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七章 夭折的女孩

    時光匆匆，歲月如水，已是不知過了多少年……

    人類世界的東方，被譽爲叢林與沼澤的世界、瑞斯特王國的某處。

    天色昏暗的海邊，一片沙灘之上，一羣身上穿着黑衣的男男女女正圍繞着一艘小船，人們的臉上多是沉默與傷感，整個人羣籠罩在一股濃濃的哀傷氛圍，其中一位身上穿着華麗絲衣的****還在哽咽流淚着，哭聲哀怨，讓人傷感。

    “好了，別再哭了，哭哭啼啼的，像什麼樣子。”

    而好像是不滿身旁女人的哭泣聲，一位身材高大的中年男人對着她呵斥道。

    他額頭上的兩道濃郁眉毛猶如兩把大砍刀一樣，望之不怒自威，身上的威勢極重，顯然不是常人。

    “可是……我們的女兒還這麼小，就去世了，我怎麼忍心啊。”

    ****擡起頭，看着面前這艘遍佈了一盞盞油燈的小船。

    放着數十盞油燈的小船之上，在搖曳油燈的光線照耀之下，一個看起來不過十一二歲，身上穿着繁瑣而華美的衣飾的稚嫩女孩，正神態安詳的靜靜躺在小船之上。

    她的臉色無比蒼白，手腳纖細的如同人偶一樣，可以想象，在她生前肯定是一個笑起來極爲純淨的可愛孩子，長大之後也應該會是無比美麗吧。

    但是，這個如花般美麗、如花般純潔的孩子，卻也正如花一般，尚未綻放便已凋落……

    看着她，****的臉上哀色愈甚。

    聞言，男人皺眉，正欲說些什麼，但想好的呵斥話語在喉結當中停留了許久，卻始終沒有吐出，最終還是無力的嘆息着，陷入到了苦澀的沉默當中。

    任憑他坐擁再大的權勢，終究也是在這突如其來的死亡面前無能爲力，只能是跪倒在死亡的面前，弱小的如同螞蟻一樣……

    日落，海邊，穿着黑衣的人羣，被微亮燈光所籠罩的小船，一切都透露出一股深深傷感的死亡氣息。

    “時間差不多了，開始吧。”

    這時，人羣當中走出一位臉被蒙在面紗當中，身軀籠罩在黑色衣裙的女祭司，對着中年男子平靜的說道。

    她的面容看不太清楚，只能依稀能夠看出其美麗容顏，而面紗之上唯有那雙豎立的蛇瞳顯得格外特殊，在她的身上，則覆蓋着一層純黑色的大祭司袍，象徵着她那爲死者引導前路的死亡祭司的身份。

    男子點了點頭，身旁的婦人縱然臉上萬般不捨，但還是順從的讓開。

    以這位女大祭司爲首，幾位年輕的女祭司慢慢跟在身後，手中握着蛇的雕像，低着頭，口中始終喃喃禱告着。

    爲首的女大祭司站在小船前，注視着面前躺在小船當中的稚嫩女孩，見慣了死亡的臉上平靜無比，只是喃喃着。

    “願吹笛的烏賊引導你的前路……”

    在居住東方沼澤的蛇民古老傳說當中，烏賊是蛇之父耶夢加德的使者，它會爲逝去的死者吹奏笛子，引導死者前往蛇的世界當中，覲見偉大的蛇之父、纏繞世界之蛇——耶夢加德。

    之後，人們解開了束縛小船的繩子，讓這艘載滿燈光的小船隨着落潮與風，緩緩的駛向大海的最深處，在那裏，沉眠的大蛇將會將接納進蛇之都——娜諾。

    而與其同時，祭司們則緩緩的歌唱着那古老的歌謠……

    那爲逝者歌唱的哀悼之歌。

    “KAGIROHIHA，YOMINIMATAMUTO（曙光，在黃泉等着！）”

    “SAKUHANAHAKAMINIKOHINOMU（綻放的花是對神的祈禱。）”

    “IKERUYONI，AGAMIKANASHIMO（今生今世，身軀儘管如何悲傷。）”

    “IMEHAKENU（夢已幻滅）”

    “URAMITECHIRU（含恨消逝）”

    “URAMITECHIRU（含恨消逝）”

    “MOMOYOKANASHIKI，TOKOYAMINI（無數夜晚的悲傷，掩藏在永遠的黑暗當中。）”

    “KAHIKONOKOMUYOWO，SUMEKAMININOMU（向尊貴的神，祈求卵之來生。）”

    充滿哀傷的歌聲唱着，勸慰着逝者，也勸慰着生者。

    “譁啦啦……”

    海水不時的拍打着海岸，而海邊的中年女性則一直哭泣着，終於，泣不成聲的跪倒在了海邊，對着那艘逐漸遠去的小船失聲痛哭……

    ……

    寧靜的大海之上，一艘無主的小船被風所驅使，漫無方向的遊蕩着。

    月華如水，靜靜地灑在燈火搖曳的小船之上。

    在月光的照耀之下，身上穿着華美長袍的女孩，神態平靜的躺在被各種珍貴小禮物和紀念品和堆滿的小船之上，蒼白無血的臉上有一種莫名的美感，好似她只是陷入到了沉睡當中一樣。

    海水平靜如湖面，波瀾不驚，唯有遠方傳來的隱約怪聲。

    滿載燈火的小船就這麼靜靜地漂着。

    漂了多久？誰也不知道……

    船上，搖曳的燈火逐漸開始變得黯淡下來，一盞盞燈火因爲沒有了燈油而熄滅，而當最後一盞油燈掙扎着許久之後，也終於還是無力的熄滅了。

    伴隨着那最後一盞燈的熄滅，整個小船之上陷入了死寂的黑暗。

    唯一與人世相關的東西也終於熄滅了。

    毫無徵兆的，小船就這麼平靜的滑入了大海當中……

    “咕嚕……”

    沒有發出什麼響聲，一切都是這麼安靜，只在原地留下了一個不大的氣泡。

    海水當中，雙目緊閉的女孩，那纖細的身軀無力的向着大海的更深處墜落，那些滿載着人們回憶與哀傷的珍寶與禮物，也隨之一件件的散落在了深沉而黑暗的浩瀚大海當中。

    身體，在墜落。

    亦如死亡，永無回頭之日。

    無知無識間，女孩朝着大海的更深處，不斷的墜落。

    黑暗中，不計其數雙不善的眼睛注視着她，但那些眼睛的主人卻不敢妄動。

    被精心扎好的長髮自然地散開，身上被浸泡的華美長袍凌亂的散開，不經意間的露出了她肩頭上的一小片蛇鱗。

    也不知多久之後，本已陷入長眠當中的她，卻彷彿聽到了一聲低沉的哀樂聲。

    “FOR_ALL_THE_NIGHTS_AND_DAYS，THE_BLUEGREEN_MOON_IS_HIDDEN_AWAY。(縱使無月照日夜)”

    哀婉的悅耳女聲，從海底的最深處傳來。

    長長的睫毛在輕輕震顫，原本緊閉的眼睛緩緩睜開，露出了一對如琥珀般美麗的蛇瞳。

    清澈而純潔的瞳孔當中，還帶着幾分甦醒之時的困惑與茫然。

    僵硬的動了動自己的手腳，感受着再也不用呼吸的死去軀體，女孩張了張嘴，卻發不出聲音。

    而就在這時……

    “嗚嗚……”

    突然之間，從女孩的身旁，傳來了一陣嗚咽的低鳴聲。

    女孩不由的聞聲望去，卻只見在她的身旁，不知何時徘徊着一隻長滿觸手的巨大烏賊。

    這只巨大而安寧的烏賊，兩根長長的觸手像人類的手指一樣，極爲人性化的搭在一根長長的笛子上，好像是在爲那悽婉的歌聲伴奏一般，靜靜地吹着，發出悠揚的聲音。

    它的觸手在海中隨意的遊蕩，無意識的環繞着女孩徘徊，彷彿正沉浸在這美妙的哀樂當中。

    而彷彿是感受到了女孩的目光一樣，巨大的烏賊緩緩地睜開了眼睛……

    一雙冰冷而漠然的瞳孔。

    注視着她。

    隨即，這雙眼睛再度閉上，沒有再去管面前的女孩，烏賊悠然自得的向着大海的更深處潛去。

    也不知道爲什麼，女孩的心中涌現出了一種衝動，張開雙臂，揮動着身旁的海水，朝着烏賊的方向追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