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怪物

    昏沉的天地之間，烏雲密閉，將那太陽的光輝都給遮擋住了。

    雷電、狂風、暴雨、和那震耳欲聾的怪物咆哮交織在一起，狂暴的颶風在波濤洶涌的大海之上肆虐，形成了一道道直貫於海天之間的巨大水柱。

    而在陰暗的大海海面之上，如連綿不絕的山脈一般的巨蛇，暴怒着，在大海當中翻滾着自己的軀體，它每一次的攪動身軀，都會在大海之上掀起無數的滔天巨浪，一舉一動之間，都好似山崩地裂，令人爲之恐懼與戰慄……

    而在激盪的海浪與風暴之中，僅有的幾艘龍首戰船上，刻在船身之上的符文，紛紛散發着耀眼奪目的白光，竭力試圖庇佑這些船隻能夠脫離險境。

    但是，面對着自己面前那一眼望不到盡頭、身軀如山脈一般宏偉的龐大巨獸，和那些被巨獸盛怒之下所引發的末日場景，此刻，即使是這些悍不畏死的諾斯戰士們，臉上也不由露出了幾分恐懼之感。

    他們不怕死，然而，這不代表他們喜歡毫無意義的死去。

    在天災面前，即使是再勇敢、再魯莽的戰士，也不會因爲自己選擇了逃離地震、海嘯而認爲自己是膽怯了。

    而此刻……

    天災已然降臨在了他們面前。

    “逃……”

    一名身穿鎧甲的諾斯戰士，口裏不由的念出了一個字。

    但是，誰都還沒有動，他們還在遲疑，自己究竟是應該光榮的前往神王奧丁的英靈殿，還是應該直接選擇回到凡人的世界，度過自己那屬於凡人的卑微一生呢。

    而緊接着……

    “吼！！！！！！！”

    那響徹於天地之間的洪亮咆哮聲，在大海之上不斷傳播開。

    將那爲首的龍首戰船給徹底摧毀掉的暴怒巨獸，仰天長嘯着，彷彿在發泄着自己的憤怒與不滿。

    而那如雷霆一般的轟鳴聲，則直接令整個大海都爲之震顫了起來，波濤洶涌的海面，起伏不定，彷彿是在恐懼那纏繞世界之蛇的震怒。

    “噼裏啪啦！！！”

    頃刻之間，更加劇烈的狂風驟雨朝着他們瘋狂打來，裹挾着風雷之勢，碩大的雨滴甚至打的人裸露在外的臉上、手上瞬間就淤青了起來。

    “快……快跑！”

    再沒有絲毫的猶豫了，諾斯戰士們急迫的大喊着，操縱着船槳的戰士們，拼命的揮動着船槳，竭力試圖從這暗潮涌動、危機四伏的大海當中逃離出去。

    而那巨蛇，卻絲毫也沒有試圖去追趕的意思，在它的眼裏，那不過是一羣微不足道的螞蟻而已，根本不值得去追殺。

    它隨意的舒展着自己的軀體，打算重新潛入大海深處，卻沒有在意那些被自己所激起的巨浪，卻是無數生靈眼中的天災與夢魘。

    而在距離夢魘之蛇不遠的附近……

    波濤洶涌的海面之上，隨處可見的屍體在上下起伏着。

    而在衆多的浮屍當中，卻有一個渺小的身影，正在艱難的扒在一塊殘存的木板邊緣，試圖爬上去。

    “咳……咳咳……”

    渾身上下早已溼透，頭上戴着的頭盔也不知在何時掉到了哪裏去，溼漉漉的金色長髮散亂開，纖細白皙的手指緊緊的握着一柄長弓。

    當莉娜艱難的爬上了木板之上，隨即，她便直接虛弱的躺在木板之上，久久不能動作。

    而在她的後背上，一道深深的血色創口，將殘破不全的皮甲給染的通紅。

    除此之外，而在她的身體各處也都有大大小小、不盡相同的傷痕。

    遍體鱗傷。

    此刻，就是對於莉娜最好的註釋了。

    而當她努力依靠着自己手中的長弓，勉強站起身來的時候，擡起頭，環顧四周……

    茫然的看着自己身旁的無數海面浮屍，注視着那些或熟悉或陌生，其中不乏更有她兄弟們的屍體時，她的瞳孔當中寫滿了茫然。

    視線看向了更遠方，風雨交加當中，電龍狂舞，颶風肆虐，天地之間一片昏暗。

    而那宏偉之如山脈一般連綿不絕的巨蛇，以及那些正在巨蛇的憤怒之下落荒而逃的渺小龍首戰船……

    就如同是一堵無法翻越的高牆一樣，彷彿在無聲的嘲諷着人類的無力，嘲笑着人類的卑微……與渺小。

    她的身體，在搖搖欲墜。

    注視着那龐大到一眼望不到盡頭、足以讓人感到絕望與無力的龐然巨物，她的嘴脣，顫抖着動了動。

    “爲什麼……”

    她近乎無聲的喃喃着。

    絕望。

    除了絕望還是絕望，那根本不是人類所能對抗之敵！

    那是夢魘！

    是天災！

    是纏繞世界的巨蛇——耶夢加得……

    “吼！！！！”

    響徹於天地之間的洪亮吼聲，在大海之上激起了無數的風暴，就好像是無邊的大海也在爲之敬畏，也在敬畏這位洛基之子一樣。

    而與此同時，在莉娜的臉頰之上，淚水悄然滑落。

    “滴答……”

    那是在痛恨自己無力與弱小的淚水……

    但下一刻，她便將自己眼角的淚水輕輕拭去，取而代之的，便是她瞳孔當中的倔強與仇恨。

    手中，長弓在剛剛的滔天洪水當中早已有所損壞，連弓弦也斷了，不過，這並不能難到她。

    “咔！”

    拔出自己貼身攜帶的小刀，用力的割下了自己的幾縷長髮，雙手靈巧的編制了一下，便直接往長弓上套。

    “西索……”

    咬緊牙，拉緊弓弦，由長髮製成的弓弦艱難的將長弓固定住，淚水不住的涌出。

    “凱爾……”

    她無聲的念着，就好像唸誦這個名字，能夠給予她以無盡的勇氣一樣。

    每當她疲憊的時候，哭泣的時候，感到悲傷的時候……她就會想起那個溫和的對着她笑，讓她能夠感到開心的陽光大男孩。

    有些稚嫩，有些笨拙，總是會被她戲弄。

    但是，她就是喜歡這樣的他，喜歡那種如同太陽一樣的溫暖感覺。

    喜歡那個聽到她說自己有喜歡的人時，臉上就會失去了笑容，變得鬱鬱寡歡的男孩子。

    喜歡那個知道有別人向她求婚，就緊張侷促的不行的男孩子。

    更喜歡那個渾身雨水，在衆人的面前，笨拙的向自己求婚，當自己點頭答應他的求婚之後，便臉上露出狂喜的男孩子。

    可是……

    那個人已經不在了。

    淚水，不斷地從臉頰上向下流淌。

    “凱爾……”

    拔出自己背後的最後一根箭，搭在長弓之上，緩緩拉開。

    “咔……”

    隨着她的動作，長弓發出微微的細響。

    目光，緊緊的注視着自己面前正在大海之上掀起無數風浪的巨蛇。

    而與此同時，就好像察覺到了什麼一樣，巨蛇隨之轉過頭來。

    “轟……”

    那如山嶽一樣的巨大頭顱，如神靈一樣高高在上的擡起，無聲的俯瞰着她的渺小身影。

    豎立的冰冷瞳孔，注視着她，好像不屑。

    “你這個……”

    咬牙切齒的說着，她手中的長弓已經拉到了極致。

    “轟隆隆隆！！！！！！”

    在她的注視之下，巨蛇的頭顱已經朝着她的方向衝了過來，帶着無數的震耳欲聾的強烈風浪，就好像剎那間天崩地裂一般。

    “怪物！”

    憤恨的聲音在大海之上傳播開，而與此同時，巨蛇那已經張大了的大口，就好像一處無底的深淵一樣，試圖吞噬一切。

    手中的弓弦一鬆，一道流光猛然射出，朝着深淵射去，在那足以吞噬世界一樣的恐怖深淵面前，那道倔強的持弓身影顯得柔弱無比。

    “吼！！！！”

    在震耳欲聾的咆哮聲當中，在纖細身影的注視之下，自己面前的無底深淵驟然之間合攏，將自己面前的一切都給吞噬乾淨，隨即，巨大之如山脈一般的巨蛇再度潛入到了深海當中……

    良久之後，一切都消失了。

    蔚藍的大海之上，風平浪靜，天空一如既往地明朗，唯有那些海面上漂浮着的木板碎片，彷彿在無聲的訴說着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