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九十九章 隱祕

    經歷過短暫的熱鬧，王宮、乃至整個帝都，在第二天的清早開始了爲討伐隊伍送行的工作。

    貴族和官員一早身着正裝來到討伐軍的集結地，民衆雖無法進來，但在出行的街道上早已佈滿了人影，僅留下可供通行的道路。

    所有人都知道，消滅叛軍極爲重要。不僅僅是爲了出口氣，更事關帝國的臉面。

    正因如此，討伐叛軍的決定一下來，軍隊中的教官就對士兵們一而再再而三的強調：即便此行優勢巨大，也依舊要謹慎嚴行，這場仗要打得漂亮！

    莉莉安娜來得更早，只不過目前還沒到發言的時候，所以她沒有站在高臺上。演劇團只差她一步，奇怪的是，理應和筱月一起站在莉莉安娜左右的雷翁哈特至今未到。

    筱月今天沒有穿平時那套宮廷女僕長的裙裝，着裝比以往便捷了不少，外面還套着一層皮甲。

    她今天要代莉莉安娜作爲討伐軍的監督，和討伐軍一同出行，這身衣服是下面的人爲她準備的，在不失美觀的同時有一定程度的防護力。

    這身裝束象徵性居多，身爲督軍，筱月自然不會去一線。她需要做的是在軍營等待，把確切的消息傳回帝都。但這並不意味着她絕對不會遭遇危險：困獸之鬥會出現什麼樣的狀況，誰也無法斷言。

    “筱月姐。”一直望着士兵們的莉莉安娜回頭，用親密的稱呼吸引筱月，她的神色前所未有的認真，“一定要注意安全！”

    “殿下請放心……”筱月的目光柔和下來，沒有去矯正莉莉安娜的稱呼，“此行辛苦的是帝國的士兵們，和他們相比，我所面臨的微不足道。”

    莉莉安娜沒辦法反駁。她的那番話是出於對筱月的關心，下意識說出。她也明白，就算帝國在叛軍面前有着絕對的優勢，但這一場討伐下來，底下站着的那些帝國士兵肯定會有傷亡。

    莉莉安娜並非平時表現的那般率性。年幼看到過王兄出戰歸來、身上沒來得及處理乾淨的血液，那時她便感覺到了死亡的恐懼。

    莉莉安娜也沒有其他執政者那樣堅強，她無法將傷亡的士兵僅僅當作數字。補償再多，逝去的人永遠無法歸來，留下的只有親人的眼淚。

    在莉莉安娜的眼裏，王兄之所以偉大，並不光在於他統一了亂局的功績，更重要的是他將所有的傷亡壓到了最低。

    不戰而屈人之兵，這在帝國統一戰爭的中後期是最常見的局面！

    “我能不能做得更好呢？”莉莉安娜的呢喃包含着她的憧憬和思考。

    可惜眼下的安排，已經是她能想到的最優解了。

    戰爭，不可能沒有傷亡。

    “就算是神明也沒辦法全面地照顧到每一個人。”發現莉莉安娜眼中的失落，安上前說，“別給自己太大壓力。”

    Miku眼皮跳了跳。

    “你是最沒有資格說這話的！”莉莉安娜沒好氣地替Miku說出了這句話。

    安被這句話噎住了，明明他是想安慰人來着。

    過了半天，他才解釋似的說：“我沒有……”

    然而沒有人理會。

    “筱月姐姐，這是我和安做的點心，你在中途吃。”Miku拿着一個小包裹交給筱月。

    行軍的路上，伙食肯定好不到哪裏去。想到筱月明明可以不跟着軍隊，卻還爲了保障前線消息的準確和及時性這麼做了，於是Miku連夜和安去廚房做了這麼一盒吃食，以表對筱月的感謝。

    發現Miku大有“你不接我就一直舉着”的意思，筱月只有伸手，隨後點頭致謝：“多謝兩位的好意。”

    “哪裏哪裏，明明是我們謝你才對。”Miku連忙擺手。

    “只是職責加身罷了，Miku小姐不必如此。”筱月握住Miku的手，放到包裹上，“不過這好意，還請容在下厚顏接受吧。”

    看着筱月這颯爽的姿態，感受到手上傳來的溫度，Miku不禁臉色一紅，用着不熟練的官腔說：“我們所做就是爲了讓你能夠接受，還請務必……”

    “明白了。”

    筱月鄭重地將包裹收進了胸腹的皮甲之下。

    那裏其實沒有口袋，只是她身上現在唯一有空間且收進去後不太顯眼的地方只有那裏。

    房間的門被打開，雷翁哈特腳步有些疲憊地走了進來，他身後跟着一個穿黑色皮甲的人。這人戴着兜帽，分不清男女。

    “抱歉，我來遲了。”雷翁哈特微微氣喘。

    莉莉安娜看了一眼那個戴着兜帽的人。今天這個日子，雷翁哈特遲到的原因只可能是這個陌生人。

    她問：“這是？”

    莉莉安娜沒有特地去看兜帽人，不清楚對方身份的情況下，不太好明說，不過她知道雷翁哈特能明白自己的意思。

    “參見王女殿下。”兜帽人語氣十分恭敬地行禮，說話的聲音聽着是女性，“卑職失禮了。”

    她沒有脫下兜帽的意思，看樣子失禮說的是這個。

    莉莉安娜聽她的自稱是卑職，在王女面前用這個稱呼的不必多說，肯定是官職體系的人，但莉莉安娜從來沒聽過有哪個職位的人會打扮成這樣，作風還這麼神神叨叨的。

    “說來話長，我簡單解釋一下吧。”雷翁哈特說，“加入護衛隊不久，我從教官們聊天的過程中聽到，王兄親自培養的人除了精通戰鬥技巧的帝都護衛隊之外，還有一支擅長情報工作的隱祕部隊，這支隱祕部隊只聽令於王兄一人。”

    “什麼？”莉莉安娜揹着番話震得不輕，“我怎麼從來沒聽說過？”

    “一開始我也以爲他們是在瞎聊，因爲我去問的時候他們什麼都不說。”雷翁哈特氣喘勻，臉色帶着兩分得意，“但後來我在接手護衛隊的工作之後發現，護衛隊的多次行動中所得到的情報來源都記錄得比較模糊，所以我對這件事情上了些心。”

    “過去沒有合適時機，所以我一直沒有追問。直到這次回帝都，我當面去問了我的教官，他才鬆口，告訴我的確有這支隱祕部隊存在，而且和護衛隊有合作。”

    “護衛隊的行動能高效簡潔，這支部隊功不可沒。”

    莉莉安娜還是有些懷疑，她到不認爲雷翁哈特在胡說，只是有些好奇：“那爲什麼我從來沒聽說過？”

    雷翁哈特解釋：“那是因爲王兄在建立這支部隊的時候就下了死命令，這支部隊只可聽命於他一個人，行事作風也必須以‘隱祕’爲最高準則。他們不光負責收集情報……”

    “雷翁哈特大人，還是由我來解釋吧。”兜帽人打斷道。

    雷翁哈特立即反應過來自己興奮過頭了，趕緊控制好情緒，示意她上前。

    “鮮有知曉我們的存在，是因爲萊科大人心善。我們的成員多是不擅長打殺的普通人，從事的又是容易遭人厭惡和敵視的情報工作。爲了保證我們的成員不受迫害，故而萊科大人要求我們隱祕行動，同時出手隱去了我們的存在。”

    兜帽人恭敬地說道。

    “兩位殿下，我們並非有意隱瞞。萊科大人說過，要等到兩位均滿十六周歲，我等才能前來報告。目前，我們只跟護衛隊的少部分人維持聯繫。若非此時情況特殊，我們依舊不會出現。”

    聽到兜帽人說“兩位殿下”的時候，莉莉安娜便打消了對她的懷疑。能知道雷翁哈特的真實身份，就能一定程度上證明兜帽人話裏的真實性。再者，護衛隊和這個所謂的“隱祕部隊”有着聯繫，那麼至少在帝都這個地方，冒充的可能也幾乎不存在。

    “原來如此。”莉莉安娜點頭，表示接受了這個說法。同時，她也想到了雷翁哈特不惜遲到也要帶兜帽人前來的原因，“那麼，消息的傳遞就交給你了。還有…務必保證筱月的安全！”

    兜帽人說的所謂的不善打殺，莉莉安娜聽都沒聽。

    和護衛隊合作，又在幹情報工作，怎麼可能手無縛雞之力？

    不擅長戰鬥的估計都是傳遞情報的中間人，像兜帽人這樣死死遮掩長相的絕對是核心成員！

    莉莉安娜並不在意兜帽人耍套路，只要她是自己人，且能保護筱月就行。

    “請放心，即便我身死，筱月小姐也會安然無恙。”兜帽人頭埋得更低了。

    筱月同時行禮：“謝殿下費心。”

    她依次對莉莉安娜、雷翁哈特致意。

    起身後，筱月看了眼窗外，對莉莉安娜說：“殿下，時間差不多了……”

    馬上到動員演說的時間了。

    莉莉安娜精神一振：“走吧。”

    安說:“我們在這裏等會。”

    眼下的時機，演劇團不適合出現在演講臺。安雖然可以，但爲了事後處理，他也不能。

    “好吧。”莉莉安娜的聲音彷彿在嘆息。

    她和筱月一起出了門。

    兜帽人對雷翁哈特和安恭敬地行禮後，跟着走了出去。

    雷翁哈特即便在刻意留心之下，也沒發現筱月和兜帽人有任何形式上的交流。

    他嘟囔道：“難道筱月姐不是隱祕部隊的成員？”

    先前在王都，筱月所表現出的情報獲取能力讓雷翁哈特第一時間與他一直在留意的隱祕部隊聯繫了起來，那時他就懷疑起筱月的身份。

    雷翁哈特倒不會爲此而不滿，只會覺得筱月比他想象中的更厲害。

    他一直認爲自己當上帝都護衛隊長以及隱瞞王子身份的過程都太順利了，如果背後有專注情報工作的人——也就是他所認爲的身爲隱祕部隊一員的筱月在出手幫助，那麼一切就變得合理了起來。

    但看樣子，事實似乎並非如此？

    “連，你說什麼？”Miku疑惑道。

    “啊…沒有，沒什麼。”雷翁哈特連忙搖頭。

    不管猜測是否正確，既然隱祕部隊的最高準則是“隱祕”，那這件事情就不適合告訴太多人。

    雷翁哈特看了眼站在窗邊的安。

    安只有眼珠動了動，隨後繼續看向正準備上臺的莉莉安娜。