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九章 一萬年裏，改變了什麼

    一萬年意味着什麼？

    在大蛇的前世裏，一萬年裏，一羣懵懂的石器野人從茹毛飲血走向了探索太空，是一個東方古國十幾個王朝的統治時間總和的兩倍，是意味着超過五百代人生死更替，意味着這一萬年間所涌現出的一個個耳熟能詳的傳奇人物，比天上的繁星還要更多……

    文明誕生了又毀滅，王國出現了又消失，那些意氣風發的英雄豪傑尚未一展胸中的萬丈豪情，便已經化爲了一堆枯骨，數十萬人、乃至上百萬人，決定了一個個文明與國家命運的史詩戰爭一次次的重演，足以讓人熱血沸騰、與心神嚮往的時代，一次次的出現……

    然而，這天地也依然還是天地，星辰也依然還是星辰，只是亙古不變的靜靜俯瞰着身下的渺小人類。

    世界不會因爲某個人的消失而停止運轉，無論前世還是現在，都是如此。

    這一萬年間，發生了很多很多事情，比如在洛基的極力維護之下，神靈勉強默許了大蛇在東方世界和尼德蘭海的權力，但也正因爲如此，洛基被亞薩神族裏開始遭受到了排擠，他竭力試圖爲大蛇辯解、讓諸神將大蛇釋放出來的計劃失敗。

    神靈們竊竊私語的抱怨，這位神靈領袖不注重諸神的榮光與利益，只在意他那幾個兇頑暴戾的孩子……

    又比如，在幾位華納神與亞薩神之間的通婚之後，華納神族與亞薩神族之間正式結爲盟友，從此，兩個一度開啓大戰的神族之間，約定兩大神族之間共同進退。

    還有，諸如精靈與矮人因爲仇恨而結爲死敵、奧丁重新羅列制定天上的羣星位置等等。

    但最重要的……

    還是莫過於神靈與霜巨人之間所爆發出的四次規模空前的大決戰。

    每一次戰爭都會捲入大量的種族，從而導致了整個世界都隨之大洗牌，人類、神靈、巨人，乃至衆多的怪物、死者、海洋文明，都或主動或被迫的參與到其中，很多的種族與文明都隨之消亡，也有很多的種族和文明迎來了屬於自己的輝煌時代。

    包括大蛇所培育的蛇人國度，也一樣幾度被迫參與到着決定整個九大世界命運、神靈與巨人角逐的大戰當中。

    第一次的巨人與神靈戰爭，便直接導致了統治了東方大沼澤世界一千多年，被譽爲東方之王、蛇人之王、蛇之女的莫娜戰死，以至於大蛇不得不從冥國之主海拉那裏討要莫娜的靈魂，並確立了一個制度：

    所有被選爲蛇之女侍女的靈魂，都將不歸死神海拉所管。

    屹立於東方上千年的強大拜蛇教王國隨之崩潰，蛇人遠遁，逃入海底的古老娜諾當中，只留下了那些繼承有部分蛇人血脈的蛇民。大蛇對於陸地上的掌控力，一度被削弱到近乎沒有，直到莫娜不斷努力挽回，才花了數百年之間，將拜蛇教改變成了蛇崇拜，從信仰蛻變成爲一種蛇民的天然文化。

    第二次的巨人與神靈戰爭，倒沒有怎麼干預到大蛇，只不過，神靈與巨人把整個海洋都撕開了一道大口子。

    無數的海水順着這道巨大裂縫，順流而下，流入死神海拉的冥國當中，化作冥河，將那些逝去的死者靈魂自發的牽引到冥國當中去。

    ……

    每一次的神靈與巨人之戰，都將令整個宇宙爲之震動，四次空前大戰，令霜巨人步步後退，被逼的連自己的大本營——約頓海姆都難以完全掌控了。

    而藉助着這四次大戰中，強勢碾壓自己宿敵霜巨人的餘威，亞薩神族的權勢也終於抵達到了一個前所未有的高度……

    整個宇宙、九大世界，所有的古老神靈與巨人，都恭順的向他們低下了頭，表示臣服。

    日月所至，皆爲神靈疆域。

    雖然還有些不長眼的怪物偶爾膽敢挑事，而各個種族之間也大多只是名義上臣服，實際上依然具有相當的自主權利……但這些小事都不重要，對於亞薩諸神而言，重要的是整個宇宙都終於正式匍匐在了他們的腳下，他們終於是真正成爲了九大世界的主宰，而非只是在名義上。

    在那一天，整個九大世界整整一天裏都在下雨，不過從天上落下的不是雨水，而是甘甜的酒。

    諸神的喜悅與歡慶，自然要讓整個宇宙都與他們共享。

    而在那一天裏，大蛇躺在海底裏默不作聲，縱然那些鎖鏈穿透了它的血肉、捆進了它的骨頭裏，令它掙脫不得，被迫作爲囚徒困在這海底當中一萬年，它也只是沉默着。

    當能夠用蠻力就可以解決問題時，大蛇會懶得去動腦子，直接蠻力平推過去；但當他被困在這深海當中，無力掙脫，也無從發揮自己的龐大力量時，他便選擇了去磨礪自己的智慧，讓自己即使失去力量也能夠做到自己想要做到的事情。

    上萬年裏，實在改變了太多太多的事情，包括大蛇的性格和心智，聆聽着無數蛇民祈禱的他，早已不像最初那樣易怒、易躁，變得冷靜了很多，心智之狡黠、之詭詐，完全無法讓人和一萬年前的那條傲慢大蛇聯繫起來。

    然而，一萬年的時間裏，也依然有很多事情是無從改變的……

    那凝結成冰冷殺意的怨恨。

    ……

    耳畔，早已聽不到了魔狼的詛咒與低吼聲，不過，大蛇並不認爲魔狼是放棄了復仇，恰恰相反，雖然聽不到聲音，但大蛇卻能夠清晰的感受到遠方那股令人感到深深顫慄的暴戾與殘虐。

    “嗬……”

    那種令人戰慄的感覺當中，帶着魔狼積澱了一萬年之後的種種陰沉而黑暗的負面情緒，彷彿能夠讓人隱約看到在那無盡黑暗當中，身形模糊，正在低聲吼叫着的暴戾怪物。

    它早已難忍煎熬，時時刻刻準備着向諸神復仇。

    如果感受到這一切的是個人類，大概已經直接瘋掉了吧，但大蛇不會。

    雖然直到現在，大蛇也不確定自己究竟曾經是人類、還是以蛇的身份擁有了人的記憶，但有一點是它可以確認的，縱然它曾經是個人類，但經過這一萬多年來的歲月洗禮，他也早已不可能還是常人眼裏的那個人類了。

    此刻，他只想靜靜地等待着，忍耐着。

    他能夠隱約意識到，恐怕自己等待了一萬年的那個機會就快要到了。

    “譁啦啦……”

    它試圖擡起了頭，看着頭頂，身上的鎖鏈卻隨即發出一陣細碎的金屬碰撞聲，死死繃緊，令它再難動彈。

    縱然是如此輕微的動作，身體已經變得越發龐大起來的它，也已經難以辦到了……

    而透過那深沉的海水，越過重重白雲，大蛇能夠依稀看到諸神在天上阿斯嘉特當中縱情歡欣的場景。

    森冷的瞳孔當中，變得愈發冰冷起來。

    “這樣的日子，不會太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