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二章 命運的囚徒

    他的臉上帶着深深地疲憊和茫然，而看着自己面前的新神王，智慧巨人則平靜的將自己手中的羊皮卷放下，然後看着他緩緩說道。

    “一切皆是命運。”

    “諸神黃昏是命運，你成爲神王也是命運，奧丁的死是命運，宇宙當中的一切，都早已有冥冥之中的命運安排了一切，神靈，凡人，誰都掙脫不開這註定命運的枷鎖。”

    “諸神黃昏前，奧丁曾經問過我，他心中所想之事能否成功，我知道，他想問的是能否在舊世界毀滅之後重塑一個新世界，那時，我說不能說，他以爲是因爲有可能，但實際上……卻是因爲未來的新神王不允許讓我說出口，說出那個宇宙覆滅的結局。”

    他輕聲的說着。

    在這位能夠知曉一切可能性的智慧巨人面前，過去、未來、現在都是一體，沒有區別。

    但在他的面前，洛基的臉色卻逐漸變得陰沉了下來。

    “你爲什麼會認爲我不允許你說出口？”

    “因爲我已經看見了，看見了那個註定的未來。”

    “如果我允許你說呢？”

    洛基一字一句的說道。

    “你做不到。”

    但是，密彌爾卻搖了搖頭，他的語氣無比確鑿，他擡起頭看着面前的新神王說道。

    “就好像諸神黃昏一樣，你和奧丁都竭盡全力的試圖阻攔諸神黃昏的到來，但它卻終究還是到來了，因爲這就是命運……洛基，你告訴我，你真的允許我說出口嗎？”

    望着面前的智慧巨人，洛基的臉色變得難看了起來，他的拳頭慢慢攥緊，長長的指甲滲入血肉當中都不自知。

    “那我與奧丁最初的相遇是因爲什麼？”

    “因爲命運。”

    “伊米爾的死又是因爲什麼？”

    “因爲命運。”

    “諸神黃昏是因爲什麼？”

    “因爲命運。”

    “……”

    “那我在這裏向你發問，那又是因爲什麼？”

    “你在這裏向我發問，同樣也是因爲命運。”

    無論洛基問什麼，密彌爾都只是閉上眼睛，如同機械的木偶一般平靜的回答着。

    而很顯然，密彌爾的回答絲毫不能讓洛基感到滿意，他的拳頭死死握緊，難言的憤怒充斥在他的心頭。

    “命運……命運？哈……哈哈哈哈……”

    他氣極反笑，這位新的神王看着自己面前的智慧巨人，已然是怒到了極點。

    “密彌爾，那你爲何不直接告訴我，我只不過是命運手中的提線木偶而已？”

    聞言，年邁的智慧巨人緩緩睜開了眼睛，然後看着自己面前的神王，蒼老的眼睛當中靜如湖泊，一字一句的說道。

    “洛基……是什麼讓你以爲你不是命運的囚徒？”

    智慧巨人的話並不大，卻直接令洛基的動作爲之一滯。

    望着自己面前的洛基，智慧巨人靜靜地說着。

    “你試圖用一個域外的靈魂來干擾命運，然而……你難道沒有想過，你試圖反抗命運這個行爲本身，本就是命中註定的嗎？”

    “生是命運，死是命運，順是命運，逆是命運，一切皆是命運，一切也都早已在冥冥之中便已經註定，”

    “你的掙扎遠遠不止這一次，在所有的過去和未來當中，你都在竭力的試圖反抗命運。我看見，你親手促成過與奧丁的和解、將那個黃金盛世一直延續了百萬年，但仍然有一天，青春樹枯萎，衆神衰老死去，世界終究也難逃諸神黃昏的降臨。”

    “我看見，你成爲了神王，竭力試圖率領殘餘的衆神再度開啓一個新世界，重新扶穩世界樹、塑造一個新世界，但不過萬年之後，新的年輕衆神們也再度陷入墮落與腐朽當中，這一次，你的那些子嗣和那些巨人們亦在死亡世界當中蠢蠢欲動，那頭大蛇再度爬出死亡深淵，魔狼威風凜凜，欲將衆神徹底吞噬……一切皆不過是推延了萬年而已。”

    “你命中註定要反抗命運，命中註定要推翻加附在你身上的命運，洛基啊，你本就是一個囚徒，和奧丁一樣，和這個世界一樣，都只是被命運所囚禁的囚徒。”

    “一個出發的旅人，無論它中途走過什麼樣的路，看到過怎樣的風景，但最終，他的終點也都是可以確定的……這個終點，就是註定的命運。”

    密彌爾看着面前死死攥緊拳頭的洛基，卻只是嘆息着，然後，他輕輕地拾起了自己放在身旁的羊皮卷，然後說道。

    “這是我在你來之前所寫的東西，你看看吧。”

    語罷，便將手中的羊皮卷丟向了洛基。

    洛基伸手接住，然後，他便低下了頭，而僅僅是第一眼……這位神王的瞳孔便爲之收縮了起來。

    “洛基：‘密彌爾。’”

    “我：‘神王陛下……你辜負了奧丁的信任。’”

    “洛基：‘密彌爾，你告訴我，什麼是命運。’”

    “……”

    不重的羊皮捲上，卻清晰地寫着他與密彌爾之間的每一句對話，每一句對話都毫無疏漏，而看着這些對話，洛基死死地咬緊嘴脣，拿住羊皮卷的手在不自然的顫抖着。

    他，彷彿看到了一個無形的龐大事物從手中的羊皮卷當中涌出……

    那個主宰萬事萬物的、名爲“命運”的絕對存在。

    “這……這只是你施展的法術而已。”

    雖然洛基在極力的試圖掩飾，但貌似平靜的聲音當中仍然難掩那顫抖的音色與那個茫然的心靈。

    密彌爾搖了搖頭，輕聲說道。

    “洛基，你同樣也通曉法術，你應該看得出，我並沒有施展任何法術來矇騙你。”

    聽着密彌爾的話，洛基的眼神當中閃過了一絲複雜。

    他明白，密彌爾確實沒有施法欺騙他，但正因爲如此，才讓他越發無法接受。

    良久之後，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氣，然後毅然丟下了自己手中的羊皮卷，不再去看那個書寫着自己命運的羊皮卷，望着自己面前安靜坐在智慧泉邊的智慧巨人，他的目光當中帶着某種莫名的複雜，彷彿坐在那裏的不是一個老者，而是命運……

    然後，他向着密彌爾伸出了自己的手，在他的手中彷彿握着什麼東西。

    “密彌爾，在我手裏有一隻幼鳥，你告訴我，它是死的還是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