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洞穴中的人類

    “哇……哇……”

    洞**，火光搖曳，伴隨着天空當中閃過的炸雷和雷霆，初生的嬰孩在大聲的啼哭，剛剛生下了孩子的疲憊女人已然筋疲力竭，不過她仍竭力的試圖保護這個孩子。

    吃力的咬斷臍帶，雙手顫抖着抱起那渾身血污、皺巴巴的嬰孩，然後，那個在伊甸園內曾經攀登數千米高峯亦如履平地的女人，此刻卻只能徒勞的倒在枯草之上，被頭上的汗漬所浸潤的髮絲凌亂不堪，甚至都沒有任何多餘的力氣再做其他的事情。

    然而，唯有那雙明亮的眸子並不曾因爲生活的艱辛所改易，此刻縱然黯淡，卻也依舊清澈。

    在那一響貪歡之後，她的體內便已締結出了屬於魔物的胎種，龐大而無形的力量在她的腹中慢慢孕育，她在大地之上艱難的生存了十個月，每一天，身體都在不斷變得更加虛弱，肚子也越發大了起來，最終，在風雨交加的一天夜裏，女人誕下了一個女嬰。

    “哇……”

    嬰孩依然還是止不住的啼哭，而望着自己懷中的幼小嬰孩，女人疲憊的眼睛有着驚訝和欣喜，畢竟她從未見過嬰兒是什麼樣子，無論是在伊甸園當中還是這塊被撒旦稱呼爲“地球”的大地之上，她都沒有見到過任何的同類。

    與她所想的有些不一樣，剛出生的嬰孩皮膚皺在一起，渾身都是血污，並不怎麼好看，但是，一股血脈相連的莫名感覺從那個小小的生命體內傳來，讓她明白：這就是她的孩子。

    沒有去介意那些血污，輕輕地吻着懷中嬰孩的額頭，女人然後一邊無師自通的輕輕搖晃着手臂，一邊口中輕聲的哼着，溫柔的看着懷中的孩子，希望能夠藉此讓懷中的嬰孩獲得些許安寧。

    或許是母女的本能，又或許是哭累了，啼哭不止的嬰孩斷斷續續的哭了許久之後，漸漸停了下來。

    而憐惜的看着懷中的嬰孩，女人的心中生出了一種明悟。

    她的生命，也許就在此走到盡頭了。

    “轟隆隆隆隆……”

    洞穴之外，黑暗的夜空當中驚雷崩裂，雷龍在烏雲當中遊走，外面的世界什麼也看不見，似乎有無數的黑暗在洞穴外蠢蠢欲動，唯有洞**的那點火光能夠給女人照亮身旁的世界。

    “我是不是快要死了。”

    女人那因爲剛剛生產而有些沙啞的聲音響起。

    而在火光搖曳的陰影當中，女人隱約能夠看見有一個似是人型的陰影。

    也許是錯覺，又也許不是，誰知道呢。

    疲憊的女人，無力的抱着懷中的嬰孩躺在枯草堆之上，懷中的嬰孩依偎在母親的懷裏，不時發出些許的聲響，女人望着那火光，怔怔的看着，出乎意料的心中卻沒有什麼感覺，反而很是寧靜。

    “……知道嗎……我自誕生以來便渾渾噩噩的，懵懂無知，雖然感覺我其實活了很久，但我卻什麼也不記得，因爲單調的記憶裏沒有任何值得我記住的東西，而擁有智慧的那一刻，或許便是我感到最開心的時刻吧……”

    女人抱着懷中的嬰孩，輕輕的說着，似乎是對自己懷中的嬰孩說話，又似乎是在對那個陰影說話，又或許只是在自言自語。

    “矇昧無知的時候，我隨意活潑，如同是山林當中野獸一樣自在，但卻也什麼都不懂，而當我擁有了智慧之後，我便感到了不滿足……我貪心的想要更多，不再滿足於單純的睡覺和飽腹，我想要知道更多，我想要自由，想要愛……”

    說着，女人回憶的臉上露出了幾分婉約和溫柔的笑。

    “但是，我也不知道究竟是對是錯，我竟愛上了一個本不該愛上的傢伙……究竟我是因爲憧憬羨慕它的自由灑脫，還是因爲一時的怦然心動？我不知道……真的不知道……”

    聲音逐漸低了下去，然後便陷入到了無聲的沉默當中。

    而在她面前，那搖曳火光當中的陰影始終不曾迴應過她。

    “轟隆隆隆隆……”

    洞穴外，雷聲越發劇烈了起來，躁動的雷電伴隨着逐漸越來越大的滂沱大雨，向這個世界顯示着自己的力量，在這浩瀚的天地偉力面前，人類顯得渺小如螻蟻般微不足道。

    女人的氣息變得有些衰弱起來，自從離開那伊甸園以來，她便已經不再是那個不老不死、青春永駐的神之子了，背棄了神的人類，得不到來自神的祝福。

    “你可知道，自由亦意味着你將失去神的庇護，正如失去了主人的羊羣將會面臨狼羣的威脅，從今以後，你將不得不費盡心力、終年勞苦，拖着沉重的犁在田間耕作，以換取自己生存的糧食；你將面臨瘟疫與疾病的困擾，在病榻之上輾轉反側、呻吟哀嚎；你將失去你曾經的青春美貌，忍受着身體衰老所帶來的種種折磨。”

    “戰爭、洪水、山崩、海嘯、瘟疫、地震、死亡……可憐的女人啊，自由，並不如你所想的那般美好，你的子嗣將會爲你背棄伊甸園的舉動而付出代價的。”

    誠如那位至高之母、天使亞夫結所言，自由似乎遠遠不如女人最初想象的那麼美好，虛弱了會生病，餓了也難以找到食物，身體會變得難受、不適，各種困苦都會一一降臨在她的身上。

    “真是……難受啊……”

    身體逐漸變得有些冰冷的女人嘴脣顫抖着，她並不明白自己究竟是怎麼了，而如果幾萬年之後，便會有醫生告訴她這是生產之後缺乏護養所導致的，沒有乾淨的被褥、沒有健全的醫療環境，女人生育就是會出現這種危險的情況。

    眼前的一切都在逐漸變得模糊，耳旁，察覺到不安的嬰孩啼哭聲再度響起，女人憑着身體的感覺抱緊懷中的嬰孩，一邊安撫着懷中的孩子，一邊口中喃喃着。

    “我的孩子啊……你的父親是一個性格爛透了的傢伙呢……誘惑別人墮落，卻又不打算負責……所以，千萬不要去聽這傢伙的話，這個傢伙嘴裏只有謊言與欺騙……”

    “可是……誰讓我偏偏愛上了這個不懂愛的傢伙呢……”

    嘆息的聲音有些不滿，但是……卻沒有任何悔意。

    眼前的一切、火光、黑暗都在化作破碎的光彩，耳畔的所有聲音、雷聲、啼哭聲也都在不斷遠去，一生當中所經歷過的所有影像都在向前溯回……

    恍惚的意識當中，一幕幕畫面閃過，墮天、思考、懵懂、嬉戲……

    從大地之上到伊甸園當中的一幕幕在眼前飛快閃過，而最終，畫面定格成了女人那重複而單調的記憶當中，最初的那一抹亮色……

    綠茵茵的草地之上，樹上長滿了甘甜的果實，而在粗壯的樹幹之上，黑暗之物悠然而慵懶的躺在樹幹之上，目光從上往下的俯瞰着她。

    而茫然而懵懂的她渾身赤裸，好奇的仰頭看着頭頂的黑暗之物，然後將手中自己咬了一口的果實高高捧起，臉上露出了純潔而美麗的笑容。

    “你要吃嗎？”

    ……

    “轟隆隆……”

    伴隨着洞穴外的驚雷，洞**，哇哇啼哭的嬰孩身旁，在枯草堆上死去的女人手臂無力垂下，嘴角卻帶着莫名的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