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九章 我是來殺你的

    “是在什麼時候呢，是你一開始就投向了神嗎，還是後來的時候嗎，當初我之所以被封印在雕像當中，也有你的參與吧。我那時候正是你暗中透露消息給神，所以才讓我附身貞德的事情變成了陷阱嗎，嗯？”

    “後來四處阻攔我甦醒的也是你吧，六百年前我呼喚那些黑暗種族，你卻暗中幫助凡人們多次將封印的雕塑轉移，達芬奇那次是這樣，伽利略那次又是這樣，郇山隱修會也有你的身影吧，我說的對吧。這次你前來也是爲了阻攔我嗎，呵呵呵呵呵呵……”

    “梅塔特隆也是自願死在你手上的吧，爲的就是讓你獲得我的信任嗎？嗯……”

    平靜的聲音，卻說着令人膽戰心驚的話。

    不緊不慢，一樁樁一件件的隱祕，都被那低沉的聲音說出。

    那低沉的聲音無喜無怒，只是平靜，但那過於平靜的聲音卻如此可怕，遠比任何的咆哮和威脅還要讓人恐懼。

    餘光當中，那身影前進着，那光輝身軀投下的巨大陰影猶如甦醒的巨獸，每走一步都在緩緩逼向面前的男人。

    單膝半跪在地上的男人依然木然不語，但他的身軀卻本能的動了起來，脊背的肌肉微微隆起，看似臣服的身軀卻隨之緊繃起來，明明半跪在地上卻彷彿是一個正臨陣以待的戰士，肅穆而警惕。

    一步，一步，一步……

    最終，那身影徹底站在男人面前。

    在那無限的光輝當中，那黑暗伸出了一隻手，那只手上彷彿帶着強大的力量，緩緩伸向自己。

    太近了，實在是太近了，近到男人眼角的餘光幾乎能夠看清黑影的全貌，男人渾身上下的肌肉已然緊繃如弓，任何的細微舉動都會激起這柄長弓的震動。

    手，緩緩的接近。

    然而……

    沒有預想當中雷霆萬鈞的攻擊，只有三根手指落在男人的頭頂。

    “但我並不在意……”

    低沉的聲音如是說着。

    男人低垂的眼眸微動，第一次擡起眼簾。

    站在半跪着的男人面前，那過於美麗、亦過於恐怖的黑暗身旁散發着無盡的光輝，長長的髮絲猶如巨大的黑幕瀰漫開，而深邃的瞳孔又猶如黑洞般緩緩吞噬着所有的光線。

    直到這一刻，男人才真正看清楚黑暗之物。

    並非是從它體內散發出無限光輝，而是那過於強大的力量正在貪婪的吞噬着周圍一切。這貪婪的力量是如此強大，以至於連光也無法掙脫。這個物質世界的一切都由基本粒子構成，但這無窮盡的基本粒子卻因爲時空的扭曲而跌落進虛空當中，基本粒子在跌落虛空之時爆發出的驚人能量便形成了璀璨的光輝。

    因此，它在貪婪的吞噬着光；因此，它的身旁也散發出無限的光，那些散發出的光輝正是基本粒子的垂死掙扎。

    神聖，美麗，強大，恐怖。

    在那過於深沉的黑暗中，幽邃的瞳孔當中倒映着男人冷漠的面容。

    “隱，向我臣服吧，與莫娜一般侍奉於我，我將寬恕你的背叛。”

    那聲音當中彷彿帶着某種令人恐懼的魔性魅力，讓人不由自主的被其所吸引，相信它的話，亦試圖順從它的話。

    “隱，在獲得這神的力量之後，我意識到了我未來還會經歷許許多多的麻煩，會有許許多多的小蟲子試圖阻攔我，有些小蟲子甚至會讓我也覺得很麻煩。現在的我還遠遠沒有恢復，我的本體更是飢餓了太久太久，早已飢餓難耐，這具軀體內有着神血，卻終究是凡人之軀，想要徹底喚醒我的本體還需要一些準備，我需要你的力量。”

    豎立的瞳孔緩緩擴散開，漆黑的瞳孔當中猶如無限旋轉的漩渦。

    出乎意料，並沒有避諱自己此刻的弱勢，猶如在講一件和自己不相關的小事一般。

    在擁有了那神的力量之後，黑暗之物也擁有了神的視界，它不再只是能夠破開時空、看到過去未來，它也看到了某種或曰命運？因果？的東西。

    未來是那個事物的一部分，但也只是渺小的一部分。

    它能夠感受到自己似乎被某種奇妙的因緣所纏繞着，毫無疑問，它是最強的，但最強也會被打敗。

    在不可計量的未來當中，那個最強的怪物會以整個世界爲食，貪婪的啃噬一切，神、魔、天地萬物，沒有任何事物是它的對手，但那些閃爍着的璀璨身影卻會阻攔在它的面前。

    生於蟲子，卻又超越蟲子，彷彿是某種註定的宿命，那些特殊的小蟲子會試圖阻攔怪物滿足自己的食慾，這是纏繞在它身上的奇妙因緣。

    那些小蟲子很弱，卻很麻煩，它需要一些眷屬以在自己沉睡的時候減少這些麻煩的小蟲子。

    跟隨它的女兒莫娜是一個，和它很像的該隱則是另一個。

    暗紫色的嘴脣開合着。

    “你和我很像，只是你還在執着於那渺小的人類身份……隱，臣服於我吧，放棄那無謂的執着，拋棄掉那蟲子般的痕跡，我將給予你所要的一切，你將獲得你所從未有過的寧靜與滿足。”

    那身影散發着無限的光輝，讓人忍不住心生畏懼和順從。

    那聲音無比的溫柔，甚至能夠感受到聲音當中的憐憫。

    男人能夠清晰地感受到它沒有騙自己，它確實沒有把自己的背叛放在心上，只要自己應允，它便會毫無芥蒂的再次接納自己。

    但男人卻沒有回答它，而是沉默着，然後莫名說道。

    “爲何要殺莉莉。”

    在那遙遠的神話時代，古代蛇民們曾歌頌着這麼一個偉大的時代。

    在蛇人的起源之地娜諾城中，賢明的烏諾伽亞王共同統治整個蛇人文明，天空中升起一座座浮空城、海底製造着一個個黃銅巨人、法師塔當中的蛇人巫師們探究着永生的禁忌，永恆的蛇巫女們唱着蛇之父的贊詩，輕盈的身姿爲蛇之父獻上空靈的舞蹈。

    但有一天，王瘋了。

    瘋狂的王幾乎毀滅了整個蛇人文明，最終，殘存的蛇民們將王驅逐到大地之上……至少，故事當中是這樣講的。

    但是，真的如此嗎？

    莉莉呢？

    那個惡魔撒旦與莉莉絲所生下的女兒、蛇人文明永恆的統治者，曾經被蛇人們所歌頌的仁慈憐憫的蛇女莉莉呢？她的名字卻彷彿被刻意遺忘了一般。

    其實道理實在是太簡單不過了，蛇人對於上位者有着天然的服從與信賴，那麼，蛇人當初又爲何會叛亂呢？因爲還有一位比蛇女莉莉還要更加上位的存在……

    在那無限的光輝當中，似神似魔的美麗生物俯瞰着面前的男人，然後深紫色的嘴脣莫名的笑了起來，它已然意識到了什麼。

    “就爲了這點可笑的原因，你就要與我爲敵嗎。”

    “爲何要殺莉莉。”

    男人只是平靜的重複着。

    “沒有用的工具，丟掉需要理由嗎。”

    散發出無限光輝的美麗生物張開雙臂，回答了男人的問題。

    在那過於璀璨的光輝照耀當中，半跪着的男人表情木然，他的面容猶如鐵石一般，如同是一座冰封的雪山，始終沉默不語。

    低沉的聲音說道。

    “就爲了這點可笑的原因，你就要殺了她嗎。”

    伴隨着聲音，始終半跪着身體緩緩站起，在那光輝當中，原本低垂的身軀越來越高大……最終猶如聳立的山峯，孤獨冷峻，毫不畏懼的矗立在天地之間。

    目光直視着面前散發出無限光輝的神？魔？

    “孟，我是來殺你的！”

    低沉的聲音當中沒有一絲猶豫。

    而聽着那聲音，散發出無限光輝的美麗生物張開雙臂，莫名低笑了起來。

    “呵呵哈哈哈哈……不是乘機偷襲，而是正面挑戰，難道說你認爲趁着我衰弱的時候就能擊敗我嗎。”

    “不試試怎麼知道。”

    平靜的聲音說着。

    “是嗎……”

    猶如時間在快進般，原本的女聲變得渾厚沙啞。

    柔嫩的肌體在變的結實有力，這具女體原本的性別特徵也迅速弱化，取而代之的則是流線型的肌肉，甚至看不出原本的性別，反而更接近於無法分辨性別的中性。

    豎立的蛇瞳當中倒映出面前的人類，暗紫色的嘴脣咧開。

    “渺小的蟲子，又有何力量阻攔我的意志。”

    而迴應它的，只是那飛快放大的拳頭……

    轟轟轟！

    在轟鳴的海水震盪中，自神話時代便已經建立的宏偉神殿爲之崩塌。

    。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