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三十八章 重影

    行駛到赫託宅邸附近，莉莉安娜乘坐的馬車自然被周邊的商戶、居民發現了。不過相較於前幾天訪客乘坐的交通工具，雷翁哈特所選擇的這輛馬車至少從外表上沒那麼吸引人注意了，所以只被當成嘗試和赫託搭上連繫的外來富商看了兩眼。

    這正是雷翁哈特所希望的。

    雖然周圍的居民沒把莉莉安娜他們太當回事，但知曉真相的安一行人就沒這麼輕鬆了。

    在知道帝國王女將要私下到訪後，院子裏的人全都一股腦跑回各自的房間收拾自己的衣着打扮，跟隨着一襲白色燕尾服的赫託準備在門內迎接。

    這並非大題小做。莉莉安娜雖是祕密到訪，跟演劇團的私交也不錯，可畢竟身份擺在那裏。至少在王都內、演劇團還居住在赫託宅邸的時候，對方應有的排場這邊還是得擺出來的。不然即使莉莉安娜本人不在意，也會被別人說閒話。

    安他們站在圍牆內側、遮擋着外部視線的地方，整理着自己的衣服。

    嚴陣以待是必要的，不過情緒上大家倒不會太緊張。莉莉安娜的到訪早有預料，先前的驚訝只是因爲沒想到會來得這麼快。

    況且這“走流程”的主要負責人是作爲宅邸主人的赫託，安他們只是當個背景板。

    “沒想到會是在拜帖沒送的情況下就來了。”傑利嘆氣道，“太着急了吧。”

    在十分注重禮儀和形式的貴族的眼中，包括社交在內的所有行爲都必須遵守嚴格的程序。“拜帖”是在貴族社交當中必不可少的一個不太難理解的環節。

    ——除了是禮儀流程外，它有給要拜訪的人打招呼的意思，以免遇到主人不在家或者有要事等尷尬的情況。

    而因爲赫託在王都的特殊地位，就算不是貴族，通常也會先下拜帖。

    像莉莉安娜這樣在快到了才有人來打招呼的，恐怕是有史以來第一遭，被其他貴族知道說不定會驚掉下巴。

    “帝國王女行事一貫灑脫，這點小事就不足爲奇了。”赫託笑着接過話茬，整理袖口的動作絲毫不慢。

    您直接說她任性也沒關係。

    安乾笑了兩聲。

    看來行事一向優雅平和的赫託，也對莉莉安娜的突襲怨念不輕，之所以還能保持優雅全是因爲養氣的功夫深。

    沒來得及有更多想法，一輛馬車就在雪莉的接引下緩緩進入。

    剛覺得牽着馬的車伕有點眼熟，安就看到莉莉安娜呼地一下掀開了車簾，臉上帶着顯而易見的興奮。

    這段時間一直在扮演王女殿下，現在終於能在朋友面前做回自己，她一下沒控制住自己。

    演劇團的大家不由得被莉莉安娜的情緒所傳染，忍俊不禁，又因爲場合的緣故各自隱藏。

    興頭上的莉莉安娜在看到爲首的赫託後，表情霎時間僵硬。

    “歡迎莉莉安娜殿下蒞臨寒舍，赫託攜家眷、弟子在此恭候。”赫託主動行禮問候，讓場面沒有那麼尷尬。

    拋開地位不談，莉莉安娜此次到訪其實是非常失禮的。而赫託不僅沒有絲毫怠慢，還給足了她面子。這讓筱月的目光柔和了許多，她在莉莉安娜之前先下馬車，對赫託回禮後站在一側擡起胳膊。

    莉莉安娜咳嗽了一聲恢復正色，扶着筱月的手走下馬車。

    在她後面的是面具之下哭笑不得的雷翁哈特。

    按照禮儀，本該是筱月和他先下馬車，隨後才該是地位最高的莉莉安娜。結果因爲她的胡鬧，全亂了。

    多虧赫託並非真正在乎這些繁文縟節，換做其他的王國貴族，即使表面上礙於地位不說什麼，內心也會對莉莉安娜的失禮腹誹不已。

    “咳，赫託先生不必多禮，本，本是私下到訪，還，請一切隨……”莉莉安娜幾度試圖調整好面部表情，然而都以失敗告終，隨後她乾脆放棄了，“還請赫託先生原諒我的失禮，如果可以的話，我希望交流能隨性一些，我是以富商之女鈴·安培魯斯的身份來訪的。”

    “殿下願意屈尊，那當然沒問題。”赫託的笑容自然了許多。

    帝國王女的少女心性顯露，赫託樂得將她當做普通女孩來對話。平時就頗具風度的他，即使放鬆下來，也看不出和剛纔有多大區別，只是讓莉莉安娜感覺更親近了些。

    赫託高雅的言行舉止，讓莉莉安娜爲剛纔的無禮舉動臉紅，不禁反思自己往日是不是太不着調了。

    帶路的同時與莉莉安娜攀談，在注意到她跟自己聊天有些放不開後，赫託將其帶入宅邸，就找藉口帶着沙耶離開了，客廳留下一羣年歲相差不大的年輕人。

    “呼，跟赫託先生聊天，不自覺會緊張呢。”莉莉安娜鬆了口氣，說話比跟赫託聊天的時候更像普通人家的少女。

    “那是因爲赫託先生的氣質比殿下您更像一位合格的王室成員。”筱月站在她身後如幽魂般低語。

    莉莉安娜瞬間嚇出一身冷汗，假裝強硬地辯解：“都不在正式場合了，還不能讓我放鬆一下嘛！”

    在場基本都是熟知她性格的人，是以莉莉安娜自己也放開了，跟筱月說話的語氣根本就是在撒嬌。

    演劇團成員們沒有意外，但初次認識到帝國王女的性格後，雪莉臉上出現了幾分沒掩飾住的變化。

    莉莉安娜殿下比印象中更平易近人呢。

    雪莉嘴角一點點翹起，於顯眼的程度前停下。

    Miku他們則沒有掩飾地露出笑容。

    爲了不繼續丟臉，雷翁哈特及時阻止莉莉安娜，說道：“放鬆可以，但是別耍性子了。”

    “好的沒問題！”莉莉安娜巴不得有人給自己臺階下，答應得十分迅速。

    筱月面無表情，徐徐地吐出一口氣，似乎是放棄了。

    莉莉安娜這才肆無忌憚起來，跑過去一把拽住Miku的手，詢問着演劇團離開帝國後發生的事。

    襲擊的事情雙方都很默契地沒有提及。莉莉安娜在這件事情上已經做的足夠多了，如今再提只會破壞現在的氣氛。而且本來就不是莉莉安娜的錯，Miku也不會因爲這個對莉莉安娜心生間隙。

    她熱情地跟莉莉安娜講着近幾個月的經歷，同伴們則在旁補充。

    看着身份差異巨大的幾人如同毗鄰的友人一般喝茶聊天，平常總是提醒莉莉安娜注意禮儀、注意身份的筱月，目光中暗含欣慰。

    大概這才是鈴想要過的生活……

    嗯？

    筱月的目光停在了安身上。

    安雖然在跟大家聊天，卻藏不住眼中的疲憊，整個人也是略靠在椅子上，顯着幾分有氣無力的模樣。

    揉了揉眼角，安將小臂放在桌子上，用力將身體往上支起一些，好讓自己的動作不是那麼難看。

    與身體的疲憊不同，安的大腦運轉沒怎麼受到影響。

    雪莉在這裏……赫託老師應該是去做飯了。

    在看到雪莉一直沒有離開客廳後，安立即想到了這點。

    正準備將所有的注意力放在聊天上，忽然間，他注意到筱月的視線。

    女僕小姐的眼中，滿是震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