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無法填滿的慾望

    一  “我不知道雅威在這局棋盤之前已經看到了多少，或許只是一部分，又或許很多，甚至可能是看見了全部。雖然從我的角度來看，祂顯然不喜歡提前知道結果，想來也不會看到很多，但我並不會將希望寄託在別人的‘大概’、‘可能’、‘也許’上，所以，我將自己的勝率視爲零。”

    黑暗之物悠悠的說着，尖銳如針的瞳仁當中漠然一片。

    “如此舉止，那位神靈實在是有愧於神的身份。”

    在黑暗之物的身旁，蛇女莫娜的臉上露出了幾分鄙夷。

    莫娜終究是出身自北歐宇宙，縱然此刻只是一具屍體，也習慣於北歐神靈們的觀念，崇尚於堂堂正正的戰鬥與廝殺，要麼輝煌的斬下敵人的頭顱，要麼光榮的躺在自己盾上死去，對於雅威這種明明提前知曉了未來卻什麼也不說、對局有失公平的行爲頗爲鄙夷。

    “並非這麼簡單。”

    但是，黑暗之物卻不置可否，然後反問道。

    “莫娜，從一開始祂便沒有去阻攔我與莉莉斯之間的接觸，而是始終默默觀看，你以爲是爲什麼？”

    莫娜想了想，困惑的搖了搖頭。

    “祂在均衡棋盤之上的局勢。”

    低沉的聲音隨即響起。

    “祂已經知曉了未來，如此一來，棋盤之上我便已經處於劣勢，於趣味來說也就已經失去了意義。既然如此，祂便讓我一手，將原本白棋的絕對優勢削弱……”

    “棋盤之上，它已沒有了棋子，或者說只有亞當這一個棋子而已，而我則有兩枚棋子，一枚是莉莉斯與我誕下的混血種族，一枚則是你麾下的蛇民……這就是祂所認爲的均衡，能夠用以抹平祂提前預知了未來所帶來優勢的均衡，如此，便可以示公平。”

    “讓我一手嗎？真是自負啊……”

    說着，黑暗之物那被黑暗所籠罩、看不清面容的臉上多出了幾分饒有興趣。

    “自我擁有意識以來，有人敵視我，有人敬畏我，有人懼怕我，有人憎恨我……但是，卻從來沒有任何神與人膽敢輕視我，還真是很有意思啊。”

    “父親，你是不會失敗的。”

    身旁，莫娜堅定的說道。

    但是，望着面前的浩瀚大海，黑暗之物莫名的輕聲笑了起來。

    “嗬……嗬嗬……”

    它笑的很隨意，但豎立瞳孔當中的森冷卻從來沒有變過。

    而伴隨着它的輕笑聲，在它的注視下，面前那一望無際、風浪激盪、波濤洶涌的大海莫名變得彷彿粘稠了一樣，風在漸漸停歇、海水亦漸漸停止涌動，整個大海都在陷入到死寂的沉默當中……

    不！

    不是海水停止了涌動，而是整個世界都彷彿是被放慢了時間流速一樣。

    天空、大地、海洋……

    青空之上的萬里雲海、那雲層裏若隱若現的天使、蔚藍海面上的七彩虹橋、乃至空中的海鷗叫聲、耳畔吹拂的微風……

    七重天界之上，以長有羽翼的人型姿態巡視天空的天使，背後的潔白羽翼亦不再扇動，嚴謹而認真的臉也隨之凝固，手中的金色號角握在手中一動不動。

    那正欲展翅高飛的天鵝剛剛試圖躍起，就停滯在了半空當中，修長的脖子昂首上盼，但身體卻絲毫也不能動作；海中的怪異巨獸正在海中暢遊，但其悠然而柔軟的身軀，同樣也在這凝固的大海當中停止了舉動，遲遲不能再在水中前行……

    風已然不再流動，星辰已不再運轉。

    雷電、風暴、火焰、靈魂、物質、時空……

    整個世界上，一切有形和無形的事物都在某種龐大而浩瀚的意志支配之下，陷入到了靜止當中。

    時間，已然停止了流動。

    但在這個靜止的世界當中，唯有一個人能夠從容的動作。

    被黑焰所籠罩的手臂緩緩伸出，五指攤開，細細的感受着面前這個在自己意志支配之下停止了運動的宇宙。

    “莫娜，我很強大，我非常強大。”

    平靜而淡漠的語氣當中不帶任何感情，單純的述說着。

    而在黑暗之物的身旁，莫娜一動不動，但黑暗之物知道，她能夠聽到自己的話。

    它的力量並不只是能單純的停滯時間，而是能夠憑藉自己龐大而宏偉到不可思議的精神力量，從而支配整個宇宙當中的萬事萬物，支配這一切有形和無形的事物。

    在令整個宇宙都爲之靜止的時候，讓蛇女能夠保持自己的意志、聽到自己的話，自然沒有任何問題。

    “我已然強大到了某種難以想象的地步，但是，縱然如此，我的力量卻依然還在伴隨着我永無止境的慾望、無法滿足的飢餓感而不斷變得更加強大，最終，我能夠強大到何種地步，我也不知道。”

    “然而……我卻遇到了一個可能便是我力量所能企及到的極限的存在，那個全知全能者。”

    說着，黑暗之物的嘴角勾起。

    “真是有趣呢，全知全能……”

    五指緩緩握緊，而伴隨着黑暗之物伸出的五指動作，周圍的空間紛紛承受不住這種龐大的壓力，被生生拉拽破碎開，露出了一個個無形的通道。

    那些通道之後，連接着過去未來現在的各個時空，通過這些通道，黑暗之物甚至可以自由的穿梭往來任意一個時間當中。

    但是，在那些通道之後，此刻卻都有一根巨大到難以想象的手指抵住了通道……

    那是來自各個不同時空當中的神的手指。

    剎那間，無數的時空隧道皆被其之後的神所閉合。

    “那位神禁止了自己窺探時間，亦禁止了我去窺探時間，所以，棋盤的結局已沒有任何人能夠提前知曉。”

    望着面前一個個被閉合上的時空隧道，黑暗之物平靜的說道，彷彿他早已嘗試過許多次了一樣。

    一邊說着，黑暗之物一邊擡起頭，望着頭頂的天空，本就尖銳的豎立瞳孔變得越發銳利起來。

    “我不知道未來會如何，但我能夠知道……那個傢伙，一定是在籌劃着什麼。”

    而水晶天內，籠罩在光輝當中的神俯瞰着面前的棋盤，看不出任何想法。

    ……

    過了一段時間之後，從七重天界之上傳來了一個消息。

    神將亞當和用亞當肋骨造就的夏娃，驅逐出了伊甸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