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 難堪童年

    南封的國土是比東界還要大的，整個國家在區劃上被分成九塊，雪霧山谷所在的是位於最東面的九里之地，因爲與東界開戰，南封分散在各里的正規軍紛紛集結到雪霧山谷附近，國內其他各地保留維持秩序的治安部隊，側面方便了趕路的兩支小隊，一路上儘管關隘較多，但並沒有遇到多少阻攔，像李耀東他們，只用了四天，便趕到了千里江川，只要再翻過玉石山，再用兩天，就能到達暗淵。

    楊凌雲在分別之前就已經提示過，暗淵是南封都城所在，守衛森嚴，高手雲集，血蝠和骷髏部隊自不必說，南封國的情報機關百鬼的三魂五鬼，之前在龍骨山出現的御巫，都極有可能出現，越是接近暗淵，越要提高警惕。

    千里江川發源於秦廣山脈，橫貫二里與五里，蜿蜒曲折，因南封常年多雨雪，千里江川每年有一半的時間處於冰凍狀態，另外的時間則水量充沛，千里江川水面寬闊，水勢緩和，近岸處水深不到兩米，最深處將近百米，南封國內在多處架起了供通行的橋樑，爲了掩人耳目，李耀東等人決定自己做木筏，趁夜渡河。

    當然，這種粗活，阿璃根本不屑一顧，青也不太感冒，張紹南目前還是個半殘，只有李耀東來幹了。

    趁着李耀東找木頭的空當，張紹南頭枕着青的大腿，鼻子嗅到青的身上傳來的幽幽體香，嘴裏時不時發出痛苦的呻吟，但臉上的表情，怎麼都是掩藏不住的竊喜，一副很欠揍的美滋滋。

    原來受傷還有這待遇，那妥了，讓傷痛來的更猛烈些吧，辛苦你了，耀東。

    正在這時，一旁的阿璃說話了：“哎，就你，你是從小跟李耀東一起長大的嗎？”

    哎，就你？！張紹南當時就坐起來，自己崇拜了大姐這麼久，竟然連自己的名字都不知道，那是該讓她好好記住自己了，可是擡頭遇上阿璃那副不可一世的表情，嗓門瞬間降了一個調：“對啊，我倆一起長大的，準確地說，是從八歲開始，耀東就一直寄養在我家了。”

    “那他八歲以前呢？”阿璃繼續問道。

    “這個嘛，”張紹南四處望了望，壓低了嗓音，小聲說道：“耀東不讓我說，這是他的禁忌。”

    “哦？那是爲什麼？”青也饒有興致，好奇起來。

    “我也是後來才聽耀東說起，他是在墳墓裏被別人發現的，那會他纔剛出生，發現他的是東界流竄的盜墓賊，偶然間看到有座墓被挖開，黑夜中，散發着幽幽藍光，以爲是什麼寶貝呢，下去了才發現是個孩子，就順手把他帶出來了。”

    “帶出來之後呢？”

    “那個盜墓賊對耀東特別不好，耀東也是可憐，經常飯都吃不飽，靠吃百家飯，才勉強長大，小小年紀就跟着盜墓賊在東界各處挖墓，還經常被虐待，一直到他八歲，我父母在一條河邊，把昏迷不醒的他撿了回來，之後一直就寄養在我家，我父親說我倆同歲，正好是個伴。我倆十歲那年，我的父母也因爲一次意外離世了，就剩下我倆，相依爲命，”講到此處，張紹南的臉上，一副悲傷，眼睛裏泛起淚花。

    “原來如此，難怪跟狼牙戰鬥的時候，他會那樣去救你，奮不顧身，”青說道。

    “沒錯，如果這個世界上有誰值得我去換命，那肯定是耀東，”張紹南堅定地說道。

    “你這小哥倆，還挺讓人感動，”青讚歎道。

    “那後來呢，那個盜墓賊怎麼樣了？”阿璃繼續問道。

    “後來他死了，”李耀東的聲音從三人身後傳來，三人連忙轉頭看去，只見李耀東右肩扛着三根中長樹幹，左手握着一團藤蔓，面容平淡，一步步朝三人走來。

    張紹南見狀，趕忙收回眼神，半倚着青，嘴裏又開始發出呻吟聲，將頭埋在胸前，不敢正視李耀東。

    李耀東沒有糾纏這個話題，自顧自走過來，將手裏、肩上的東西放在地上，整理起來，衆人無話，場面一度十分尷尬，張紹南、阿璃和青一齊看着李耀東一通擺弄，一時竟也不知道說點什麼，兩邊就這麼平靜了十分鐘，最終還是張紹南忍不住，打破了沉默：“耀東，對不起，我……”沒等到張紹南說完，李耀東便打斷了他：“阿南，我沒事，你說的也都是事實，你還是多休息吧，接下來還有很長的路要走，”異常平靜的語氣，說完，又起身，回到身後的密林中找木頭去了。

    直到不見了李耀東的身影，張紹南回頭對着二人說：“你們看，只要提起八歲以前的事，耀東就會是這個樣子。”

    他的話音剛落，阿璃便追了過去，張紹南也沒做阻攔，他一直希望能有一個人幫李耀東解開心結，阿璃大姐說不定還真可以。

    阿璃循着李耀東的足跡找了一會，總算在幾棵參天巨樹前找到了李耀東，此時他正站在樹前發呆，不知道在想什麼，阿璃故意咳了兩聲，總算把他驚醒。

    “是你啊，阿璃，”李耀東平靜地說道，聲音中帶着一絲不易被察覺的悲傷。

    “童年經歷，讓你很痛苦吧？”阿璃柔聲說道。

    “沒有，都過去了，”李耀東蹲下身來，從口袋中拿出御魔劍，漫不經心地在兩手間轉動起來。

    阿璃輕輕走到李耀東身後，用手輕輕撫過李耀東的肩膀，而後退後兩步，自顧自說道：“耀東，你要記住，這個世界上，那些不能摧毀你的，必將讓你變得更加強大。強大的前提，你要學會正視自己的內心，強者，需要的是一顆冰冷的心。”

    “阿璃，你能幫助我變強嗎？”李耀東轉過頭看着阿璃，認真地問道。

    “能，只要你願意，”阿璃語氣很堅定。

    “謝謝，”李耀東擡頭看向天空，開始回憶：“我一開始排斥那個盜墓賊，這大概就是血緣吧。因爲我被撿到的時候帶着藍光，被認爲是不祥之人，從小，我的世界就只有黑白，你很難想象，一個幾歲的孩子，每天想的都是怎麼才能活下去，怎麼擺脫自己的厄運。我痛恨那個男人，痛恨我的不幸，甚至痛恨這個世界。八歲那年，那個男人病了，就快要死了，我偷了他的藥，用盡全身的力氣，一直跑，一直跑，直到跑到了河邊，把藥全部扔進了河裏，做完這一切，我也跳進了河裏。幸運的是，我被阿南父母救起了，從那時起，我才知道，愛人和被愛的感覺，儘管只有兩年，但我真的很感激。”說着，李耀東的肩膀已經開始微微的聳動，阿璃走到他身邊，用手放在他的後背上，有節奏的輕輕拍打着，朱脣輕啓:

    “藍藍的白雲天 悠悠水邊柳 玉手揚鞭馬兒走 月上柳梢頭 紅紅的美人臉 淡淡柳眉愁 飛針走線荷包繡 相思在心頭 風兒輕 水長流 哥哥天邊走 自古美女愛英雄 一諾千金到盡頭 風聲緊 雷聲吼 妹妹苦爭鬥 自古紅顏多薄命 玉碎瓦全登西樓“

    歌聲婉轉動人，李耀東感受着這難得的片刻寧靜和阿璃美妙的歌聲，儘管前路冰天雪地，但此刻他的內心，一片鳥語花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