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六十三章 理想

    夜晚，演劇團居住的偏殿燈火通亮，寬闊的大廳裏只坐着兩人。

    “真的不需要我迴避嗎？”Miku說道，“你要問她很重要的事，我在場會不方便吧？”

    “不會的……”安的語氣雖然平靜，但捋頭髮的動作顯得有些焦躁，“其實是我希望你在場。”

    “欸？！”

    “我……”安欲言又止。

    關於他自身的異常狀況，安不希望有第三個人知曉。他擔心接下來對話中自己的記憶又出現問題，進而影響到狀態，被對方看出來，所以需要一個能打掩護的人。

    這個人選，有且僅有一個，那就是在他最脆弱的時候察覺了他的異常，並給予安慰的Miku。

    排除理性的因素，從感情上來講，Miku也是安唯一能放下所有負擔去依靠的人。

    即使是姐姐美可，安也不敢將所有情況坦白，其他人是一樣的道理。

    無關乎信任問題，他相信，即便坦白，大家依然不會疏遠自己。只是如今這個關頭，他不想讓大家平添一份擔心。

    想到這裏，安忽然意識到，自己的依賴會不會也給Miku平添了負擔？

    將安的猶豫看在眼裏，Miku沒有追問，她面帶笑容，輕輕抱住安：“既然你希望我在，那我一定會待在你身邊。”

    安無意識睜大眼睛。

    “這是什麼表情，我是你的…唔，你的戀人好吧！”雖然早已習慣和安之間的親暱，但在這樣的氣氛下，Mikui還是不由得害羞。

    “唔——”瞬間感覺到自己的心臟被擊穿的安，停滯了片刻，發出釋然的笑聲。

    Miku不是需要自己一昧保護的存在，她有着屬於她的堅韌，和自己是“相互依賴”的戀人。

    安不能、也不該輕視她。

    “那就，拜託你了。”被心底涌起的暖意所影響，安放緩了語調。

    “…嗯。”

    安本以爲會聽到更堅定的語氣，擡頭看去，發現Miku早已滿臉通紅。

    “…原來你喜歡這樣的聲線。”安略顯意外，隨後延續了剛纔的語調，玩味地說，“那以後我都這樣說話，怎麼樣？”

    “啊！”Miku連忙鬆開手，猛錘安的肩膀，“壞蛋壞蛋！給我好好說話！！”

    安還要說什麼，卻聽到了門外有動靜。收起玩鬧的心態，他戳了下Miku的額頭，示意她安靜下來。

    等到來人推開門，Miku已然在安的身邊正襟危坐。

    “晚上好，安先生，Miku小姐……”筱月行完禮，發覺Miku的臉色不太對，“我能爲您做點什麼？”

    她以爲Miku身體不舒服。

    “不用不用！”Miku連忙擺手。

    “請坐，筱月小姐，不必太客氣。”安適時說道，“很抱歉大半夜邀請你過來，只是我有些問題需要儘快弄清楚。”

    入夜前，安託人向筱月傳口信，到偏殿一敘。筱月也讓人回了話，說手裏的工作忙完就過來，最晚不過今天。

    筱月到的時間比安預計的要早一點。

    “您不必顧慮，筱月有問必答。”她的坐姿十分優雅得當。

    雙方經過這麼久的接觸已經熟悉，也都明白目前的事態容不下多餘的禮節，所以很快進入正題。

    “帝國攝政王所創立的組織，除了護衛隊和夜鴉之外，有沒有別的？”安說完了自己的問題，隨後集中精神觀察筱月的狀態。

    以前之所以沒有和筱月聊太多，是因爲安有所顧慮——他不知道筱月是如何看待他的。

    是像雷翁哈特、莉莉安娜那樣，堅信安就是萊科，還是如演劇團成員那樣，將安和萊科看作兩個相似但不同的人？

    對於前兩個年齡尚淺的人，安還能做到坦然相處，可面對筱月這個更加成熟，且傳聞中和萊科有某種聯繫的人，安就做不到了。

    哪怕腦海中那些和萊科有關的記憶片段，也沒有能對此提供幫助的。

    安的提問相當於將自己和萊科完全分開，這麼做面對一個態度不明的人比較冒險，但他願意相信，即使如此，筱月也會選擇站在與鈴、連的安危緊密聯系的，他這一邊。

    安的顧慮不是風險，而是他覺得這麼做對筱月不太好。

    萬一她和鈴、連一樣，認爲自己就是萊科，那他再三強調自己不是，對她來說無疑是一種傷害。

    筱月也是同伴，安希望能儘可能避免這些。

    只是如今的情況，他沒辦法顧慮太多。

    “有的。不過對於這個組織，王不會主動提及，我也不甚了解。”

    出乎意料的是，筱月的回答沒有任何停頓，而且話中主動提及了“王”這個稱呼，和先前的“安先生”對應，她似乎是將萊科和安看作不同的人。

    一直觀察着筱月的安，沒有從她身上發覺負面情緒，不由放下心來。

    “沒關係，哪怕是一星半點，對我的幫助都很大。”

    “那就好，請容我歸納言辭。”筱月點點頭，思量片刻，“這個組織成立在護衛隊之後，略早於夜鴉，大致在統一戰爭初期。”

    “在那場於敵國首都的勝利中，王獲得了敵國勢力的幫助。那位大人意識到，哪怕主動發起戰爭的國家，其中也存在追求和平，且爲之努力、甘願付諸所有的人。”

    “只是他們的聲音常常被淹沒在浪潮之下，難以察覺。”

    “於是，王開始尋找這樣的存在，打算將他們結合在一起，共同編織我們所期望的和平。”

    果然……

    能在戰爭中獲利的只是少部分人，更多的人會在戰火的灼燒下苦不堪言，反對是理所應當，時間久了，便會有人覺醒，爲所求的和平展開行動。

    “組織建立的初期並不順利。”

    “戰爭蔓延得太久，過去出現過許多號稱爲了和平，實則爲自己牟利的惡徒，導致抱有同一理想的人彼此之間難以信任。王一開始被當作別有用心之人，組織的建立事倍功半。”

    “直到，以低至百年難見的敵我傷亡率，獲得數場戰爭的勝利，以及夜鴉初步建成、交流效率提高，組織才進一步擴大，其成員的身份愈加多樣。”

    “民衆、商人、貴族，乃至王室，成員的身份不會受限，嚮往和平的有識之士皆可加入。”

    安點點頭。

    統一戰爭後期，帝國那些不戰而屈人之兵的勝利，肯定有他們的努力。

    “戰爭勝利後，一部分成員道別歸隱，另一部分願意爲嶄新的帝國出力，王尊重了所有成員的意願，並提供了幫助。”筱月的講述停了下來，“我所知道的，就是這些。”

    “……怎麼說呢，聽完筱月姐的話，感覺雖然攝政王的傳奇色彩減少了很多，但總覺得他更親近了一些，而且更了不起了！”Miku感嘆道。

    “有關王的記錄，外人只會當作傳奇故事，只有經歷過的人才會明白，王的功績有多麼厚重。”筱月對Miku展現柔和的笑容。

    至於安，在聽到最後的時候，熟悉的眩暈感涌了上來。他揉着自己的太陽穴，假裝在思考。

    Miku發現後，往安的身邊靠了靠，支撐住他的身體。

    短暫的混亂下，安顧及不能冷場，於是說：“他是否提過組織的名字？”

    “是。”筱月點頭，“組織名爲——”

    “玄鳥……”“玄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