舜之章【貳】 會當凌絕頂，一覽衆生小

    位面——地球。

    “你給我閉嘴！什麼叫沒有彈藥了？我兄弟爲你們這些人渣拼死拼活的殺吸血鬼，你們還拖他後腿，還想不想活了？！和以往一樣，槍支換新，彈藥補滿！對了，還有血清，上次的血清都是什麼劣質玩意兒，要是再弄這種次品，我就換一家供應商！”

    一艘破破爛爛、無人問津的小漁船裏，一個身材矮胖，操着一口怪異口音的中年男子，正在對着手裏的通訊器破口大罵。而在他的邊上，前收割者特工——舜，正在有氣無力的包紮自己的傷口。

    這位矮胖男子便是窮奇。一年前，當窮奇找到舜的時候，舜正被檮杌追殺，幾乎已經被逼入山窮水盡的地步了。窮奇的出現，可以說是給正處於無盡的黑暗中的舜一抹微光，雖然微弱，但舜還是接受了這份突然而至的希望。

    萬幸的是，在窮奇的幫助下，舜已經好幾次險之又險的躲過了窮奇的追殺，並順利的活到了現在。

    “什麼，還要漲價？上次是四十萬，這次五十萬，你們這幫社會的渣滓是想錢想瘋了麼？”

    突然，窮奇提高了聲音，震得整艘漁船抖了抖，就連漁網裏的魚都被嚇得跳了起來。

    不知是因爲包紮時觸碰到了傷口還是因爲這個矮胖男子口中的五十萬，舜的臉明顯的抽搐了一下，但很快，他便恢復到面無表情的樣子，咬咬牙，向那名矮胖男子點了點頭。

    “……行行行，我知道了，東西快點準備好，老地方交接，東西不準出問題！”快速的說完以後，那名矮胖男子氣憤的把通訊器甩進了水裏，就是這個動作，又讓舜的臉稍稍的抽搐了一下。

    “就是這樣，舜，你得準備下現金了。” 矮胖男子轉過身，搓了搓手，眯着眼，一臉抱歉的向舜說到。

    “行吧，兄弟，麻煩你了。”

    舜嘆了口氣，隨後從他隨身攜帶的登山包裏掏出了一大疊鈔票，交給了眼前的矮胖男子。

    交出錢的那一刻，不知怎的，舜感覺自己的手有些發抖。

    “除了裝備以外，那些人你找到了麼？”

    說起“那些人”的時候，舜明顯壓低了聲線，對舜而言，“那些人”，是他翻盤的最大機會！

    “那些人？啊，那些人啊！沒問題沒問題，我已經沿着線索找到了那些人的代理人，只要門票錢足夠，憑兄弟你的身份，一定能順利見到他們的！”

    “我明白了……這是我剩下的所有資金，一定要讓我見到那些人！”

    “一定辦到，兄弟！”

    ……

    一開始接受窮奇幫助的時候，舜也曾經懷疑過這個矮胖男子的能力和動機，畢竟他雖然自稱收割者退役戰士，但他又矮又胖的身材以及毫無戰鬥經驗的樣子真的很難讓舜相信他的能力。

    然而，日積月累的戰鬥中，每一次窮奇適時的提示和解圍都，讓舜對他的幫助變得越來越依賴，而且這一年以來，檮杌對舜的追殺從未間斷，但一直是窮奇在幫他，窮奇向舜索取的，僅僅是適量的金錢而已。

    是的，僅僅是“適量的”金錢而已。

    “畢竟，打仗怎麼可能不花錢呢？”

    舜總是這麼的自我安慰着，隱忍着，期待着，磨礪着，他在等一個機會，一個檮杌再次與他對決的機會，斬殺檮杌，再逼迫他的老上司，收割者局長饕餮，洗白他的那些莫須有的罪名，取而代之後，率領收割者部隊，擊殺這一切的始作俑者，吸血鬼瑪門家族族長，馬克西姆 瑪門！

    爲了這個目的，舜願意臥薪嚐膽，夾縫生存，區區金錢又算得了什麼呢？

    但，一年過去了，收割者部隊和低級吸血鬼輪番上陣，對舜的追殺從未停歇，檮杌本人卻遲遲不肯出現，窮奇這邊提供軍火和血清的成本每一次都在提高，每一次求助窮奇的代價都讓舜揹包裏的現金少上一大疊。

    舜是知道的，這個世界上數一數二安定和平的十月帝國，其實也是一個軍火大國，只不過軍火僅僅只是出口商品，在帝國內部是禁止出售軍火的，尋常人所無法觸及的黑市裏雖然依舊出售着各類軍火，但大部分黑市裏的買家賣家，實際上也只是各個國家或是吸血鬼家族控制的眼線而已，若是舜本人出現在黑市當中，不消半晌功夫，便會有無數的長槍短炮對準他的腦袋！

    在舜過去擁有組織的時候，他從未因爲缺少槍支彈藥而陷入絕境，即使是進行孤身一人的潛入任務，購置軍火的錢財他要多少有多少，然而現如今，作爲一名叛逃人員，沒有了後勤和支援的舜，若再不依賴窮奇的軍火支持的話，搶奪敵人的武器便成爲舜獲得武器的唯一手段。

    但，大部分追殺舜的吸血鬼炮灰，卻是算準了這一點，他們的武器，有且僅有他們那難以被現代武器所傷的過人肉身和龐大的數量！

    除了殺戮，就是逃跑，這樣的日子，讓舜已經有些恍惚了。

    原本應該定期注射的吸血鬼血清，如今由於逃亡，已經變得時有時無，即使偶爾通過窮奇高價購入，那些吸血鬼血清的質量也根本達不到舜的體質要求，爲了維持必要戰鬥力而強行注射的後果，便是偶爾會產生片刻的恍惚，甚至於在飢餓的時候，同時會出現想要吸食血液的強烈衝動！

    但，這都不是舜目前最爲擔心的事情，缺錢，才是舜當前的心頭大患！

    作爲收割者部隊曾經的“舜隊長”，過去的他從來不缺大把撈金的機會，然而正因爲如此，致力於與吸血鬼抗爭的舜真的只是把金錢當做身外之物，除了組織定期支付於他的基本工資之外，舜基本沒怎麼賺過外快，即使有，他更多的也只是將這些錢就近散給慈善機構，爲普通人的美好未來盡一份綿薄之力。

    舜並非沒有資金儲備，數十年勤勤懇懇的工作，換來的是存在保險櫃裏那些以備不時之需的六位數現金現金，然而，儲蓄畢竟是死的，用一點就少一點，如今缺少了戰爭資金的來源，唯一的軍火採購通道更是被窮奇壟斷，孤軍作戰的舜可以說是四面楚歌！

    “該死的……當年怎麼自己不多撈一點錢，或是給自己多留一點儲蓄！”

    每每花上比黑市還要昂貴數倍的價格才能從窮奇那裏購得槍支彈藥等必要物資之後，舜總是需要大量的時間，來平復自己肉疼和後悔的心。

    “還有一筆錢……還沒到最後的底線，現在還不能動！”

    指尖不斷摩挲着揣在懷裏的血晶碎片，在舜的腦海中，死死的記得妻子勞拉的賬號密碼，這些年來，無論舜有多麼的落魄，唯有這個賬號裏面七位數的餘額，他卻是絲毫沒有動過！

    這是舜的底線，也是舜的精神寄託，無數個難以入睡的夜晚，和妻子過去美好的回憶總是頻頻浮現在眼前，無論有多麼的痛苦，爲了能活着給愛人復仇，這個鐵一般的男子總是能在瀕臨死亡的邊緣頻頻爆發出難以磨滅的生命力，儘管卑微如斯，但依舊不停地掙扎着！努力着！

    而如今，在花光了手中幾乎所有的資金之後，在窮奇的牽線下，舜終於獲得覲見人類最有力的底牌的機會了——

    守望者，人類世界最後守衛，也是最爲強大的守護者們！

    如果說收割者部隊是十月帝國暗中培養的，對抗吸血鬼侵略人類世界的主力軍的話，那麼守望者，則是由無數個國家和組織共同聯合，爲了整個世界的和平與安寧而不斷奮鬥在一線的超級戰士！

    據聞，守望者組織擁有凌駕於所有人類帝國的最尖端科技，守望者戰士則是人類精英戰士當中的精英，並且對人類種族忠心無二，即使是舜這樣的頂尖特工，也根本無法望其項背！

    而舜所期望的，便是請這樣一羣人，介入並清除收割者之中的人類敗類，還組織一個乾淨的高層，還他一個清白之身！

    然而，事情真的會像舜所期待的那樣簡單麼？

    ……

    “嘭！”

    這是電子鐵門被重重關閉的聲音。伴隨着強烈的失重感，舜佝僂的身軀被高速電梯請出了守望者的基地。

    “該死……人類的未來……究竟在哪！”

    踉踉蹌蹌的從隱藏於泰山之內的守望者基地的單向門出來之後，面對泰山之巔一覽衆山小的景色，舜不禁長嘆一聲，嗚呼哀哉！

    而在短短的一小時之前，他還信心滿滿的參觀着守望者的基地，感慨於人類科技的強大：

    可以在太空中作戰的宇宙飛船，懸浮於地表三萬六千公里之上的同步軌道炮系統，能大幅加強戰力的超級戰士裝甲，髒彈，戰略核導彈，中子彈，基因武器，量子電腦……

    儘管只是驚鴻一瞥，守望者基地中五花八門的武器裝備簡直讓舜看花了眼！根據舜的經驗，即使僅憑藉這一個基地的裝備，守望者們也足以將整個地球來回轟炸數遍！

    看到守望者們如此強大的裝備配置，舜滿懷信心的向他們的指揮官，渾沌，提出了他的救援請求。

    在職收割者時所獲得的勳章，饕餮與瑪門家族勾結的證據，檮杌作爲吸血鬼走狗的詳細資料，吸血鬼七大家族的族譜分支……當一樁樁，一件件，舜用血與汗換來的驚天祕聞擺在渾沌的眼前之時，這位人類與尖端技結合而成的超級戰士，僅僅只是訕然一笑，不以爲然：

    “你都殺了多少年吸血鬼了，人類和這些怪物們的相處模式你還沒看明白麼？”

    “你以爲你們組織的資金，裝備，還有最重要的吸血鬼血清，是誰替你們爭取來的，而他又是從哪裏搞到手的？”

    “你叫舜……是吧，舜……虞舜……德自舜明……不錯的名字，可惜你的眼界與你的名字差太多了，所以你當不了領導，只能當個士兵，最多也不過是個士兵長而已。”

    “放棄復仇吧，同志，你既然找到了我們守望者，那守望者便會盡力護你周全，但也僅僅只是在你不觸及底線的情況下，保護你個人的身家性命而已，讓守望者替你驅虎吞狼的想法，我還是勸你不要再有爲好。”

    “這世界不缺無害的吸血鬼，這世界也不缺無知的人類，只要不是讓一般民衆產生恐慌的，或是威脅到芸芸衆生性命的吸血鬼，都不是值得我們出手的敵人。”

    ……

    渾沌的循循善誘彷彿帶有魔力一般，即使是渾渾噩噩的離開守望者基地數小時之後，舜的腦海中依舊在重複不斷的播放着他所說的話語。

    難道就這麼放棄爲妻子勞拉復仇的想法麼？難道就這麼懷着遺憾躲在世界的某個角落鬱郁終生麼？難道就沒有什麼組織是值得依靠的麼？

    組織……

    爲什麼要附庸於其他組織？

    爲什麼不試着自己建立組織？

    我要自己建立組織，擊敗檮杌，殺死所有的吸血鬼，爲亡妻報仇雪恨！

    忽然之間，一個大膽的想法如同流星一般，劃過舜的腦海之中，而就在此時，他懷裏的通訊器震了震，是窮奇的消息：

    索馬里海盜近來盯上了一艘開往馬爾代夫的巨型遊輪，兄弟，要不要去幹一票！無論是和海盜分贓還是去護衛富豪身家性命，我都有路子！

    這已經不是窮奇第一次給舜推薦這種私活了，每當舜的逃亡路上有些空檔的時候，他總能這樣見縫插針的放送“廣告”。

    若是過去那個，只把注意力放在吸血鬼和復仇上的舜，興許只會看完後一笑而過，但這一回，他的指尖在通訊器的屏幕前停滯了數秒後，便寫下了他想要加入的陣營——

    海盜！

    ……

    而在舜踏出他人生轉變的第一步的時候，泰山之內的收割者基地，迎來了一位不速之客，亦或者說……

    常客！

    “是檮杌麼？”

    雖然守望者基地那世界頂尖的的安保系統對檮杌的入侵毫無察覺，但敏銳的渾沌還是憑藉他超常的直覺，感受到了檮杌身上那股陰冷狠毒的氣息！

    “不愧是首領，我都逛了一圈，守望者的其他廢物都和傻子一樣毫無反應呢。”檮杌一臉不屑的從指揮室角落的陰影之中走了出來，他舔了舔嘴脣，又補上了一句：

    “真的是差點就沒忍住，把他們的脖子全都擰下來！”

    “檮杌！”渾沌提高了他的音量。“我給你的任務，是讓你當人類反抗軍和吸血鬼之間的雙面間諜，而不是讓你變成這種人不人鬼不鬼的怪物！”

    “開個玩笑，首領，我就開個玩笑而已。”檮杌故作輕鬆的聳了聳肩，然而他身上的那股殺氣卻是變得更加濃郁了。

    “回到正題，是你把那名戰士引到這裏來的吧。”

    渾沌深知檮杌過人的本事和能耐，但對他捉摸不透的性格一直十分頭疼。

    “舜，這個人類沒有潛質成爲守望者，但我敬重他的執着，我不知道你們有什麼恩怨，給我個面子，別殺了他。”

    “殺了他？”檮杌彷彿聽到了什麼有趣的笑話一般，桀桀的笑了起來。

    “不，我怎麼會殺了他呢？他的命我隨時可以抹去，只不過沒有老鼠，貓也沒有玩具了，我不過是留着這人的性命玩玩而已。”

    “你！”

    渾沌的拳頭緊了又鬆，鬆了又緊，然而最後，他也只是無聲的哀嘆了一句，便不再多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