    而在這陣奇怪的時空震盪中，時空出現了一個縫隙，一位身披古老長袍、手持精緻權杖的貌美少女從縫隙跨出，從那個廢棄的舊世界來到了這個宇宙當中。

    蒼白的肌膚渾不似生人，死白的瞳孔當中沒有任何光彩，有些地方則長有細微的蛇鱗。

    少女緩緩掃視着周圍荒蕪的場景，而當她看着那已經被粉碎成不計其數塊的地球殘骸，死白的瞳孔停了下來，隨即陷入了一陣奇怪的沉默當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