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章 故人

    葛森聽了之後眼前一亮道：

    「哦？你仔細說說看。」吳明先便道：

    「咱們這裏可是經常發現屍體的，常言道靠山吃山靠水吃水，附近的不少人也是開始靠着這玩意兒養家餬口，結果三年泰城市長換屆，新上來的對警界進行整頓，明文規定在發現了屍體之後，有一道必須的流程要走，那就是分清楚是他殺還是自殺，若是他殺的話，無論有沒有苦主家屬，那都要直接報警處理。」

    「但是，有的他殺是能一眼看出來的，有的卻未必，尤其是你知道的，那屍體在海裏面泡太久了之後，嘖嘖，那可真是連自己的爹孃都不認識了，只能依靠專業的法醫來鑑定是自殺還是他殺。」

    「然而咱們這地方又荒又偏，鳥不拉屎，一旦死了人這種大事件卻是要報到四十公裏外的火麻地警署裏面去的—如果遇到堵車的話，一來一回一整天的時間就沒了。」

    「恰好那段時間死的人又多，最頻繁的時候一週在海灘上發現了四個，也就意味着火麻地警署這邊要來拉屍體四次，真真的不厭其煩，法醫也是怨聲載道。」

    聽到了這裏，方林巖看了一眼葛森，探詢之意呼之欲出，葛森則是微微點頭，表示確有此事。

    便聽吳明先繼續道：

    「在這種情況下，警署這邊的謝探長就私下找了個人過來，說這人雖然看着潦倒，但能耐還是有點的，你們給他找個安頓的地方，撈上來的屍體給他瞅瞅是兇殺還是自殺，每瞧一具屍體給他一筆錢，自殺的你們就自己安排處理了。」

    「大家夥兒因爲這條政令收入可是少了許多呢，一合計之後覺得還是可以的，主要是謝探長找來的這老周要價也真是不高。從此這事兒就這麼執行了下來。」

    「所以，各位要想多瞭解這屍體的情況的話，找我老吳其實找錯人了，我去掏摸這海飄兒，那是爲了發一筆死人財，人家老周才是專業的。」

    聽到了吳明先的話，葛森對着旁邊的人使了個眼色，這人立即打了兩個電話，然後微微的點了點頭。

    葛森這時候才站起來看着吳明先道：

    「如果有什麼想起來的東西，及時聯繫我，會有你的好處。如果之後我查到你的話語當中有不盡不實的地方，你兒子的洗車場就不用想再開下去了。」

    說完了之後，葛森掏出了一張千元大鈔放在了桌子上，然後帶頭走了出去。

    不過，這一次葛森走出去了之後，直接回到了開來的房車上，然後對着旁邊的手下道：

    「你們去找那個老周，將他帶來車上見我。」

    方林巖心中一動，常言道由小處看大處，這個葛森還是有點東西的啊，辦起事來一套一套的。

    之前葛森上門找吳明先，是由於這傢伙在本地有家有業的，可以拿其家人和親戚朋友來威脅他，順帶也可以打消他一些不切實際的想法。

    這一次他卻是讓人將老周帶到房車上來，便是因爲老周這個人一聽就是背景身份十分復雜，並且還孤身一人在這裏，這種人就得將其帶離熟悉的地方，然後在陌生的地方問話，更容易擊穿其心防。

    單是這麼一個簡單的問話地方選擇，就能看出這個人的相應的素養，方林巖也是現在的閱歷豐富了，經歷的事情多了，才能從這些蛛絲馬跡當中讀出許多東西來。

    很快的，那位做着法醫工作的老周就被帶到了房車上，這輛房車經過了特別的改造，十分寬敞，除了寬度顯得略微逼仄之外，進入之後看起來和普通的房車沒有什麼區別。

    方林巖朝着老周看去，發覺這是一個五十來歲男子，頭髮都白了一半，看起來很是有些憔悴，還有些鬍子拉碴的，更重要的是，整個人的精氣神彷彿都被抽離了，簡

    單的來說就是眼裏沒有光，只是依靠生存的本能活着。

    此時在一羣人的注視下都顯得既有些拘謹，又有些麻木。

    方林巖卻忽然覺得這人好像有些面熟？？？但一時間又想不起來了，只能在後面默默的看着。

    葛森此時卻不說話了周圍的人也不說話，老周木然的站在那裏也不說話，三方之間出現了難堪的沉默，這卻是葛森在故意施加心理壓力，一個若是心裏有鬼的人，被這麼好幾個彪形大漢冷冷的看着，那肯定多多少少有些心虛的。

    果然，沒過一分鐘，老周就搓着雙手，不敢和一干人對視了，這時候葛森才突然出聲道：

    「你知道我們來找你什麼事的，對吧！周曉明。」周曉明渾身一震，立即矢口否認道：

    「沒有，不，我不知道。」

    葛森微笑了起來，因爲剛纔兩人已經進行了一次無形的交鋒，很明顯周曉明已經大敗虧輸，直接就露出了馬腳。

    於是，他慢條斯理的問道：

    「你知道我們爲什麼來找你的，對吧？」

    周曉明的臉上肌肉頓時抽搐了幾下，突然變得激動了起來，大聲嘶吼道：

    「我都躲到了這個鬼地方來！你們還不肯放過我，你們到底要怎麼樣？我告訴你們，欣欣她倘若有什麼三長兩短的話，我要你們付出最慘痛的代價！」

    葛森立即皺了皺眉頭，他最討厭的事情發生了，貌似這個周曉明誤解了他們的來意。

    好在葛森擁有十分豐富的相關經驗，眼見得對方十分激動，他索性不說話了，任由對方發泄着自己的情緒，直到周曉明大吼大叫的聲音變低，呼哧呼哧的喘息着，這才給自己點了一支煙，慢悠悠的抽着，然後又給周曉明點了一支遞過去。

    見到對方接了煙之後，葛森才淡淡的道：

    「我想你是誤會了。」

    此時的葛森已經大致把握到了對方的性格，所以爲了打消他的誤解很乾脆的道：

    「我們是爲了四個月之前的一具浮屍而來的。」

    果然，葛森的這句話一說出口，周曉明的臉上也是立即露出了錯愕和訕訕之色，有些木訥的道：

    「這個.....我.......」

    之前葛森就已經準備好了七仔的相關資料，直接交給了周曉明，然後指着旁邊的一個男子道：

    「這是重案組的胡SIR現在開始負責跟進關於羅立軍（七仔）死亡一案，我們無意追究你的其餘事情，只是因爲你平時工作的特殊專業性質，所以特地過來調查取證。」

    周曉明呆了足足三秒鐘，這才回過神來，打開了相關資料看了幾眼，然後立即就道：

    「原來是這個人啊，他的死因沒有什麼太大的問題，我判斷是自殺。」

    聽到了這個結論，其餘的人倒也罷了，方林巖的心中卻是有些震驚，在這裏他也不用有什麼顧忌，很乾脆的道：

    「自殺？這怎麼可能？」

    一涉及到專業方面的東西，周曉明立即就一改之前木訥的樣子道：

    「死者雖然是溺亡的，但是在死亡之後二十四小時內就被發現了，所以屍體保存得相當完好。其死因是溺亡，並且在身上也沒有發現被捆綁，毆打的痕跡，其胃中內容物和體液並沒有發現酒精，毒藥等等。」

    「一個神志清醒，並且保持健康的人，外表無傷痕，無脅迫痕跡，並且死因還是溺亡，通常情況下都將之認可爲自殺的。」

    能被選派出來接待方林巖的人，一個個都是人精，他們見到了方林巖的態度之後，立即就心領神會知道應該怎麼做了。

    旁邊的胡sir立即道：

    「還有一種可能哦，死者有可能被強迫服用了精神類的違禁藥物，在完全無自我意識的情況下落海。」

    周曉明搖了搖頭道：

    「sir，我有做過血液藥檢的，甚至都沒有用上面發下來的試劑，而是去網上訂購的維利仙，這種試劑甚至連最新出來的卡洛尼三代都能查出來。」

    聽到了卡洛尼這個熟悉的詞，方林巖的腦海裏面突然靈光一閃，他想起來這個男子是誰了！

    當時自己還沒進入空間的時候，被肺癌折磨得很苦，在遭遇了獠牙等人之後更是症狀加重，於是就拿了身上僅剩的兩千塊錢去找一名醫生去開止痛藥，這已經是只求治標不求治本了。

    這名醫生是做灰色生意的，在知道自己的情況之後給自己拿了不少卡洛尼＋大力神超級氮泵，可以說是有效的緩解了自己的症狀，卻只收了自己一百塊，也叫周醫生。

    不過，當時的周醫生雖然看起來憔悴，疲憊，看起來還是三四十歲的模樣。但是現在的周醫生卻明顯的變得十分蒼老，頭髮花白，走出去說他五十幾歲也是有人信的。

    在他身上一定發生了什麼大事，才導致其現在如此落魄！

    儘管回憶起了這樣的往事，但是方林巖還是不動聲色，然後任由胡sir等人對其盤問，不過卻給葛森發了一條信息過去，說是自己要這位周曉明的詳細資料和履歷，並且要儘快。

    依照葛森的情商，當然不會問出「你要這些做什麼」的疑問來而是直接回覆了一個OK。

    而此時面對胡sir的質疑，周醫生依然堅持自己的看法，認爲是自殺無疑，並且他有個好習慣，每一次進行了屍檢過後，都會建檔留證的。

    等到周醫生將七仔的檔案拿了出來之後，立即就有人拍照上傳，然後請專業的人士進行分析，最後得出的結論是沒有什麼問題。

    葛森此時也很清楚，若無意外的話，這就是最終答案了，只是這個答案未必能讓這位貴賓滿意啊.....

    於是葛森偷眼看了方林巖一眼，卻發覺方林巖並沒有表現出什麼特殊的情緒，很爽快的道：

    「既然是這樣的話，我相信各位專業人士的判斷，就到這裏吧。」

    旁邊的這些人也都紛紛鬆了一口氣，在他們的眼中，方林巖這麼年紀輕輕的憑什麼成爲貴賓，那肯定是家世的原因。

    而這樣的年輕人沒有受過社會的歷練，往往做事都不講道理的，甚至那位胡sir心裏面都在盤算着怎麼給周醫生來點壓力讓他改口了，卻沒料到方林巖居然直接說出了「相信專業人士的判斷」這樣通情達理的話......這就真的讓人覺得意外了。

    而聽到了方林巖的話之後，其餘的人也是如釋重負，紛紛下車告辭，不過周醫生這時候也準備木然離去的時候，方林巖卻道：

    「周醫生等一等，我有幾句話想和你私下說。」

    聽到了方林巖的話，其餘的人愕然回望，然後心中恍然大悟！原來這個富二代不是通情達理啊，竟是個心狠手辣的傢伙，很顯然，這分明是解決不了問題，就可以解決提出問題的人了！

    難怪這姓周的聽說職業素質還可以，居然落魄到如此下場，半點察言觀色的能力都沒有，也是咎由自取。

    葛森也聽到了方林巖話中的「私下」兩個字，打量了一下周曉明，基本判斷出了這傢伙是個戰鬥力爲五的弱雞，應該很難對貴賓造成生命上的威脅，便很是放心的退了出去。

    周曉明只是情商不高，卻不代表沒有腦子，一聽到方林巖的話之後，心裏面就咯噔的一跳，卻見到周圍的人已經紛紛出去了，順帶還關上了車門。

    此時用來接待方林巖的房車，那肯定是隔音效果極好，門

    一關之後頓時就是一片安靜，甚至連呼吸聲都清晰可聞，方林巖看了周曉明兩眼，突然一笑道：

    「你不要緊張，過來這邊坐。」

    周曉明有些迷惑的在他對面坐下，囁嚅的道：「不知道找我有什麼事？」

    方林巖笑了笑道：

    「我對你的職業水準還是很放心的，所以留你下來也並不是說關於屍體的事兒。」

    看得出來周曉明更加緊張了，甚至連說話都結結巴巴了起來：

    「那，那你有什麼事？」方林巖微笑了起來：

    「放鬆點，周醫生，您前幾年是不是在瓦浪岬那裏開過診所？是在一處籠屋的四樓。」

    周曉明聽了方林巖的話之後，眼中頓時露出了回憶之色，微微的點了點頭道：

    「嗯，是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