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月黑之時

    天樞學院，東界國最高學府。

    夜，沉寂地如同一潭死水，沒有半點漣漪。

    如此寧靜，又隱隱透着一絲不平靜。

    高大巍峨，連綿悠長的宮殿羣，氣勢恢宏，卻被漫天的大火所吞噬，濃濃黑煙裏，交織着痛苦的哀號聲，撕心裂肺的求救聲。熊熊烈火之下，宮殿和城牆轟然倒塌，引起連環的爆炸，爆炸所掀起的巨大氣浪，更加助長了火勢，夾雜着漫天的灰塵。

    天空黑沉沉一片，沉寂許久，開始飄起鵝毛大雪，漫天而下，很快，將整個宮殿羣覆蓋成雪白的一片，沒有了一絲聲響，李耀東站在遠處的峭壁上，望着眼前所發生的一切，不知所措，突然間，一雙黑色的手從他身後伸出，惡狠狠地掐住他的脖子。

    李耀東猛然醒來，一滴冷汗順臉頰滑下，又是這個夢！“該死，”

    他努力定神，深呼幾口氣，四處張望，發覺天已經完全黑了，雖然已經臨近午夜，但整個自習室依舊通透明亮，座無虛席。

    這種情況倒也是很正常的，再過十幾天，就是東界國的國家徵兵考試，對於東界國民來說，從小便飽受愛國教育，大多數東界人兒時的夢想，便是能夠加入東界軍，尤其是榮耀的龍武和鳳羽，徵兵考試三年一次，誰都不想錯過，李耀東自然也是其中之一。

    只不過，都忘記自己是什麼時候迷糊過去了。

    “肯定是我學習太刻苦了，下次要注意點”，他默默安慰着自己，儘管有些厚顏無恥。

    既然已經睡醒，他乾脆繼續欣賞起自習室的風光。目光接着轉，幾抹亮麗的黃色進入李耀東的視線。東界國有獨特的服飾等級，能穿這種亮眼顏色的，肯定是兩大族的人。

    所謂的兩大族，便是東界國內地位尊貴的御龍、豢龍兩族。

    相傳東界初建國時，靈力強大的兩族，聯合傳說中的龍族，輔佐先代界王，在初次戰爭中，一舉大敗西都和北域，擊退妖鬼，平定國內叛亂，爲東界建國和政權鞏固立下汗馬功勞。

    自此，兩大族不僅在國內位高權重，世代尊崇，而且享有服飾特權，在穿着上，只允許兩大族人穿正統黃色，袖口和背部刺繡金龍，御龍在左，豢龍在右，配系龍紋腰帶，東界所有公共設施，保證兩大族人的特權。

    後來，隨着東界政權鞏固，龍族歸隱見龍谷，兩大族人貪圖安逸，不思進取，尤其在新界王唐昭的大力改革後，在東界國的地位已大不如前，唯一值得驕傲的，就是在天樞學院禁地的專用祭壇，非經界王允許，除兩大族人外，任何人嚴禁靠近。

    李耀東向來對兩大族人不感冒，尤其是那抹亮麗的黃色，經常讓他浮想聯翩。

    後排桌椅傳來聲響，他轉頭看去，一個男生急切起身，這人李耀東面熟，只記得大家叫他小胖，只見他滿臉漲紅，雙手捂着肚子，急匆匆地朝廁所跑去。

    “吱”，隨着小胖關門而去的背影，李耀東的目光飄到窗外，夜色完全被濃霧所包圍，路燈在黑霧中若隱若現，平日可見的教學樓、實驗樓等，完全沒了蹤影。

    好大的霧，似乎要吞沒一切。

    窗戶是開着的，濃霧正透過窗戶飄進來，迅速化爲小水滴，整齊地排布在窗臺上。

    李耀東有種很不舒服的感覺，這濃霧中隱藏着的，是一股噬人的寒冷，陰森可怕，讓人不寒而慄，卻又說不出是哪不對勁。

    廁所裏，小胖利索地解決完事，邊洗手邊吹口哨，透過廁所的窗戶，小胖也看到了包圍校園的濃霧，心生奇怪，沒聽說今天會有霧啊，隨意一瞥，不由渾身一驚，他看見濃霧中的月亮，竟然在逐漸變黑。

    沒有月食，月亮怎麼會變黑呢？

    小胖以爲是自己眼花，他走到窗戶跟前，打開窗戶，探頭出去，定睛再看，沒錯，月亮確實是在逐漸變黑，而且，月亮上，竟然開始出現紅點，一點、兩點，慢慢變大，像一張血盆大口，迅速的朝他移動過來。

    直到近處，小胖才看清楚，這個血盆大口，分明是數以百計的蝙蝠，黑色的翅膀，嗜血的紅眼，猙獰的獠牙，迅速向他飛來。他的第一反應就是關上窗戶，但內心的恐懼還是拖慢了他的動作。

    飛進窗戶的蝙蝠羣迅速將他包圍，渾身開始咬噬，只是瞬間，便已經血肉模糊。

    他摔倒在地，嘴裏是痛苦的哀嚎，一邊翻滾，一邊用力拍打，試圖擺脫這些蝙蝠，但無奈蝙蝠實在太多了，根本是白費力氣，不一會，小胖只剩下痛苦地抽搐，廁所裏迴盪着他無力的哀叫，白晃晃的地板，瞬時被鮮血染得透紅。

    很快，一切又重歸平靜。血泊之中，留下一具帶血的骷髏，保持着抽搐的姿勢，黑洞洞的眼窩，似乎在訴說着什麼。

    自習室這邊，突然之間，溫度急劇下降，十分寒冷。原來還在專心看書的同學，有的已經開始打哆嗦，不停哈氣。

    “呀，暖氣管破了”，一個女生的最先發現異常，隨後，整個自習室的同學都被吸引過來，李耀東也走過來圍觀。

    嶄新的暖氣管，不知何時裂開了拇指大的口子，在衆人的圍觀下，有液體不斷流了出來，衆人看後，先是震驚，隨即紛紛捂緊口鼻分散開來。

    從暖氣管裏流出的，竟不是水，而是某種散發着惡臭的紅色液體，在地上緩緩鋪展開來。散開的衆人看着流出來的東西，大爲不解，面面相覷，一時不知道該怎麼做，而李耀東此刻心中的不安，卻愈發的強烈了。

    突然，從窗外飛進來一個黑影，飛到液體的正上方，那是一隻渾身漆黑的蝙蝠，噬紅的雙眼讓人看了就害怕，有些膽小的女生甚至躲到男生的背後。

    蝙蝠一直在惡臭的液體上空徘徊，像是在做着什麼儀式，正當衆人手足無措，不知何解時，蝙蝠一聲鬼魅般淒厲的叫聲，劃破自習室的平靜，只見它停止了徘徊，周身開始燃燒，跳躍着暗紫色的火焰，向着地上的紅色液體，徑直衝去。

    “轟”，地上的液體迅即被引燃，緊接着，是一連串震耳欲聾的爆炸。圍觀的同學猝不及防，紛紛被爆炸產生的氣流捲起，立刻間血肉模糊，斷肢橫飛，爆炸震碎了自習室的玻璃、電燈，桌椅也是散落一地，剛剛還燈火通明的自習室瞬間便被大火籠罩。

    不知過了多久，自習室的燃燒慢慢停止，只剩下零星的火苗。原本在場的衆人，只是偶爾傳來一兩聲痛苦的叫聲，很快，一切便平靜下來，整個自習室陷入了無盡的沉寂。

    李耀東艱難地甦醒過來，腦袋渾渾噩噩，他離爆炸中心不遠，受到的波及不小，雖然渾身上下都是傷口，卻並無大礙。他只想記得爆炸發生時，眼前一道藍光閃過，之後便什麼都不記得了。

    李耀東費力地一手撐地，另一只手捂着嗡嗡作響的腦袋，藉着燃燒微弱的光亮，四下張望，自習室裏到處都是死屍和斷肢，因爲爆炸和燃燒，根本認不出模樣，原本雪白的牆壁，被完全燻黑。

    地上都是血，有的已經乾涸，有的仍在緩緩積聚。他無助地躺回地上，雙手抱頭，忍着身體上的痛楚，呆望着黑漆漆的天花板，竭力控制自己的情緒，剋制着心頭的恐懼和不安，讓自己平靜下來。

    但這一切，都不是在做夢。

    李耀東躺了足足有十分鐘，他想起了早雪和張紹南，發生這麼大事，不知道他們怎麼樣了，得去找他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