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百一十五章 位面大會（五）

    隱約之間，喬治感覺在他的記憶之海里，有些線索即將噴薄而出。

    “位居黑暗，並非代表無法擁抱光明；身處光明，並非代表無法觸碰黑暗。”

    “說來諷刺，以光系魔力爲引施展的生命系法術，其代價同樣也是施術者的生命。老朽年僅五十有三，卻已是耄耋之軀，不，不僅老朽如此，歷代教皇，皆是如此。”

    “爲了擺脫這副被生命系法術常年榨乾生命力的身軀，老朽深入瞭解黑暗，在此之後，老朽……不，我已經領悟了比生命系法術更爲深遠的祕密，我更掌握了與天使等同的永恆永生的奧義。”

    “來吧，我的子民們，與我一同加入永恆永生的序列，再無紛爭，再無痛苦，拋棄需要不斷對抗傷病、對抗衰老的肉身，享受永恆永生的權力與財富。”

    “弗雷爾，諾克西斯，亞曼達，羅克，亞達，克西利亞……”

    “哦，差點忘了，精靈王艾爾文，我想你也希望，在你妻子莎拉體內的溫牀裏，孕育出只屬於你們倆愛情的結晶吧！”

    “還有，艾米莉亞女王，只需要一點小小的努力，你的本體就可以和你的萬千分身一樣，離開輪椅，堂堂正正的站在這片土地之上，你，難道不希望麼？”

    教皇馬丁所點名每一個名字，都代表着位於位面各個地區的至高的權力與威望，他們有着大同小異的位高權重，更有着一個共同點——

    在過去的數十年間，教皇馬丁都曾親手爲他們洗禮或治療。

    伴隨着教皇馬丁的點名，這些人身上的某處開始閃爍起淡淡的暗色微光，就連艾米利亞女王都不可免俗，暗色的微光在她早已失去知覺的下半身忽明忽暗。

    那是暗系魔力的體現，而伴隨着這些暗系魔力傳遍他們的四肢百骸，他們的身上也發生了驚人的變化——

    原本斑點花白的頭髮重回年輕時的光澤，原本遍佈陳傷的身體重回年輕時的健壯，原本滿是皺褶的皮膚重回年輕時的光滑，原本微弱不堪的脈搏重回年輕時的有力。

    簡而言之，恢復青春，容光煥發，宛若重生！

    至於教皇馬丁本人，也同樣在衆目睽睽之下，恢復到年輕的模樣，除了眼眸間沉澱着的歲月與陰狠之外，他的容貌竟是與站在他身後的皇子雷克斯.路易斯大同小異，一如年紀相仿的兄弟二人！

    “這般神蹟並不能持續長久，我在亡靈天幕之中窺見的神力，需要在亡靈天幕之中才能永續，若是亡靈天幕無法降臨整個位面，諸君的性命將在一年之內消亡於無形。”

    “加入我，獲得永生，或者，擁抱死亡，做出選擇吧。”

    混亂，尖叫，哭喊，麻木，瘋狂！

    在教皇撕下面具，露出他的真面目之後，整個會場亂成了一鍋粥，性命攸關，沒有人還能保持理智，那些先前或主動花了大價錢，或被動受到過教皇施展的“神蹟”菏澤的大人物們，此刻全被強行推到了風口浪尖！

    十年，甚至更久！沒人知道教皇爲了這一刻，究竟佈局了多少事件，那些尚未被教皇馬丁的魔力所感染的倖存者只知道一件事，權力的高層，再無可信之人！

    無論是精靈族的長老、卡奧斯帝國的財閥，還是阿坎的女王、貴族、奈古拉斯帝國的部分政要，這些站在金字塔頂端的大人物，這些用滔天的權勢和帝國的財力謀得教皇親臨治療的大人物，一下子就被教皇馬丁扼住了喉舌，不得不與他站在同一戰線！

    教皇馬丁的話語裏似乎遺留着漏洞，只要躲到亡靈天幕之下就可以倖免於難，只要保證奈古拉斯帝國的結界不被破壞，權貴們躲入其中就可安然無恙。

    但，真的這樣麼？教皇既然能拿捏着他們體內的魔力對他們進行肉身改造，難道就沒法主動咒殺他們了？

    退一萬步講，這些權貴離開了本土，他們的權力，他們的財富還，能相伴於身麼？那可是與他們身家性命等同的東西啊！

    “父皇……我該怎麼辦？”

    感受着體內不斷迸發的暗系魔力，雷克斯一臉驚恐的望着馬丁.路易斯，這是第一次，雷克斯感覺相伴自己二十多年的身體是那麼的陌生；這也是第一次，雷克斯感覺自己完全無法看透這位被譽爲史上最偉大的教皇的男人。

    “我的孩子，你將成爲永恆的皇子。”

    馬丁.路易斯意有所指的話語擊碎了皇子雷克斯內心最爲深處的堅持，他呆愣愣的看向前方，那是派拉達帝國的王座，在王座與他之間，一道名爲永恆的溝壑正在不斷擴張，彷彿地獄的深淵巨口咧開命運的嘲諷。

    父親要做什麼，我竟是什麼都不知情。

    “國師索里爾在做什麼？難道不應該從剛開始就驅逐父親的投影麼？”

    皇子雷克斯自知無力跨越眼前的高山，那麼留給雷克斯的，只有假借他人之手移山這一條選項而已。

    在雷克斯的心底，已經有一股聲音，在不斷地吶喊着，有人能阻止他的父親，馬丁.路易斯。

    只可惜，雷克斯的期待落空了。

    作爲將教皇馬丁和雷克斯投影至此的召喚者，國師索里爾的反應比雷克斯想象中的更加焦躁不堪，看得出來，他將魔力與意識一分爲二，一邊在努力幫助他的女王擺脫這份暗系魔力，一邊在不停嘗試着控制、驅散教皇馬丁的投影。

    然而，教皇馬丁的投影沒有絲毫的變化，依舊我行我素，不停的向衆人灌輸着他的靡靡之音，不停的施展着他那足以變天的滅世之法。

    “砰！”

    突然而至的震天響聲打斷了教皇馬丁的發言，一把漆黑的鐮刀抵在了身前，與此同時，一顆金屬彈丸應聲被鐮刀的刀鋒切成兩截，其中一顆貼着雷克斯的頭皮飛向後方，在他帥氣的臉龐留下一條淺淺的刮痕。

    只是，雷克斯沒有把絲毫精力投入到那條刮痕上，他的注意力，全部集中在了一道不期而至的身影上，一道正處於他身前，教皇馬丁身後位置的身影上。

    那道身影右手揮舞着一把漆黑斷劍，斷劍的劍柄朝上，極度凝聚的火元素構成了一道毀天滅地的刀刃，刀光所指的方向，正是馬丁.路易斯的後頸；而那道身影的左手，則是手持着一把從未見過的武器，一塊閃爍着金屬光芒的奇特鐵塊，看起來有點像矮人們喜歡使用的燧發銃，但樣式上要更爲精緻，也更爲小巧。

    毫無疑問，是喬治.路西法！

    “小心！”

    雷克斯也不知道這一聲提醒，到底是在提醒喬治，還是在提醒他謎一樣的父親，只是，無論他是否提醒，這一擊刺殺毫不意外的，沒能達到預期的效果——

    刀光所至之處，人影早已消失。

    再度出現，教皇馬丁已是被國師索里爾和他的燈神部隊包圍。

    只不過，喬治那蓄力已久的偷襲並非毫無建樹，至少教皇馬丁那頂光輝熠熠的教皇帽被火焰燒成了灰，露出了一直藏在教皇帽底下的，兩根大惡魔尖角！

    “沒想到教皇閣下會‘親自’光臨，在下佩服！所以，我該稱呼您爲馬丁.路易斯，還是大惡魔，阿克蒙德？！”

    此言一出，舉座皆驚！

    在所有人的眼皮子底下，橫跨數萬公里的空間，從派拉達帝國獅鷲心帝都瞬移至此，並悄無聲息的，和國師索里爾召喚的分身狸貓換太子。

    還有那標誌性的漆黑鐮刀！

    即便是在大惡魔之中，除了位列首席、至今仍舊生死未卜的阿克蒙德之外，其他人根本不可能做的到！

    “國師，你認錯人了。我即使我，馬丁.路易斯！大惡魔阿克蒙德？我不過是將他的力量，納爲己用而已。”

    “臣服吧，我永恆的子民們！或者，毀滅！”

    教皇馬丁的身影憑空消失在衆人眼前，只剩下他那肆無忌憚的笑聲依舊在議事堂的上空迴盪。

    怎麼辦？

    臣服？

    還是逃命？

    亦或者，反抗？

    “散……散會”

    艾米莉亞女王不知何時已是從輪椅上摔倒在地上，而她原本失去感知的兩條腿如今卻是在努力的撐起她的身體。伴隨着艾米莉亞女王有氣無力的命令，議事堂的大門緩緩地打開，一衆貴族早已坐立難安，趁着開門的間隙，原本亂成一團的人羣立馬化作鳥獸四散，根本沒有絲毫停歇。

    畢竟，就連女王都已經花容失色，在保不準要被無差別扣留在阿卡塔尼的當下，羣龍無首的貴族們目前的唯一念頭，就只有六個字——

    誰是敵，誰是友。

    本土貴族這邊飛速撤離，留在貴賓區的來賓們也都心繫故土，陸續化作魔力粉塵，消失在驅散魔法陣的光芒之中，而喬治的意識，也在轉瞬間回到了他的諾亞方舟號上。

    然後，迎接他的第一句話，竟然是聖女貞德的哭腔：

    “喬治，快點離開這裏，這湖底藏着無盡的不死軍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