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八十八章 逃

    “點燃天壇聖火？我拒絕！”

    米迦勒擲地有聲的拒絕了，他拒絕了人類最高權力者，馬丁教皇的請求，他更是拒絕了數萬信徒的憧憬與期待。米迦勒能清楚的感覺到，眼前這個頭戴教皇帽的人類老者，他慈悲爲懷的眼神底下，有着濃濃的黑暗和陰謀。

    “爲什麼……米迦勒尊上，這麼多年了，我和我的教徒們一直在爲光明教傳經修道,爲的只是一方庇佑，我們可並不是在守候着這樣一個答案啊！”

    和在場所有教徒的反應一樣，教皇的臉上盡是絕望與悲傷。但，就在舉城上下都沉浸在低落情緒之時,且不說在教皇身邊的權貴，就連守在米迦勒身旁的貞德都能察覺到一絲不對勁——

    有什麼，恐怖的東西正在甦醒！

    “惡魔將阿克蒙德！你果然沒死！”

    大天使米迦勒是第一個感知到危險的，在那一瞬，時間彷彿跳躍了數秒！

    直到在場的人漸漸察覺到大天使米迦勒已經不在先前的位置之時，映入他們眼簾的畫面，是一道依舊殘留在城牆頂端，如同皎潔月光般美麗而又危險的巨大刀光而已。

    那一刻，彷彿整片天地都爲之一分爲二,左右的景象交錯而過！

    “滴答！”

    “滴答！”

    “滴答！”

    令人驚奇的是，處在刀光正中央的教皇陛下,絲毫沒有受到任何傷害，反觀米迦勒這邊，一道恐怖的傷口漸漸地從他的胸口浮現，那飽含至純光元素的鮮血滴答滴答的掉落在地上，拼在一起，化爲一塊塊帶着血色的光系魔力結晶！

    米迦勒笑了，笑的不羈狂放，教皇悄悄的笑了，笑得鬼鬼祟祟。

    米迦勒終於察覺到，教皇在他身上下了什麼蠱，米迦勒也終於意識到，眼前的教皇究竟是什麼人。

    附着在聖酒裏的各種詛咒不過是障眼法，教皇真正的殺手鐗，反而是一個非常經典的祝福系法術——殉道。

    類似於生命鏈接法術，通過這個法術，施術者可以讓一位受術者以生命爲代價，完全保護另一位受術者的性命。

    通常聖騎士們會用這個法術保護手無縛雞之力的貴族老爺，或是十字軍們保護身後的法師牧師，而這一次，教皇的性命，被米迦勒所保護着，換句話說，米迦勒那驚天地泣鬼神的一擊，卻是盡數劈在了他自己的身上。

    呵，幹的不錯，馬丁。路易斯！

    或者說……

    惡魔將，阿克蒙德？

    “凡人們，快逃！”

    米迦勒想要對在場的所有人發出警告，但強大如他，此刻卻無法發出任何一點聲音，或傳達任何精神信號——

    無數無形的空間鎖鏈從傷口之中鑽進了大天使米迦勒的體內，控制住了他的每一寸肌肉，每一次心跳，將他死死的鎖定在天空之上。更糟糕的是，彷彿無數輸液管進行靜脈注射那般，這些空間鎖鏈裏蘊含着的黑暗詛咒，正在以非常恐怖的速度侵蝕米迦勒的身體。

    不一會兒，那如太陽般耀眼的光之翅膀逐漸暗淡，化作不詳的黑色羽翼。

    “黑暗祭壇！墮落天使！不！馬丁。路易斯，你對米迦勒大人做了什麼！”

    黑暗祭壇，已禁忌的手法，將暗系魔力強行注入接觸的生物並將其轉化，就連大天使也無法避免，光明教教典中的絕對污穢之物。然而現在，在這神聖的帝國首都，獅鷲心帝都之內，竟是隱藏着黑暗祭壇，而位於光明教頂點的教皇，竟是在用此等下賤手段控制大天使米迦勒！

    何等的不潔，何等的褻瀆！

    因爲意外，導致同樣喝了聖酒的聖女貞德一併分擔了一部分傷害，在米迦勒遭受傷害反噬的那一刻，貞德只感覺腳下一虛，鼻血毫無徵兆的流了下來，但很快，她這邊的痛苦戛然而止，那是米迦勒強行擔起了兩份苦痛。

    米迦勒願意爲她一介凡人奉獻自我，然而，眼睜睜的看着自己的信仰被玷污，她卻沒有第一時間去阻止教皇。想到這兒，貞德羞愧的無地自容，他一把奪過身旁士兵的長槍，朝教皇刺了過去！

    說時遲，那時快，在貞德的全力衝刺之下，教皇蒼老的面容已是近在咫尺。電光火石之間，教皇卻是從容不迫地轉過臉，與貞德與四目相對，在那一刻，貞德的腦海中響起了一個不容置疑的聲音——

    “護國聖女，你，膽敢違抗我的意志麼？”

    ……

    待貞德意識恢復正常的時候，她已經被拖入了一個無限黑暗的深淵之中。

    口不能言，身不能動，萬物寂靜，貞德只感覺身體在不斷地下沉，但自己卻什麼都做不了。

    黑暗祭壇，毫無疑問，聖女貞德也被強行關進這污穢的祭壇之內。

    貞德很強，被封爲護國聖女的她，在人類頂級戰力之中也算是個中好手，然而，就連大天使米迦勒都一不小心着了道，貞德又拿什麼來抗衡教皇馬丁。路易斯呢？

    如今的教皇，早已不是貞德認識的那個羸弱的頂級牧師了。

    懊悔，

    憎恨，

    憤慨，

    仇視……

    無數本應與貞德無緣的情緒逐漸浮上心頭，越是下沉，這些情緒中的雜質便越發狂妄，叫囂着想要出來擾她心智。

    但，想到那自小便相伴在牀前的天使雕塑，貞德的心境再度變得清明。

    煩躁，清明，繼續煩躁，恢復清明……

    就這樣，貞德心中那份純粹的堅定和情緒中的雜質不斷對峙着，冥冥之中，背後似乎有一對翅膀，在懷抱着她，守候着她，賜予她無窮的力量，這讓貞德感到無比安心。

    只是，這種對峙不知過了多久後，貞德感覺視線一陣恍惚——

    另一個自己，就這麼出現在眼前。

    “別掙扎了！若是想拯救心愛的米迦勒尊上，可不能繼續被困在這裏！你需要更多的力量！信仰給不了你的力量！時間不等人，放棄掙扎，擁抱黑暗吧！”

    眼前這個貞德臉上的鄙夷之色是那麼刺眼，貞德卻無言辯駁。

    她說的每個字都是那麼真實，那麼痛徹心扉！在大陸頂尖戰力面前，自己終究只是累贅，連爲摯愛赴死的資格都沒有！

    “我答應你，只要你放棄掙扎，擁抱黑暗，那我就放過你那心愛的米迦勒尊上，還他自由。”

    “我……”

    惡魔的交易是那麼的無法拒絕，貞德的內心開始動搖，這是第一次，她想要向另一個自己伸出手。

    如果，如果惡魔也能遵守一次承諾，以我的犧牲，真的能換取米迦勒尊上的拯救麼？

    “護國聖女，不要讓信念淪喪！”

    就在這時，一把劍身攜着氤氳紫氣的螺旋狀單手劍刺入了這無底深淵之中，與此同時，一抹不容置疑的聲音從那條裂縫之中傳了過來。

    貞德認得那把單手劍，那是米迦勒尊上特有的佩劍，大天使之劍！

    而手握這把劍的人，向她伸出援手的人，一把將她從這片黑暗之中拉出來的人，竟是一個令她怎麼都料想不到的人——

    十字軍軍團最高領袖，亞瑟。潘達貢！

    大天使之劍，這把被大天使米迦勒施加了幻術，以至於所有人都誤認爲它是潘達貢家族遺失多時的神器諸神之劍，如今終於露出了真容！

    回到現實中後，貞德平復了下臉上的驚愕之色，只是稍稍的觀察，她很快便掌握了現況：

    那片黑暗是教皇馬丁藉助黑暗聖壇的力量創造的牢籠，用於脅迫貞德屈從於他的掌控。在那片黑暗之中，貞德對時間的感知被拉長了無數倍，看似已經過去了非常久的時間，實際上真實世界只是電光火石的一瞬，包括那名被貞德搶走武器的士兵，絕大多數人甚至都還只是把注意力停留在翅膀不斷變黑的大天使身上，根本沒注意到這邊的突發狀況。

    而在不遠處，被亞瑟用大天使之劍逼到虛空裂縫裏的教皇，在看到貞德安然無恙後，他那副整天裝作慈悲爲懷的骯髒嘴臉終於露出了訝異和憤恨的表情！

    “大天使之劍，大天使鎧甲，米迦勒竟然早有準備麼？呵，那又如何？護國聖女，你知道的太多了！詛咒——遺忘！”

    當教皇最後一個字節的音節落下，觸電般的感覺傳遍了貞德的全身，她能感覺到，無數的記憶正在迅速淡化着。

    但那又如何？

    在這一剎那，貞德的眼裏，容不下四周已經包圍成圈的士兵，容不下富紳權貴們的驚聲尖叫，她的眼裏，只有那個如天神般偉岸的身軀，正因爲詛咒的折磨不斷地抽搐着。

    “逃！”

    沒有任何的聲音，僅僅是一個眼神，貞德就讀懂了千言萬語。她很想留下來，留下來戰死沙場，但身體卻不聽使喚地朝後奔跑着，任由那對不祥的黑翼在瞳孔中漸漸縮小，最後只剩一個遙遠的黑點。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