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零四章 舊事

    帝都很少舉行拍賣會。

    究其原因，在於攝政王萊科任職之初發生的一件事……

    戰爭與其他災難一樣，發生之時難免會引起人一系列的負面情緒。當它蔓延開來，少不了發生荒唐事。

    普通人還好，發泄的方式無非打架、謾罵之類，可若是身居高位的人無法控制自己，造成的負面影響就要大得多。

    先王在位期間還好，有他鎮壓，即便心中存在難以放到臺面上的欲求，但誰也不敢放肆發泄。可當先王病逝，膨脹的負面情緒失去控制，這一切就會觸底反彈。

    先王的靈柩還沒來得及下葬，帝都的貴族圈子裏就出現了一場特殊的拍賣會。商品是些奢侈品和搜刮而來的特殊物件，以及——被當成“商品”的人。

    帝國非奴隸制國家，這麼做當然是違法的。

    ——可那又怎麼樣，先王死了，沒人能管我們，當然怎麼開心怎麼來！

    這種瘋狂的行徑甚至引起同爲貴族的人反感。

    或許舉行拍賣會的人也知道自己的拍賣品有多麼猖獗，這一切在隱祕中進行。但最終，萊科還是闖入了拍賣會的會場，終止了拍賣的進行。

    當時的萊科雖然是先王指定的繼承人，可畢竟還沒有任何事蹟支撐，大家對他都不怎麼瞭解。拍賣會的舉辦者甚至敢當場對萊科發出叫囂！

    ……然後就被萊科斬下了頭顱。

    萊科此舉引起一片譁然。

    在這之前，帝國從未有過處死貴族的先例，最多就是削職貶爵。

    萊科是第一個當衆斬下貴族頭顱的人，他的舉動自然引起了貴族們的應激反應。

    不過事後萊科給出的理由也很充分：拍賣會舉辦者的家族族長，也就是當時地位與艾爾文相當的權臣，意圖將他當成傀儡，篡奪王權。

    先王餘威猶在，沒人敢背上謀反的罪名，而且萊科也借處死貴族的行爲證明了他並非無能之人，後面衆人更是發現艾爾文不知何時站在了萊科身邊。

    緣由一經說出，所有鬧事的貴族立即偃旗息鼓。

    萊科趁機將權臣打落，查抄家底，所收繳的利益分給了其他家族。

    自那以後，帝國所有貴族不得不老老實實奉萊科爲國主。

    萊科本人雖然沒有對拍賣會表現出多少厭惡，但因爲當時他下手實在太狠，讓人心驚膽顫，在那之後帝都就很少有拍賣會。就算要舉行，也會提前到各處報備，生怕有人不知道自己拍賣的是正當商品。

    今天要舉行的拍賣會，性質就更不一樣了。不但一開始就將目的講了個清清楚楚，是要將所有的拍賣款捐獻給討伐軍，而且在籌集階段就將所有的步驟公開透明。

    因此，不少民衆都來幫忙籌辦拍賣會。有名的貴族富商們也沒有吝嗇家財，一得知消息就派人來要了席位。家境不錯的官員也有很多加入進來。

    這場募捐拍賣，儼然進行得如火如荼。

    莉莉安娜雖然有心和安他們一起參加拍賣會，但身爲帝國王女的她不好出席這種場合，畢竟帝國都是她的。

    她本人也沒多少能拿得出來的私有物或者錢財。如果她打算搬王宮裏的東西，那底下的官員們第一個不答應，最後會鬧得拍賣會無法進行。

    莉莉安娜只能放棄。反觀雷翁哈特，卻不會有這麼多阻礙。

    安找上他的時候，他正好打算參加。

    至於安自己，更不用說。

    他從來沒有說過自己是萊科，參加拍賣會就是爲了捐款，就算以萊科的角度來講，沒有公開表露身份前也沒有任何問題。

    參加拍賣會前，安把自己的安排告訴了同伴們，讓大家做好準備。

    坐着雷翁哈特準備的車輛來到現場，一下來，大家就能看到會場外停滿了各式各樣的車。

    “好多人吶！”音留驚歎道。

    海人說：“帝都的氛圍可真好。如果換成在王都舉行募捐拍賣，恐怕來不了這麼多人。”

    “多謝誇獎。”戴着面具的雷翁哈特笑道，“帝都能有這樣的氛圍，王兄的功勞是最大的。”

    安看了眼裝飾普遍華麗的馬車……

    恐怕這其中懷着真心實意來的人並不多，更多的是被拍賣會的名頭逼迫，不得不來的。

    不過沒關係，不管他們真正的想法是什麼，只要來，至少代表他們坐的還算端正。

    在侍者恭敬的接引下，衆人走進會場，看到寬闊的內部座無虛席，不少人還是站着的。

    四周高處有獨立的包廂，裏邊人頭攢動，顯然坐滿了人。

    正前方高臺的牆邊上有個擴音器，會場的各個角落也零散佈置着，保障主持人的聲音傳進所有人的耳朵。

    安和雷翁哈特的入場引來很多人的視線，會場擁擠不方便移動，他們只能點頭示意。

    很快，另一個穿着更加精緻的侍者來到安一行人的面前，說：“幾位的坐席已經準備好，請跟我來。”

    沒有過多的言語，大家跟着侍者，來到一個人數相對較小的包廂。

    安左右看了看，這裏仍然不是個適合談話的地方。

    坐下後，Miku在安耳邊說：“你打算怎麼辦？”

    “先等等。”安感覺到了什麼，但抓不住那絲靈感。

    拍賣會場，人羣各自交談，多少有些吵鬧。坐在包廂裏雖然要好一些，但也好不了多少。

    等了大概有一個小時，主持人終於上臺，會場內開始慢慢安靜下來。

    這時，剛纔衆人來包廂的侍者走到安旁邊，低聲說了兩個字：“有請。”

    演劇團的同伴，包括雷翁哈特都有些意外，驚訝於侍者話裏的直白。

    周圍可還有其他人！

    大家紛紛向四周看去，卻發現其他人似乎聽不見似的，對這邊發生的事情充耳不聞。

    安頓時明白這都是埃爾蘭安排好的人。

    “我去一下。”

    “注意些……”

    “嗯。”

    在同伴的注視下，安跟着侍者走了。沒走太遠，可能還不到五十步，侍者帶安拐了一個角，往牆上一按。

    這裏居然是個隱藏的房間！

    打開門，房間內擺着一張桌子、兩把椅子，一個金色頭髮，看上去三十多歲的男人正坐在其中一把椅子上，背對着安。

    聽到動靜，金髮男人回頭對安笑了笑。他面容俊朗，身材高大，卻帶着文質彬彬的感覺。

    侍者對金髮男人行禮，退出房間。

    金髮男人站起來，指着另一把椅子，對安說：“來，坐。”

    安看了他一眼，走了過去，發現桌子上擺着一副黑白象棋。

    “來一局？”金髮男人坐下，儒雅地說道。

    安看着棋盤，沒有坐，也沒有動棋子。

    他不會。

    安從來沒下過黑白象棋，根本不知道規則……

    “怎麼了？”金髮男人問。

    他一邊說，一邊用手指磨蹭着白棋的“國王”。

    安一時覺得牙疼，下意識搖搖頭。

    他拎起了黑棋的“國王”，往身後一甩，隨後一屁股坐下，胳膊毫不避諱地搭在棋盤上，把棋子弄得一團糟。

    安深吸一口氣，看着金髮男人，說：“來談談吧。”

    “……”

    金髮男人沉默半晌，忽然笑起來：

    “哼哼哼…呵呵…哈哈哈！”

    埃爾蘭的氣質一改，從文質彬彬的書生變成了豪邁直爽的英豪，連帶聲音都粗獷了許多。

    “之前我還有點懷疑，可現在看來沒錯了！雖然不知道你的身上發生了什麼不可思議的事情，但你毫無疑問就是萊科！！”埃爾蘭篤定道。

    他直接把棋盤從桌子上掀飛，看着紛落的棋子，彷彿陷入回憶，感嘆道：

    “攝政王萊科，從不執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