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二十六章 選擇

    帝都的天氣已經逐漸回溫，王宮裏緊靠着主殿的那座偏殿中，安坐在他最常坐的那個沙發上，面前的茶几桌面放着兩個拆開的信封和一張疊好的信紙。

    桌上的那封信是筱月離開討伐軍軍營之前寄來的，寫着對前線戰況的彙報，結果如安所預料一樣：

    在帝國全面的準備下，叛軍根本沒有什麼還手之力，他們的奮死一搏也沒有掀起浪花，討伐軍成功阻止了危害的進一步擴大。殘餘的匪徒被討伐軍圍困在貧瘠的山頭，完全剿滅只是時間問題。

    優異的成果令人欣喜，接下來只需等待討伐軍將叛逆殘黨押回帝都，就可以着手審訊。

    此事需要耐心，還要提前做一定準備，着急不來。

    安正在看的信由護衛隊教官海德爾轉交而來，上面寫着對於真獄卒所在的調查情況：

    筱月她們已經到達目的地附近，確定了周圍存在敵人的監控網絡，其力度相當嚴密。

    接下來的行動爲了不驚擾到敵人，她們二人會獨自前往村莊，直至安全離開後，她們才會與帝都這邊進行下一次交流。

    在敵人狀態不明的情況下孤軍深入，毫無疑問是冒險之舉，卻也是無奈之舉。

    安從假獄卒修恩那裏得知，他和真獄卒是遭到敵人的矇騙才做出的錯事。這兩人會在審判幕後黑手時成爲最好的人證，在這之上，從他們這裏還可以獲知現下最短缺、也是最要緊的情報。

    所以，必須保證他們身處己方控制範圍的同時，更要保證他們的人身安全。

    正是這個原因，安才會特地寫信拜託筱月前往村莊調查——她是如今安能相信的最可靠的人選。

    可是，安無法確保筱月能全身而退。他對於筱月的瞭解實際上並不多，覺得她沒問題，更多靠的是說不清楚緣由的直覺。

    想到這裏，安攥着信紙的手不自覺用力，紙張微微發皺。

    會有這種反應不是因爲他擔心筱月的安危，而是當思路理到這裏，心中就好像有個聲音在告訴他：

    她能做到。

    ……希望如此吧。

    “呼——”

    安深深吐出一口氣，調整好自己的情緒。

    除了對同伴安全的擔憂，安還有另外一個擔心的對象，是那座村莊裏的居民。

    信中提到了，敵人的監控網相當嚴密，這意味着敵人對目標人物相當重視，絕沒有將其釋放的打算。

    那麼做個假設。

    若是筱月和芙洛雅個人武力足夠出色，單帶一個目標，雖然過程可能會有些困難，但安全逃離並不是難以想象。

    問題是在之後，如果敵人爲了泄憤，開始喪心病狂地屠殺村民，又或者以村民爲要挾，逼迫她們交還目標，那又該怎麼辦？

    以目前對敵人的瞭解，安覺得這個可能不但有，而且可能性非常大！

    即便當地的帝國武裝力量能及時救援，但那需要時間，期間會有多少無辜者喪生，安不敢想象。

    他有心提醒筱月這件事，可爲時已晚，結果究竟會走向哪條路，只有看筱月和芙洛雅的判斷與決定。

    ——相信她。

    安擡起手，揉了揉發酸的眼睛，將手裏的信件疊好放在桌子上。

    大腦傳來輕微的暈眩，他揉着太陽穴，半躺了下來。

    “昨晚沒好好睡？”不知何時，Miku來到了安的身邊。

    “你來啦，我們的大功臣。”安的嘴角出現笑容。

    “別那麼叫我！”

    Miku本來要幫安揉揉腦袋，放鬆放鬆，聽到那個稱呼後，轉而羞怒地在他頭上敲了一下。

    自那晚在監牢，Miku的無心之語爲安點明了思路後，他發自內心地稱讚了她一聲“我們的大功臣”。

    在場的其他人都覺得沒什麼問題，但Miku本人對這個稱呼表現得十分抗拒和羞怯，安一旦喊出來，她就會私下裏報復。

    不過安認爲這樣的Miku很可愛，非但沒有改正，反而經常這麼叫。

    “你還敢這麼喊？！”

    Miku兩隻手攥起拳頭，食指指節微微突起，抵在安的太陽穴上，大有“你不認輸我就鑽死你”的意思。

    “我認輸。”

    安擡起雙手，笑得十分開心。

    “哼。”

    Miku丟給他一個白眼，鬆開手幫安按摩，力度剛好合適。

    “好點了嗎？”揉按了一會兒，Miku輕聲問。

    低頭看着安，她的眼神有着擔憂。

    雖然發現不了Miku的神色，但安從她的語氣當中聽了出來。

    ……剛纔頭暈的反應被看到了。

    “嗯，這下好多了。”安裝作沒發現，一語雙關。

    頓了頓，他問：“你呢，休息好了嗎，現在困不困？”

    “昨晚睡那麼早，當然不困啦。”Miku笑眯眯地說，“我又不像你，是個大忙人。”

    “別這麼說，你可幫我看了不少文件。要是沒有你幫我總結，這幾天我都睡不了覺。”

    自調查重啓，在帝都人牟足了勁的調查下，案件被重新梳理了一遍又一遍，諸多細節被挖了出來。

    表面上的線索都在不斷驗證當時的調查並未出錯，襲擊事件的主使就是前護衛隊長。

    除了安他們，沒有人再對這個結果起疑心，再往後的調查是在找尋可能存在的同夥，調查員們可謂是氣勢洶洶。若不是有嚴格的規則存在，說不定會有不少無辜的人被牽連其中。

    即便審查對象的選擇相當嚴格，有疑點的人也不在少數。

    隨着進度的更新、疑犯的排查，不斷有新的案卷總結出來。這些案卷不止裁判官和王女會一一查看，安也會託雷翁哈特之便，自己來看一遍，篩選可能存在的線索。

    它們數量不少，如果沒有Miku的幫忙，安根本忙不過來。

    美可等人雖然有心幫忙，但常年沉浸於藝術的他們，對於調查案件、排查疑點這種專業性很強的事務，實在是有心無力。

    說實話，Miku能夠跟上安的節奏才是令所有人意外的。但，這是件好事，也是件讓Miku非常開心的事——她終於能在更多的地方幫到安了！

    “來，到這邊坐。”安按住Miku的手腕。

    Miku繞到沙發正面，坐靠在安身旁。

    她拿起離自己近的那封信，等安點頭後，將信攤開，一邊看一邊說：“你決定好了嗎？”

    Miku指的是前天的討論。

    雷翁哈特提議，趁勢將他們手頭上的線索選擇性公開，藉助民衆的支持，排查所有身居高位的貴族。依靠磅礴之勢，給那個藏在幕後的人施壓。一旦敵方失誤，將其抓起來的阻力會壓縮到最小。就算對方滴水不漏，那也能把嫌疑人範圍縮到最小，防備起來會更加輕鬆。

    埃爾蘭當即表示了反對，他認爲，以民衆對攝政王的崇敬，這種方法雖然可行，但誰也不清楚幕後黑手的實力究竟如何。如果真這麼做，敵人有可能狗急跳牆，給帝國帶來難以挽回的損失。更嚴重的是，情緒失控的民衆有可能被敵人所誤導，反倒成了對方排除異己的工具！

    畢竟我在明，敵人在暗。佔不了先手就只能小心謹慎，走好每一步。

    二人的觀點各有優劣，於是決定權來到了安這裏。

    當時的他沒有立即給出答案，Miku想知道現在安有沒有做出決定。

    “這麼突然嗎？”安苦笑一聲，“一點鋪墊都沒有？”

    Miku擡頭瞪了安一眼。直覺告訴她，這傢伙在賣關子。

    “好好好，我告訴你，我的大功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