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四十五章 疊合

    今天是王都兩位最受矚目的年輕人的訂婚宴的日子，因爲他們也是朋友，受邀前往的瑞安對此比參加其他宴席更加積極，一早就在女傭的服侍之下換好禮服，等待在自家宅邸的大門前。

    馬車備好在前方不遠處，瑞安看了眼正盛的陽光，回想起最近發生的事情，有些感嘆。

    “演劇團可是把風頭給出遍了……傑利這小子運氣真好！”

    對這個時隔數年再度重逢的好友，瑞安非常羨慕。雖然世出名門望族，家境優渥到普通人難以想象的程度。可作爲家中的長子，瑞安受到的桎梏也是常人無法接受的。

    瑞安至今爲止的人生都在他父親的安排之下，只有在王都音樂學院的進修是他的期待巧合地與父親的意願重合，這才有了數年的美好時光，結識了傑利和音留這兩個無關利益的真正好友。

    小的時候，瑞安的抱怨自然是無窮無盡的，不過隨着年齡的增長，他也明白了，這是他理應承擔的事務，所以實際上，他願意走在父親安排的道路上。

    只是比起繼承家族榮光，繼承父親的爵位，他更希望的，是當一名藝術家，像自己的好友一樣，跟一羣關係和睦的同伴一起遊歷於山川河海。

    “嘖，不行，我得想個法子把這傢伙綁在王都，跟我做事！”

    想到自己將來繼承父親的官爵後就得一直留在王都忙碌於公務，再想想傑利的逍遙自在，瑞安越發的不爽。

    “想及何事露出此般神態？”埃倫斯穿着一身白色打底，合乎身份的服裝，杵着手杖緩步走來。

    這位父親的語氣轉而變得詼諧：“這可不是公爵之子該有的模樣。”

    瑞安忍住再次咋舌的衝動，跟在埃倫斯身後走上馬車，說話間還是帶着些嫉妒：“我是在想着用什麼辦法把傑利拐進仕途。”

    他說話不像往日與父親一起出現在他人面前時，那般正式和拘謹。那是在外人面前表現出的，一名貴族之子該有的表現。私底下的時候，不需要這樣。

    生在薩爾家族，瑞安有個非常自豪的一點，那就是埃倫斯·薩爾公爵不但是個能力出衆的貴族，也是名合格的父親。他在讓自己的子女承擔起貴族義務的同時，儘可能的給予了他們屬於父親的關愛。

    這在身居高位的貴族之中屈指可數，僅有的幾家，也沒有埃倫斯做得那麼好。所以在薩爾家族，瑞安這一代人成長得十分優秀，經常受到他人真心實意的讚揚。

    “哦，你的意思是讓他幫你？”埃倫斯很快理解了兒子的意思，“是個不錯的主意，這孩子很有天賦。”

    埃倫斯早早就瞭解過傑利，認爲其的確是個可造之材，在外遊歷的幾年，更是有了明顯的進步。如果他願意在未來輔佐自己的兒子，埃倫斯自然不會介意幫助他成長起來。

    埃倫斯摩挲了一下手杖的握柄，嘴角掛着笑意：“或許你可以請求你的妹妹幫忙。”

    瑞安一下瞪大了眼睛：“他休想碰我妹妹！”

    他的態度很明確。

    拉你下水歸拉你下水。

    動我妹妹，不行！

    “哈哈，可我記得那孩子好像對你的這個朋友抱有相當的好感。”

    “那也別想！她還小，怎麼會懂這些，萬一被那小子騙了怎麼辦？”瑞安像極了護犢子的兇獸。

    埃倫斯開懷地大笑着。

    瑞安的這幅模樣讓他想到了年輕時的自己，幾乎是一個模子裏刻出來的。

    “話不要說這麼早，我可是到如今都常常後悔，當時沒有把你姑姑介紹給赫託。”埃倫斯將紳士帽摘下來，放在自己腿上。

    聽到父親說起以前很少提及的往事，瑞安好奇的問道：“父親與赫託先生很早就認識了嗎？”

    “嗯，約莫着是在我剛成年不久。他來歷神祕，剛出現在王都就用一手絕倫的演奏技巧征服了許多人，到後來，聽他演奏的民衆甚至能擠滿整座中心廣場——那個時候，王都的建築排布還不像現在這般擁擠。”

    埃倫斯回憶道。

    “我也是機緣巧合，才與他相識。結識不久，我注意到他超乎常人的見識和智慧，心生拉攏的想法。看他孤身一人，便想着將妹妹嫁給他。不過因爲他沒有爵位，我猶豫了一段時間。

    結果後來，他很快就遇到了沙耶，兩人迸發了令所有人豔羨不已的愛情，至今都是王都人津津樂道的佳話。

    我這打算，就只能作罷。”

    埃倫斯撫着眉心，想到了不堪回首的往事：“我曾在你姑姑面前惋惜過此事，結果她當時氣得差點把咱們的宅子給拆了。”

    瑞安記得自己的姑姑相當仰慕赫託先生。

    父親的話讓他當即沒能控制住笑聲。

    “說來也巧，那時的赫託與沙耶就像如今的安和Miku，也是驚才豔豔，也是天顧眷屬。”回憶完過去，埃倫斯看着瑞安，嚴肅道，“之後你與他們的來往中，即便無法和他們真心相交，也要跟他們拉近關係，明白嗎？”

    他從一名慈父轉變爲嚴厲的教導者，這是對瑞安的叮囑。

    在埃倫斯看來，安很可能就是下一個赫託。他不求能把安留在王都，只是希望自己的孩子未來能多一條後路。

    瑞安明白父親的意思，認真地點了點頭。

    然後他又笑着說：“不用擔心，父親。我覺得安和Miku都是很不錯的人，有機會我都想加入演劇團體驗一段時間。”

    瑞安現在加入演劇團是沒什麼可能的，他本身的水平一般，身份也不允許，他如今最大的任務是在軍隊中建立自己的人脈關系。這麼說，只是爲了表達自己的態度。

    “那就好。”埃倫斯放心道，“能和這樣的奇人相遇，是件值得慶幸的事情。我能有現在這樣的成就，可是從赫託那裏受益不少。”

    他又想起一件事，眼中的笑意再度浮現：“你可得好好感謝赫託先生。在你和你的弟弟妹妹們出生之後，我幾度躊躇於怎麼教導你們，從他那裏得到不少建議。如果不是被婉言拒絕，我還想讓你們認他爲教父。”

    差一點就成了赫託先生的教子？！

    瑞安沒想到還有這樣一件事，聽得他心潮澎湃，可惜赫託沒有同意。

    見他心情久久不能平靜，埃倫斯理解的笑了笑。

    馬車在輕微的顛簸之中，來到了邀請函註明的地址。

    瑞安下車後，第一眼就認出了這是自家的產業，回頭看向自己的父親。

    埃倫斯戴上圓頂帽，說道：“王女殿下的要求，咱們當然要積極地迴應。”

    瑞安耷了耷肩，對自己老爹略帶自滿的話語不作意見。

    不過安和Miku的訂婚宴能在自己家的幫助下進行，瑞安還是有些高興的。

    穿着燕尾服的餐廳主事快步走來，將薩爾父子迎進餐廳。

    踏入餐廳的第一秒，瑞安就聞到一陣香氣，讓他十分驚訝。

    這兒是薩爾家族名下的產業，瑞安不是第一次來了，他知道這裏的菜色水平雖然不錯，但還沒到這樣的程度才對。

    “最近有新聘請的廚師？”瑞安向餐廳主事問道。

    餐廳主事面色尷尬，猶豫半晌才將工作人員的過失和安的幫助說了出來。

    “安提供的菜譜？”瑞安皺着眉頭，“你們真的是……”

    在朋友面前丟了這麼大的人，瑞安十分不滿。

    餐廳主事額頭上的冷汗再一次淌了下來，短短幾個小時的遭遇讓他的情緒幾近崩潰。如果不是長期以來鍛鍊出來的素養，他都想哭着逃離餐廳。

    埃倫斯手杖敲擊了一下地面，面色平淡地說道：“按餐廳的規矩處理這件事，事後把報告寄給我。”

    “是，是。”餐廳主事慌忙地地點點頭。

    他很慶幸自己是在薩爾家族的產業工作，如果換做其他貴族，現在不說職位，可能連小命都保不住。

    瑞安平復了下心情，問道：“他現在人在哪裏？”

    沒等餐廳主事回話，他就看到正在樓梯口與來客對話的安。拋下餐廳主事，他頭也不回地走了過去。

    他走近幾步，安剛好結束對話，將客人交由侍者引向二樓。看到瑞安走過來，安臉上的笑容多了幾分誠意。

    “安，實在抱歉。”瑞安愧疚地說道。

    “何事道歉？”

    “這是我家產業……”

    安很快領會了含義，拍了下瑞安的胳膊：“沒事，無需道歉。去二樓吧，傑利他們在上邊……埃倫斯叔叔。”

    他對接着走過來的埃倫斯點了點頭。

    除了剛纔對瑞安顯得隨意和親近的動作外，安的一舉一動都貼合禮儀，在埃倫斯這個大貴族的眼中，也無可挑剔。

    埃倫斯眼中閃過讚賞，隨後歉意地說道：“今天對你而言是個重要的日子，卻還麻煩你彌補我們這邊的過失，真是慚愧。”

    “沒關係。正如您所言，今天是我重要的日子，若是什麼都不做，那怎麼能行？”

    “哈哈，大度，有氣質！”埃倫斯看着安，愈發喜愛。

    “您和瑞安先上去吧，希望這次的宴席能讓你們滿意。”安禮節性地欠身，謙遜地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