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卷 生命的劇變 舜之章【壹】 飛鳥未盡，良弓先藏！

    位面——地球。

    車庫。

    陰冷潮溼的車庫。

    原本連倒車位都停滿各類裝甲車的收割者備用車庫，現在卻僅存一輛軍用改裝吉普，那是陪伴車主最長時間，也是最堅硬耐抗的吉普，但即使強悍如它，如今也已被折磨的滿目瘡痍。

    車蓋板上大大小小的彈坑、劃痕，無一不在記錄着追殺者們的兇猛火力；車輛最前端的衝撞用強化保險槓已經扭曲變形，如同被打折的腿一般倒吊在車前；至於車子前後左右的雙層加厚鋼化擋風玻璃，早就在逃亡的途中，由於承受不住槍林彈雨的摧殘，被摧毀的連玻璃渣都不剩了。

    在吉普車由於使用過度而發熱的底盤之下，正躺着一個身着黑色作戰服、滿臉鬍渣的男子。這個男子一邊緊繃着神經戒備四周，一邊閉眼休憩，抓緊每一分一秒來恢復體力。在他隨手能觸碰的地方，有一把已經解除保險的消音手槍，而在他枕着的空汽油桶底下，還壓着一把噴火軍刺。

    舜，即是這個男子的名字。

    經歷了重重戰鬥，舜的身體已經過度透支，原本打算只是稍作休息的他，身體卻不聽使喚的進入了深層睡眠。

    “勞拉……勞拉……不要離開我！”

    舜的額頭上不停地冒着冷汗，嘴裏不停的囈語些什麼。

    那個一直折磨着他的夢魘，此時又再次侵入了他的夢裏！不安分的夢境又帶着他，回到半年前，夢魘開始的那天……

    半年前，爲了拯救他的妻子，他的戰友，堯、禹、湯，在那個噩夢般的空中城堡內一一戰死。而這場戰鬥的最後，他的妻子，勞拉，在瀕臨死亡之際，將他們的孩子，喬治路西法，順利的送入異世界後，爲了讓他也能活下去，她用盡最後一口氣，將舜送離這座空中城堡。

    然而，當藉助死海底藏着的核潛艇逃離這片區域的舜，拖着疲憊的身軀回到收割者組織不久以後，他的上級——收割者總局局長，饕餮，不由分說的要開除他。

    對此倍感震驚的舜，雖然明面上並沒有和局長提出異議，但在他主動遞交饕餮辭職信之後，他便悄悄的尾隨了這位長年沒有上過前線的局長。

    憑藉過人的本事，舜的尾隨非常的順利。直到他眼睜睜的看着，這位饕餮局長鬼鬼祟祟的進入了魔都第一高樓的電梯。

    得心應手的躲掉高樓的保安以後，舜將自己藏身於電梯的頂蓋之上，跟隨着這位局長一同來到了第一高樓的樓頂——魔都最奢華的旋轉餐廳。

    “饕餮，幹得不錯。”通過之前悄悄貼在饕餮局長衣服上的微型竊聽器，舜也在同步監聽着他的“前局長”身旁的聲音。

    “尊敬的瑪門族長，爲您效勞是我的榮幸！”饕餮的聲音裏充滿着獻媚。

    “現在血族世界裏，路西法家族族長亞伯拉罕，正在爲了他剛剛死去的一個女兒，和利維坦家族鬧得天翻地覆。雖然利維坦已經不復當年第一家族的英勇，但瘦死的駱駝比馬大，估計還能撐上一段時間。饕餮，你派手下的干將，悄悄的清除掉一些路西法的邊界勢力，除了高等血族之外，那些不顯眼的雜魚，儘可能的清理掉一些，讓戰局總體局勢保持平衡，這樣才能讓這兩家的這場戰爭打的更久一點。”

    “偉大的瑪門族長，您真是高明啊！”

    “還有，那個叫舜的人類，既然已經脫離你們那個小組織，記得找人把他清理了，因爲他知道的太多了。”

    “是，我會派我手下最厲害的親信，檮杌，將他從這個世界上抹去！”

    “去辦事吧。加官進爵，取之不盡用之不竭的財富，高等血族的血清，無窮無盡的壽命，只要你做出足夠的貢獻，這些都不會少你的。”

    “無私的瑪門族長，真的是太感謝您了！”

    ……

    在微型竊聽器的另一頭，舜的額頭上已經冷汗涔涔，眼前這場陰謀的風暴正在朝他席捲而來，而現在的他，卻只能選擇孤軍奮戰！

    “沒想到，連收割者的總局局長都已經被吸血鬼收買，那麼，如果連我的組織都已經無法信任，我還能信任誰呢？”

    舜感到有些悲傷，自己浴血奮鬥了數十年的組織，如今都已經對他倒戈相見，他又該怎樣才能躲過這場風暴！

    而局長所說的那個親信，檮杌，舜是聽說過的。

    總覽整個十月帝國的黑暗世界，舜所在的收割者小隊是所有反抗吸血鬼統治的特別部隊中，小隊整體實力排行前三甲，而檮杌，則是所有反抗吸血鬼統治的特工中，個人實力排行前三甲。

    作爲直接聽令於饕餮的孤狼，檮杌的個人實力簡直強的髮指，僅僅他一人斬殺的吸血鬼數量，甚至接近舜所在的收割者小隊所有人斬殺的吸血鬼的總數！

    “結果，我們所有人都只是高等吸血鬼用於爭權奪勢、借刀殺人的工具而已麼？”只有這點，才是最讓舜感到絕望的。

    有那麼一刻，他甚至想咬碎嘴裏的那顆見血封喉的凝血劑，來了結自己罪孽的一生。

    只是，命運這個調皮的小姑娘，並不願意讓舜的人生，就這麼自暴自棄的停下來！

    “嘭！”

    數聲輕微的爆破聲同時在舜的周圍響起，當他還在詫異時，一股強烈的失重感傳遍全身！

    舜腳下的電梯，所有的安全制動裝置，在剛纔的爆破聲中全部碎裂，現在，他正在和電梯，一起做着自由落體運動！

    儘管舜的手心在下落的一瞬間，已經攥緊了腰間用於攀爬的鎖鉤發射器，但是現在的他，決不能毫無計劃的行動，要不然，一步錯，步步錯！

    五十樓、四十九樓、四十八樓……

    樓層的牌號電光火石般從舜的身邊穿梭而過，即使如此，舜也在等一個機會，等一個，製造替身的機會！

    十三樓，十二樓……就是現在！

    這個機會，就出現在不遠處的七樓！在那裏，由於故障，電梯門並沒有完全閉合，而是留有一人體型的縫隙。由於這是唯一能通向頂樓的樓梯，而現如今正是瑪門家族族長馬克西姆的用餐時間，所有的電梯口均已被鎖死，並且在每一個電梯口都設置了一位低等吸血鬼來看守，以防無關人士的意外打擾，七樓的電梯口也不例外。

    舜的鉤鎖飛速卡住電梯井九樓左右的位置，而他本人，則是拉着鋼索，順着前衝的慣性，在七樓吸血鬼的背後着陸。

    背刺，擊碎血晶，甩屍！

    爲了不讓自由落體的時間出現空檔而被人懷疑，舜儘可能不浪費其中任何一秒鐘的時間，這名低等吸血鬼，將會代替他繼續朝電梯井底下墜落。

    儘管這個簡單的“狸貓換太子”，在最樂觀的情況下也只能幫他爭取到幾個小時的時間，但這點時間也足夠他離開這座充滿罪惡的城市。

    “咚！”電梯井墜落的巨響和震動響徹整棟大樓，而在吵吵鬧鬧的消防警報聲中，隨手換上一身運動服的舜，已經混入了慌慌張張的人羣之中，逃離了這棟大樓。

    等到電梯墜落的衝擊波完全散去後，在遙遠的樓頂，一名帶着戰術墨鏡，身着黑色作戰服的男子，從樓頂的電梯門朝電梯井井底望去，當他看到井底的那一灘已經摔爛成肉泥狀的紅白之物以後，他的嘴角泛起一抹冷笑。他回過頭，朝背後的上司，饕餮，行了一禮。

    “稟告領導，目標抹殺成功！”

    “很好！”饕餮朝那名男子點了點頭，轉過身後，向他擺手示意。

    “檮杌，下去吧。”

    “是，領導！”

    那名男子化作一陣血霧，隨後消失在原地。等他再次出現時，已經來到了魔都第一高樓外的大馬路上，再次出現之時，他已經擋在了舜的身前。

    “我就知道瞞不過你，檮杌。”舜很無奈的聳了聳肩，隨後將身上的那件從商場順來的運動服甩到一邊，露出底下的黑色戰術服。

    “在我看來，這也太明顯了，畢竟你‘屍體’上穿着的，可不是我們收割者傳統的戰術服。”

    那個被稱爲檮杌的男子一邊調侃着舜，一邊摘下了他的戰術墨鏡，露出了他那異樣的雙眼，不同於左眼正常的黑眸，他的右眼瞳孔充斥着妖豔的血紅色，和高等吸血鬼一般無二。

    “該死的，檮杌，你注射了太多的吸血鬼血清了！再這樣下去，你要被同化的！”喬治的手裏不知何時已經握住了他的軍刺，軍刺的尖刃和血槽鎖定着眼前是敵非友的男人。

    “爲什麼不呢？舜，被同化成吸血鬼之後獲得的力量，絕不是你能想象的強大！你是個厲害的聰明人，你應該看的出來，我放你一馬就是想給你一個機會，一起加入這個美好的種族！”檮杌的聲音裏充滿着狂熱，對於舜手中的軍刺，檮杌選擇徹底無視，彷彿舜手裏拿着的只不過是一根牙籤。

    “恕我拒絕！”話音剛落，舜的軍刺就挾着萬鈞之力，朝檮杌的胸口刺了過去！

    “愚蠢之極！”

    言語若是輕微，那就用實力說話！

    僅僅是瞬息之間，兩人勝敗就已經分曉！檮杌僅僅只是用他的兩根手指，就輕易的夾住了舜襲來的軍刺，隨後一拉一推，瞬間奪下軍刺的同時也一腳將舜踢回了原地。

    “舜，就你現在這點本事，根本傷不了我分毫！當今天下，血族遍野，是非扭曲，道德淪喪，魑魅魍魎，縱橫社會！像饕餮這樣貪婪而愚昧的高層只會越來越多，你誓死保護的人民也多是麻木不仁之輩，就算你殺光了所有的血族，他們也根本不會在意你的貢獻，但若是你被抹黑後身首異處，這些愚民們甚至會拍手稱快！只有實力才是一切，你還沒看懂麼？”

    檮杌的話語如同機槍子彈一般，掃射着舜的信念。但即使明知不敵，舜看向檮杌的眼神也一直清澈無比，並沒有因爲這些話語而產生半點動搖！

    既然眼前的對手依舊不打算放棄，檮杌也只能嘆息一聲，背過身，化作一陣血霧離去，只留下最後的戰爭宣言在空氣中迴盪！

    “我今晚既然打算放過你，那我就不會取你狗命。我這次幫你一把，讓血族看破你的小伎倆的時間延長至二十小時。先不要謝我，等他們發覺有問題的時候，他們會繼續派我來追殺你，到時候，你就沒那麼好運了！至於現在，給我滾！”

    二十個小時轉眼即過。如同檮杌所說的，在接下來的日子裏，舜從一個組織裏的英雄，迅速淪爲了一個人人喊打的過街老鼠。不分晝夜的追殺，日夜不停的車輪戰，讓這個鐵打的漢子也有些吃不消。

    更可惡的是，作爲追殺部隊的指揮官，檮杌根本不是奔着殺死舜的目的在進行追殺，他僅僅只是想要用一種貓戲老鼠的方式來催跨舜的意志，最後達成他的目的——要麼舜臣服於檮杌，要麼讓檮充分杌享受這場愉悅的狩獵。

    對於站在巔峯的檮杌來說，狩獵並不僅僅是一份工作，更像是一種享受，尤其對方還是舜這種高級獵物。所以，舜越是反抗，他就越是滿足。

    對於舜而言，則恰恰相反。經歷了這半年日月不休的戰鬥之後，他也的確快要被摧垮了，無論是他的身體，還是意志。

    正在舜深陷夢魘，輾轉反側之時，不知何時，一張紙條毫無徵兆的出現在他的副駕駛座之上——

    一個名爲窮奇的收割者退役戰士，對舜表示由衷的尊敬，他願意幫助舜，打贏這場實力懸殊的戰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